米佳去了雁北夜總會,她是陪著她的幾個外地的大學同學去那裏的。她本來並不想去那裏,而她的幾個在本地工作的同學都建議帶他們到那裏去,米佳也隻好尊敬不如從命了。

那天晚上,米佳和她的六七個同學到那裏時,那裏正是這些天來最為熱鬧的一天,最大的一個大廳裏,幾乎是座無虛席。米佳和她的同學們也選了一處邊緣的地方坐了下來。

離地麵沒有多高的舞台上,已經開始了演員們的走場活動。這是夜總會特意從外地請來的一個演出團體,在這裏演出。米佳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那個熱鬧的舞台上。她與她的同學,尤其是與幾個外地同學不時地交流著。他們之間還不時地發出調侃的笑聲。啤酒不斷地消耗著,他們的情緒在彼此的交流中,漸漸升溫。米佳的情緒也同樣不斷地攀升著……

舞台上的聲音越來越大,演出似乎也越來越精彩,米佳不時地把目光移到舞台的方向。就在她朝著那個方向看去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個非常亮麗的身影。那個人起身想往外走,就在這時,米佳發現了她。她下意識地站了來,唯恐讓那個身影走出自己的視野。

旁邊一個男同學見此情景,便問道:“米佳,看什麽呢?”

米佳像是沒聽到那般,她繼續往外走去。那個男同學又一次問道:“米佳,你看到什麽了?”

所有同學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這時,她說了句:“對不起,我有點兒事,你們先喝著,我一會兒就來。”

她根本就沒有顧忌別人任何反應,就離桌而去了。

那一刻,她緊緊盯著的那個人,就是那天與薑遠誌一起去遊泳時,陳水朋帶的那個女朋友陸小曼。她遠遠地跟在她的後邊,但即便是陸小曼突然間回頭,也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陸小曼走到大門口,停住了腳步。沒過幾分鍾,一個男人走到她的身邊,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陳水朋。盡管陳水朋和那天比起來,是帶著墨鏡的,從他的舉止之中,米佳還是很容易地認出了他。

陸小曼走在前邊,陳水朋跟在他的後邊,他們一起走到陸小曼剛才起身離開的地方,坐了下來。

米佳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她的一雙眼睛還是緊緊地盯著陸小曼和陳水朋的方向。

幾個同學都不約而同地問起她遇到了什麽人,她隻是用手在自己的嘴邊做了個禁止的動作,在場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沒有再問下去。但所有的同學幾乎都感覺到她此刻行為的詭秘。

遠遠地看去,陳水朋頻頻舉杯,他顯得自信而又瀟灑,他還不時地與陸小曼耳語幾句。

米佳也不時地招呼著自己的同學喝酒,自己也不斷的舉著酒杯,隻是酒杯放在自己的嘴邊,眼睛依然注視著陸小曼和陳水朋的動向。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了,另外一個人站了起來,繞過幾張桌子,走到陳水朋跟前,她拍了一下陳水朋的肩膀,陳水朋轉過臉來,並沒有站起來,隻是抬頭看著她。隨後,陳水朋舉起了酒杯,與那個人碰了一下杯,隨後就把酒喝了下去。正當那個人離開的刹那,米佳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那個人正是秦蘭。

這一刻,米佳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那般震驚。她幾乎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又一次站了起來,走出大廳,走到衛生間附近時,撥通了安思源的電話。她把她的發現告訴了安思源,她希望安思源馬上趕過來。

那一刻,她明白了。秦蘭是在演戲,一直就在演戲。

米佳終於弄明白了,他們為什麽會被秦蘭起訴到了法院。

回到座位上,米佳情緒穩定了不少。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隻是不時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她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左右,終於看到安思源發給她的一條短信。安思源告訴她,他已經趕到雁北夜總會。

米佳又一次起身走了出去,她遠遠地看到了安思源,安思源的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人,她很快就認出了那個人就是吳強。

那一刻,米佳立刻想到安思源還真是比自己高出一籌,她打電話給安思源時,隻是覺得有了重要發現,自己怕招架不了眼前的複雜場麵,才讓安思源趕過來,也好和她一起注意觀察他們的動靜。米佳沒有想到,安思源竟然會直接把吳強找了過來,如果吳強能夠認出陳水朋就是曾經坐在程新波出租車上的那個人,問題就更水落石出。

想到這裏,她為今晚來這裏,有了這般意外的收獲而感到高興。

米佳走到安思源跟前,與他小聲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已近午夜時,已經陸續有人往外走去,米佳已經發現陸小曼已經做了往外走的準備,她立刻警覺起來,又一次站了起來,做好了跟上去的準備。就在陸小曼與陳水朋並肩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米佳湊了上去,說道:“陸小姐,你們也來了?”

陸小曼反應得稍遲了一點兒。

米佳馬上說道:“不認識我了?米佳,那天遊泳的時候,不是見過麵嗎?”

陸小曼反應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一下子沒想起來。”

“你是名人,怎麽能輕易地記住我呢?”說到這裏,米佳對陳水朋說道:“你說對吧?陳隊長。”

陳水朋還是為陸小曼圓了一下場:“可能是人太多了,她一時沒有想起來。”

陸小曼卻接著說道:“我正想找你呢,上次說到的你去過的那家皮膚護理中心,你忘告訴我在什麽地方了。”

“這樣吧,有時間我帶你去。或許還能多給你打點兒折。那是我的一個同學開的。”米佳說道。

“那更好。我怕你沒有時間。”說著,她遞給了米佳一張名片。

米佳與他們一邊走,一邊聊著,她與陸小曼一左一右並排與陳水朋往外走去。隻有米佳心裏明白,她是想多留給吳強一點兒觀察和辨認陳水朋的時間。

當走出夜總會大門口的時候,他們才分手告別。

臨分手的時候,陸小曼還特意客氣地說道:“有機會,還想請你教我學遊泳。”

再一次回到座位上時,米佳對她的同學們表達了歉意,她並沒有告訴他們,她在這裏發現了什麽。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米佳與她的那些同學們在夜總會的門口分手了。

當她坐進安思源車裏的時候,早已經是下半夜。

吳強也已經走了。

安思源一邊開車,一邊說道:“今天晚上,你真是立了一功。”

“是嗎?你是這樣認為的?”

“不是我就是這樣認為的,而實質上就是這麽回事。”

“得到你的認可,對我是個好事。今天晚上的請客,就由你給報銷了吧。”米佳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這是兩碼事。再說我說了也不算。”安思源連忙解釋道。

“一動真格的,你就不行了。什麽兩碼事?我今天晚上幾乎整個精力都用在這上邊了。我是花著自己的錢,辦著公家的事。”米佳繼續說道。

“你就別說了,你本來幹得挺好的,這麽一說,就降低了你的人格。”

“少來,我就說了這麽幾句話,就降低我的人格了?你可別嚇著我。算了吧,你也別害怕,我也隻是說說而已,那些錢也不是我能花得起的,有一個自己開公司的同學,他負擔了。”米佳說道。

安思源接著說道:“那你不是拿我開玩笑嗎?”

“誰讓你當真呢?”

“我膽小,以後,別嚇著我。”

“好了,說點兒正經事吧,你在電話中聽到我告訴你新的發現時,有什麽感覺?”米佳問道。

“這個秦蘭真不是個東西,她把我們耍得團團轉。看來,他與陳水朋一直就有來往,至少,他們都是這裏的常客。”

“是這裏的常客是肯定的。秦蘭起訴我們,是陳水朋的主意,這一點也是肯定的。你說我這樣認為,對吧?”米佳問道。

“沒有錯。不過起訴我們真是愚蠢至極。”

“愚不愚蠢,都不是他們考慮的東西。他們就是想搞亂了我們的視線,讓我們沒有辦法再查下去。可他們為什麽想不到,他們越是這樣做,就越是說明這裏邊有問題呢?”說到這裏,米佳才想起來問安思源:“吳強怎麽說?”

“他說那天坐出租車的那個男人,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今天他看到的這個男人。”

“到法庭上他能指認嗎?”米佳問道。

“現在還談不到這個問題。”安思源回答。

半個多小時後,米佳在自己的家門口下了車,那時,已經離天亮沒有幾個小時了。

第二天下午,安思源與米佳相約到了檢察院。

他們走進檢察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昨天晚上的重要發現,向葉勝匯報一下。可他們發現葉大勝根本就不在辦公大樓裏。他們等了一個多小時,仍然不見他回來。安思源一打聽才知道,葉大勝去省城參加全省檢察長會議了,需三兩天才能回來。

他們隻好放棄了當天下午的打算。

坐在安思源的辦公室裏,米佳問道:“葉檢說過,讓我們做好應訴秦蘭的準備。怎麽準備?”

“葉檢和我說,他對這件事真是太反感了。其實,那是不攻自破的事。”安思源說道。

“那你也得有證據,說明我們沒有對她怎麽樣。”米佳強調。

“這個案子,很可以需要舉證倒置,我們必須能夠說明白,我們沒有對她怎麽樣。這樣才行。”

“所以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去醫院急診室走一趟。必要時,是需要他們為我們說幾句話的。”

這天下午他們真的去了醫院。

兩天之後,安思源聽說葉大勝已經回來了,便又一次敲響了葉大勝辦公室的門。

裏麵還是沒有反應,有人說剛上班時,還看到過他,現在去了哪裏,並沒有人知道。

米佳想到了那天,當她告訴葉大勝李曉涵病了的事時,葉大勝說過,你們有時間應該去看看她。她便提議說:“我們今天沒有什麽要緊的事需要辦,要不一起去看一看李檢的愛人。她也挺可憐的,就一個人呆在醫院裏。”

安思源沒有反對的表示,幾分鍾後,他們便一起坐進了車裏。直奔醫院而去。

到醫院的時候,米佳發現病房裏隻有一個患者,她問道:“李曉涵去哪了?”

那個人告訴她:“她正在手術。”

安思源與米佳直奔手術室而去。

手術室門口有很多人,但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有幾台手術同時進行,站在手術室門口的人,他們大都不認識。米佳很快就發現了葉大勝,葉大勝的身邊還有幾個人,都是辦公室的人,薑遠誌也在其中。

葉大勝已經發現安思源和米佳走到了自己跟前。葉大勝主動說道:“你們怎麽來了?秦蘭的案子不是今天下午開庭嗎?”

安思源點了點頭。

“都準備好了?”葉大勝問道。

安思源說道:“沒有什麽大問題。”

米佳問道:“李檢的愛人今天手術?現在開始了嗎?”

“你們特意為這件事來?”

“根本不知道她今天手術,就是想過來看看她。聽病房裏的人說她今天手術,就找過來了。”米佳說道。

正在這時,手術室裏一個醫生走了出來,他問道:“誰是李曉涵的家屬?”

在場的檢察院的人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醫生的身上。沒有人對醫生的話做出其它反應,醫生又問了一次。薑遠誌走到了最前邊,葉大勝緊跟在他的身後。

醫生對薑遠誌說道:“你是她的家屬嗎?”

薑遠誌說道:“不是,我不是她的家屬。”

“你不是她的家屬,往前湊什麽?她的家屬在哪?”醫生繼續說道。

葉大勝問道:“有什麽事?”

“連這都不懂?我們需要家屬簽字。”

葉大勝這才說道:“這裏沒有她的家屬。“

“這麽大的手術,家屬為什麽不來?竟然這麽不負責任。“

葉大勝猶豫了一下,說道:“醫生,你輕一點兒,輕一點兒。不是家屬不負責任,而是她根本就沒有家屬。我們都是她愛人單位的人。她愛人最近已經去世了,再沒有一個親屬在本市。”

醫生的聲音立刻降低了許多,他又一次說道:“總得有一個人簽字,不然就得在手術台上躺著。”

安思源說道:“葉檢,不能總這樣等著呀,要不就讓薑主任簽一下吧。”

薑遠誌顯然已經聽到了安思源的話,但他像是沒有聽到似的。

葉大勝問道:“薑遠誌,你看這樣行不行?”

“什麽行不行?”

“安思源剛才說過你把字簽一下。你看這樣行嗎?”

“葉檢,這不是我的工作範圍,這樣做不一定合適吧。”薑遠誌難為情地說道。

葉大勝什麽也沒有說,馬上接過醫生手中的筆,在家屬意見一欄裏,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在場的人幾乎都用不同的目光注視著葉大勝的表情。仿佛誰都想從他的臉上透視出他內心世界的真實背景。

手術一直是在緊張地進行著,在場的人誰也沒有離開,快到中午的時候,薑遠誌主動為手術的醫生護士們準備午餐去了,那是他提前已經預訂好了的。

薑遠誌把飯菜帶回來的時候,安思源和米佳已經走了。

下午,一點半鍾,安思源與米佳準時走進了法庭的大門。沒過多久,兩個法官和一個書記員走了進來。這時,法官才發現原告根本就沒有到場。他們隻好靜靜地等在那裏,時針緩慢地走過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見到秦蘭或者是她的代理人到場。

這時,法官才宣布改日再開庭審理此案。

安思源與米佳無奈地走出了法庭。

當他們開車走出法院大門不遠處的一個交叉路口時,他們發現就在那個路口處,剛剛發生過一起車禍,一個女子躺在那裏,地上還有一攤血跡,肇事車輛已經不在現場。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透過人群,米佳還是從她的一身裝束上,看出了躺在那裏的那個女子,正是秦蘭。

她已經永遠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