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隼離開之後,叫來酒吧的“打手”,吩咐道:“看著點,如果有誰要去鄧總那邊鬧事,無論男女,直接打一頓丟出去。”

吃著西瓜的鄧南,看著喧鬧地燈光下,將自己所在地位置不露聲色的包圍起來馬仔,悄然攔下所有試圖靠近地那些人。

鄧南挑挑眉,笑道:“這小子,之前居然隻是個服務員。”

孔隼升任經理之後,短短一個月地時間,酒吧營業額就飆升至兩倍,並且還在有條不紊地向上增加。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用不到一年,鄧南投進去的錢,大概就可以回本。

而且紅隼的很多點子,都很邪門,卻都很好用。

孔隼的眼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銳利且直擊要害。

至於湯大鯢,拉下臉皮,找自己借了點錢,去幫以前燒烤攤那條街的鄰居們,把整條街道都翻修了一遍。

湯大鯢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沒有腦子,但其實心裏的小算盤,打的是啪啪響。

鄧南借出去的那些錢,按照現在的趨勢,最多也就半年,湯大鯢就能連本帶利全部還上,而且還有得賺。

雖然不能大富大貴吧,但讓他那幾個小兄弟,安安穩穩的結婚生子,還是做得到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自從被林鴻一巴掌打暈之後,湯大鯢就不再靠著蠻力打架,擠出空閑時間,專業的學習了拳擊搏鬥。

現在的湯大鯢,還做不到當初張天虎那樣,獨占一市鼇頭。

但幾片區域的地下人物,也都不敢來輕易招惹湯大鯢,和他鎮的這間酒吧。

文有孔隼,武有湯大鯢。

現在的鄧南,完全可以當個甩手掌櫃,讓孔隼和湯大鯢放手去做,絕對能將酒吧做的風生水起。

而且,鄧南對自己手下的這對“臥龍鳳雛”,算得上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放心。

第一次見麵,孔隼就表現出了他“不願意混底層”的一麵,卻又很好的展現了對上司的絕對忠誠。

有頭腦,有野心,同時又足夠忠誠。

而湯大鯢,就更不用說了。

當了這麽多年的老大,為了兄弟,屈居人下也甘願。

為義氣兩肋插刀的典型人物。

這樣的人,既然得了鄧南的恩惠,在低穀時被鄧南拉了一把,就絕不會做出背叛鄧南的事情。

丟掉啃得幹淨的西瓜皮,鄧南隨手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點開孫臻的那條未接來電,撥了回去。

————

漫長到令人忘記了時間的黑暗。

出了車禍之後,每一天,時停界時間結束的那一刻,陸小白都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沒有一點聲音的存在,絕對的寂靜世界。

無邊無際的黑暗,無法動彈的身體,還有發不出聲音的喉嚨。

在這個黑暗世界裏,陸小白是沒辦法睡去的。

精神保持著百分百的清醒,卻隻能麵對周遭虛無的黑暗。

很多時候,陸小白都以為,自己可以習慣那片黑暗,以平常心,來對待這片虛無的空間。

事實證明,陸小白太高估自己了。

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下,每一分鍾,都是對精神和靈魂的巨大折磨。

自以為度過了無數漫長歲月的陸小白,在每天重複的這二十四個小時中,已經逐漸升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也沒了想要呐喊的欲望。

隻是想著,時間能過得快一點,至少時停界的天空,是藍色的。

————

推開任務所的大門,透過樹影撒下的金黃餘暉,將森之城的路,鋪成了一條黃金大道。

陸小白今年十九歲,距離二十歲生日,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他不知道正常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走過幾座城市,才算是正常。

陸小白很幸運,在十九歲的這一年,去到了很多很棒的城市,還涉足了一座,完全嶄新的世界。

走過了還算多的城市,直到現在,陸小白都很確信,森之城,是他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城市。

源自大自然的恢弘造物,和人類建造能力最完美的結合。

森之城的存在,就像是大自然和人類,一起營造的,一場盛大的派對。

隻是這個派對,不是一次性的。

隻要森之城還在,這場派對,就將在過去,在現在,在未來,永遠的辦下去。

同一個世界,不同的空氣和陽光。

一分鍾之前的荒城,和現在的森之城,用天堂和地獄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呼吸著能夠洗滌心靈的空氣,沐浴著日落時分,金黃的太陽光。

卸去了正午時候燥熱的溫度,現在的太陽,暖的讓人提不起半點精神,隻想找個床,好好地睡上一覺。

原本陸小白還想著,反正時候還早,騎車回去就是。

結果一回頭,順子和烏圖美仁,都已經軟綿綿的,互相依靠著向前“扭動”。

這兩個孩子,的確是累了。

看著冰茶也有些疲憊的目光,陸小白笑道:“我去叫車,你們在這裏等我。”

任務所的門口,無論是人流量還是車流量,都不算少。

但就在這麽一個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下,陸小白愣是協商了二十分鍾,才招來一輛能拉下五個人的車。

隻要三十點數。

當陸小白把點數付給車主的時候,沐遙就知道,陸小白這個“摳門鬼”,剛剛二十分鍾,是在殺價。

這個願意載他們的車主,估計也是剛好順路,就當是賺個外快。

盡管現在陸小白的等級卡上,點數已經超過了兩百萬,但刻在骨子裏的省錢習慣,依然沒辦法改變。

把順子和烏圖美仁搬上車,冰茶坐在副駕駛上,沐遙很自然的坐到了陸小白身邊。

車子發動後,冰茶靠著車窗,閉目養神。

烏圖美仁和順子,則是歪倒在後座,還不到一分鍾,就鼾聲震天響。

沐遙對著陸小白甜甜的笑了一下後,就扭頭轉向旁邊,看著飛速倒退的建築,享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

六點半,開往城市中央的車並不多,一路上也沒有堵車。

開車的大哥,四十歲左右,穿著服飾,看起來不像是時停界原住民。

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司機透過鏡子,瞄了兩眼後排的座位,“哎,小哥兒,你是那個那個…那個陸小白不?”

陸小白點頭道:“我是叫陸小白來著,您認識我?”

司機猛然打了個擺子,興奮道:“真是你啊!我剛剛還沒認出來,從這鏡子裏仔細看了一眼,覺得像。”

一車人被司機大哥晃的飛起,陸小白下意識的拉住沐遙,連忙道:“大哥,冷靜,好好開車,一車六…七條命呢這!”

司機大哥連忙把方向盤打正,懊惱道:“哎呦怨我怨我,你看這,一見著大名人,腦子昏了。”

陸小白看了一眼最後排的烏圖美仁和順子,看見兩個小孩,已經扭成了一攤麻花。

呼嚕沒再打,但兩人也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司機大哥放慢了行駛速度,問道:“你們這,是剛做完任務,還是剛打完比賽啊?好家夥累成這樣。”

陸小白鬆開沐遙的手腕,笑道:“剛從外地回來,連軸轉了幾天,身體有些受不了。”

司機大哥點頭應和道:“是,你們這些大名人啊,就是忙,休息都得硬擠出時間來,瞅後麵那倆孩子,都累成啥樣了。”

陸小白點頭道:“您說得對,這日子啊,忙起來真的沒完沒了。”

司機大哥深有體會的點點頭,“那你休息吧,我也不吵你們了,我盡量開穩點,到了叫你們。”

陸小白微笑道:“麻煩您了。”

沐遙看著被迫社交,還一絲不苟的陸小白,笑問道:“累不累啊?”

陸小白無奈道:“歇會兒吧,美仁和冰茶都不行了,等下做飯,隻有你能給我打下手了。”

沐遙滿臉無所謂道:“打唄,隻要你不怕廚房被炸了,我來做飯都可以。”

……

“大哥您把車停這兒就行,裏麵進不去了。”

七座的大車,停在森之城最繁華的商業街前。

陸小白又給了司機大哥五個點數的“油費”,把後排睡得正香的兩個男孩,給扛了出來。

拍了拍臉,冰茶把烏圖美仁背起來,陸小白背著順子,一夥人慢悠悠的穿過商業街,朝著夢樓古樹走去。

陸小白和冰茶背著孩子進了電梯,沐遙刷了卡,八樓的按鍵自動亮起。

電梯緩緩上升,沐遙臉上帶著些許的笑意:“兩個多星期不見,我們突然回來,你猜艾娃會不會嚇一跳。”

陸小白笑道:“應該會吧,說不定還會撲到你身上,使勁兒蹭你呢。”

“叮~”

正說著,電梯就到了八樓,合金的門,緩緩向兩側打開。

“艾娃,我們回來啦!”

“奇怪,人呢,不在家嗎。”

“可能去樓下買東西了吧。”

在前庭換了鞋,沐遙大喊了一聲,結果沒有得到應該出現的回應,有些奇怪。

不過轉念一想,這麽長時間,艾娃都一個人在家,這個時間,或許去逛街、散心去了吧。

“唔唔唔!唔!”

陸小白換了鞋,把順子放到地上,正準備幫順子脫鞋,就聽到一陣奇怪的掙紮聲,從陽台那邊傳了過來。

“艾娃?”

覺得有些不對勁,陸小白抓住沐遙的手腕,把她拽到了自己後麵。

骰子在手心浮現,陸小白小心翼翼的走到客廳,小心審視著周遭的一切。

“唔!!”

隔著陽台的玻璃門,陸小白看到,艾娃被綁在椅子上,全身上下,綁滿了陸小白認知範圍外的東西。

“艾娃!”

陸小白的一聲暴喝,把還在睡夢中的順子和烏圖美仁震醒,恍惚的冰茶,也在一瞬間開啟狂血,抽刀戒備。

“怎…怎麽了?”

“艾娃姐!?”

兩個少年同時驚醒,順子恍然的打量著周圍,不知所措,烏圖美仁則是瞬間從地上彈起,望向陽台的方向。

即便精神透支,在一秒鍾之前,連眼睛都很難睜開。

烏圖美仁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被綁在椅子上的艾娃,臉上已經幹涸的淚痕,和鋪滿了陽台,貼著危險標誌的不明物體。

“艾娃姐!”

烏圖美仁瞬間暴起,就要衝去陽台,結果被冰茶一把摟住,“是對魔獸用高階毀滅性爆炸道具!”

“往後退!”

沒有任何的思考和猶豫,陸小白把骰子丟出,“木木,六!”

“mu嗷~”

木木從陸小白胸口躍出,飛起一爪拍向空中的骰子,把骰子“殺”向地麵。

“黑六,特性,武裝機甲,等級,9,可調用等級,7。”

黑光覆身後又消散,穿著黑甲的陸小白,一頭撞碎了陽台被反鎖著的玻璃門,踏在了鋪滿炸藥的地板上。

陸小白腳下的每一顆炸藥,都能夠瞬間將一隻lv。7的精怪撕成碎片。

而這樣高體量的炸藥,即便是十隻lv。7的巨魔屬,也會在一瞬間,被炸成飛灰。

這種當量的炸藥爆炸,位於爆炸中心的陸小白,就算是穿著黑甲,防禦力幾乎同級無敵,也一定會當場死亡。

平頭身形急劇暴漲,將客廳裏的四人護在身後,屏氣凝神望著陽台上的陸小白。

陸小白小心翼翼的踏在“炸藥地板”上,緩慢的移動到艾娃的身邊,輕聲道:“別怕,哥來了。”

本來已經哭幹了的艾娃,淚水瞬間湧了出來,“唔…唔唔唔…”

陸小白動作極緩慢的撕掉艾娃嘴上的膠布,安撫道:“沒事了,馬上就好了。”

膠布被撕下來的同時,早就已經繃不住的艾娃,哭喊道:“哥,你們快走!不要管我了!”

黑色裝甲大手,輕輕放到小女孩的頭發上,像哄孩子一樣,柔柔的拍了兩下,“放心吧,哥在,你不會有事的。”

說著,陸小白指尖處的裝甲瞬間轉換成了尖刀的樣式,緩慢的割開了艾娃脖子上的繩結。

“嗨!陸小白!好久不見,你猜猜我是誰?”

眼睛一直在艾娃身上,敏銳如陸小白,都沒有發現,陽台的餐桌上,竟然有一部接通了的電話。

專心於艾娃身上的繩結和炸藥,陸小白沒有搭理電話那頭的聲音。

電話的主人,似乎是不滿意陸小白的態度,聲音頓時尖銳起來:“回答我的問題!”

被調成了免提的電話,聲音很大。

在客廳中的冰茶,一下就聽出了電話那頭的聲音:“隊長,是孫獼!”

陸小白小心翼翼的將艾娃胸前的炸藥搬到一旁,語氣冰冷:“孫獼。”

“桀桀桀桀桀…陸小白啊陸小白,你不是很高傲嗎?你不是自以為無敵了嗎?怎麽樣,看到這麽多的對魔獸炸藥,是不是害怕了?”孫獼那令人作嘔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讓陸小白的手微微一顫。

陸小白調整呼吸,繼續手頭的拆解工作,“你想怎麽樣?”

“嘻嘻。”孫獼惡心的笑了一聲後,一字一頓道:“我說過了,我會讓你後悔的。”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轟!”

“轟!!”

“轟!!!”

在孫獼聲音落下的同時,整個陽台的炸藥,同時被啟動。

僅僅不到一秒鍾的時間,陽台上,就充滿了倒計時的“滴滴”聲。

陸小白精神瞬間緊繃,打算直接將艾娃身上的炸藥全部扯掉,但還沒等陸小白動作。

炸藥…

爆炸了。

整條商業街,都在這一瞬間,顫抖起來。

能夠抵擋lv。8精怪半刻鍾的能量屏障,連一毫秒都沒撐住,就如同普通的玻璃一樣,都全部炸碎。

整座夢樓古樹的能量屏障,除了頂層之外,在這一瞬間,全部被炸成了空氣。

幾公裏外,都能夠聽得見這裏的爆炸聲響。

樓底的人們呆呆的看著爆炸的樓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夢樓古樹的八樓,已經不複存在。

或者說,夢樓古樹的五到十一層,都已被炸得粉碎。

在爆炸的瞬間,沐遙張開巨翼將所有人護住,卻在一瞬間,被撕碎了整雙翅膀。

利爪撕不破,尖牙劃不傷的平頭,在沐遙雙翼斷裂之後,用後背,扛下了所有的爆炸傷害。

卻依然改變不了結局。

四人一獾,被爆炸吞噬,成為了廢墟中的灰燼。

已經很久沒有被打破的裝甲,隻剩下指尖的一抹黑光,其它全部在爆炸中英勇就義。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向外湧血的陸小白,躺在服裝店裏,神情呆滯。

屋頂被砸穿,整間屋子都被染上血跡的服裝店內,老板靠在牆上,不敢靠近倒塌的櫃台。

完全變成了血人的陸小白,扶著被自己砸塌的櫃台,緩緩站了起來。

櫃台上的碎玻璃,深深紮進陸小白的掌心,陸小白卻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老板試探性的靠近店中央的血人,顫巍巍的問道:“你…你沒事吧?”

陸小白抬起右手,無名指上,是一枚染血的銀戒指。

一步一晃的走出服裝店,陸小白抬起頭,怔怔然看著那棟象征著財富與地位的古樹。

城防軍已經趕來,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疏散工作和傷亡救助。

陸小白望著古樹原本八樓的位置,除了不斷飄出的黑煙之外,再沒有了任何的存在。

“孫獼…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