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無良人身上孱弱的能量,的確讓陸小白起過一些疑心。
“會不會是扮豬吃老虎，身上帶了壓製能量氣息地道具？”
這個想法，隻在陸小白腦子裏，起過一瞬。
因為下一秒鍾，陸小白就想起來，昨天午飯前地三分鍾裏，被雷瀑轟倒大小便失禁的八個人裏，是有江南無良人地。
如果真地是扮豬吃虎，也不至於昨天當著幾十萬人地麵，被自己電成那個樣子。
如果這還是扮豬吃虎的話，那隻能說,江南無良人的隱忍功夫，高到沒邊兒了。
至於那個叫烏什的陣法師。
西格有特別給自己提到過。
僅憑自己一人，成功地布置出了天道大陣的雛形。
當時司閔敬還親自出手，試驗了天道大陣的強度。
雖然隻是雛形，但一般的lv。8強者進去，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變成大陣的養分。
當初的烏什，布置出這道天道大陣，用了足足半月的時間。
陸小白不覺得烏什能在如此惡劣，和紊亂的磁場下,僅用半天時間就造出天道大陣。
但距離第一次布置出天道大陣，也已經過去了四年的時間。
出於謹慎，陸小白還是將那個最壞的可能性，列入了其中。
而苦盡心力，拚著一條胳膊斷掉的風險，也要釋放出的完整雪月寒霜,就是為了應對那個幾乎不可能出現的“萬一”。
可陸小白隻注意到了烏什的萬一。
卻忽略掉了那個，能讓烏什聽之任之的江南無良人。
“來聊聊吧。”江南無良人說。
陸小白隨手支起一根岩柱，將身體靠在上麵：“你想聊什麽？”
陸妖的悠閑姿態，讓江南無良人不由得笑出聲來：“我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陸小白盡力讓自己忽略右半邊身體的疼痛，專心的將身體空缺的魔力補回，漫不經心道：“怎麽，你還要表演一出以弱勝強，逆轉乾坤的偶像劇戲碼嗎？”
江南無良人搖頭輕笑道：“以弱勝強倒是沒錯，可乾坤，本來就是在我們這邊的，不需要逆轉。”
陸小白將視線偏轉到江南無良人身上，停留了兩秒後，並沒有把江南無良人的話當回事。
在陸小白看來，如果虛張聲勢是一種技能的話。
江南無良人的等級點，已經點到爆滿。
江南無良人也不在意陸小白的態度，繼續笑道：“不如你猜猜看，我的特性是什麽？”
陸小白的目光，投向距離完成隻差一步的雪月寒霜：“不如你猜猜看，這杆戟出來之後，殺你用幾秒？”
江南無良人保持微笑，灑然道：“能撐住四秒，就值得驕傲了吧。”
山頂，不受陸小白的控製的雷雲，正肆意的發泄著怒意。
陸小白並沒有注意到。除了雪月寒霜和自己所處的位置之外，整個山頂，隻有一個地方，沒有被肆虐的落雷轟擊。
不知道是運氣，還是某種特別的能力。
所有從天而降的雷，都完美的避開了江南無良人所在的位置。
哪怕隻是最近的一道，也隻是落到了江南無良人的腳邊。
卻連江南無良人的鞋邊都沒有擦到。
一門心思投入在雪月寒霜中。
就連愈發熟稔的氣息感知，也全部鋪在了胡緋萊消失的方向。
陸小白完全沒有發現，對麵的江南無良人，除了孱弱的能量波動外，還有一股隱藏極深的“氣”。
如果放在平時，就算再怎麽輕敵不屑。
陸小白也不可能忽略掉這股玄妙的“氣”。
可剛剛經曆過一場生死戰，心神全部放在別處。
再加上伊甸的磁場，對氣息和能量的幹擾又極大。
綜合之下，一向謹慎的陸小白，犯了個自己絕不應該犯的錯誤。
突然，一股狂躁的能量，出現在陸小白的感知中。
雖然變換了方向，但善於捕捉氣息的陸小白，又怎麽會放過澎湃如此的能量。
“玄炎黑殺！”
跌落懸崖後，又重新爬了回來的胡緋萊，揮舞著凶悍的虎爪，掏向陸小白的心髒。
對胡緋萊的突然出現，陸小白並不感到意外。
既然一直都沒有聽到胡緋萊的淘汰提示音，就說明這頭不要命的瘋老虎，一定會從地獄邊緣爬回來，給自己狠狠來上一爪子。
陸小白身後的岩柱兀然消散，陸小白身體毫無受力的向後倒去。
整個身體騰在空中的胡緋萊，沒想到陸妖會以這種方式，來躲避自己的必殺一擊。
沒辦法改變方向的胡緋萊，直直的從陸小白胸口上方飛掠過去。
四肢著地後，胡緋萊狠狠地扣住地麵，不讓自己再度從山頂衝下去。
好不容易緩住了前衝的趨勢，一聲平淡的咒術聲，不平淡的傳入了胡緋萊的耳朵裏。
“雷瀑。”
比陸小白造出的，還要狂暴十倍不止的雷雲。
根本就不受陸小白的控製。
但心神專注，魔力凝聚之下，陸小白還是可以幹涉雷雲一部分的“思想”。
比如說某些地方，不要降下天雷。
又比如說某次降下的雷，劑量比往常要多一些。
而剛剛陸小白輕鬆誦念出的咒言，不隻是將胡緋萊一人，設成了目標。
同時被陸小白鎖定的，還有烏什和江南無良人。
雪月寒霜的凝聚，本來就隻是為了預防意外的產生。
現在，三人都沒有“還手之力”，雪月寒霜這架防盜鎖，也就沒有特意用出來的必要了。
“轟轟轟轟轟”
在陸小白的意誌幹涉，和超大劑量的魔力灌輸下。
籠罩著整片山頂的這片雷雲，超乎想象的，砸下了如同銀河落日一般的雷電瀑布。
陸小白周圍的視線，全部被銀紫色的雷電充斥。
環顧四周，除了落雷之外，陸小白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別的景物。
就連腳下的焦黑土地，都被鋪上了一層銀色的“地毯”。
站立在雷霆的瀑布之中。
陸小白靜靜地，等待擊殺提示音的響起。
這場團隊積分賽，就到此結束吧。
“陸妖擊殺胡緋萊，大王寨積兩分。”
……
過度的雷電傾瀉後，山頂的雷雲，比剛剛要薄了不少。
陸小白瞪大眼睛，看著不遠處毫發無傷，挺直站立的江南無良人，呆住了。
雖然帶著狐狸麵具，但陸小白的眼睛，還是**在外的。
看著狐妖眼中從未出現過的驚慌和呆愣，江南無良人心滿意足的笑道：“現在相信了吧，山頂的勝利，早就已經站好了隊伍。”
陸小白握著枯木枝，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你的特性，可以操控雷電？”
江南無良人笑著搖了搖頭：“當然不，如果能夠操控雷電，我昨天又怎麽會敗得那麽幹脆利落。”
看著狐妖欲言又止的樣子，江南無良人胸中升起一股得意之情：“剛剛讓你猜的時候，如果猜中了，就不會是現在這副衰樣了吧？”
陸小白正了正心神，警戒道：“不如你直接告訴我，讓我死個明白？”
“噗哈哈哈…”江南無良人捧著肚子，大笑道：“你這狐妖，是真把我當傻子了啊？”
突然止住笑聲，江南無良人直起腰，笑容陰森：“不過告訴你也無所謂，反正，命運說了，你會死。”
說著，江南無良人就將折扇收起，然後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狂暴的響雷，呼嘯的狂風。
在江南無良人打出響指的那一刻，就全部消失了。
清脆的響聲，回**在空**而寂靜的山巔。
一副陣法，從江南無良人腳底浮現。
眨眼的時間，便擴張到將整個山頂都覆蓋住的大小。
純白的陣法，擴張到了極致後，分離出一副一模一樣的陣法，緩緩升空。
一天，一地。
兩道陣法緩緩轉動，將所有的不和諧，隔絕在陣法之外。
看著陸小白顫抖的身體，江南無良人笑道：“別試了，沒用的。這可是天道大陣。”
在江南無良人打出響指的那一刻，陸小白就已經橫起枯木枝，運轉魔力，想要瞬發焱燚，打斷江南無良人的“施法”。
可當天道大陣從江南無良人腳下出現的瞬間。
陸小白就找不到自己的魔力了。
無法感知到魔力的流動，也沒辦法調動體內的魔力。
就像還未覺醒禁咒魔法時，完全感覺不到魔力流動的時候一樣。
不隻是身體裏的魔力，就連懸浮在自己身側的雪月寒霜，陸小白都感知不到自己和它的聯係。
就好像這柄冰霜大戟，不是陸小白造出來的一樣。
“天道…大陣？”
重複著這個一直警惕，卻還是發生了的“萬一”，陸小白滿肚子疑問。
也不知道一直都是這樣勇敢，還是仗著天道大陣，覺得陸妖沒有還手之力。
江南無良人雙手攏袖，繞著山頂散起步來：“給你問三個問題的機會，來彌補你之前的遺憾。”
幾乎沒有思考，陸小白脫口而出道：“這麽短的時間就造出來的天道大陣，能維持多久？”
被陸小白的問題問到愣住，江南無良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吐槽道：“你還真是直白啊…”
笑過之後，江南無良人平淡道：“雖然隻用了不到兩個小時，但是真實效力，和一周造出來的，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沒有正麵回答陸小白時效的問題，但江南無良人也算是側麵的告訴了陸小白。
這道陣法，並不是趕工的粗製濫造品。
而是真真正正，能夠成批埋葬lv。8強者的天道大陣。
陸小白看了眼遠處沉默的烏什，問出了第二個問題：“他…你是怎麽做到的？”
江南無良人愣了一下，饒有興趣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陸小白幹脆道：“不難猜，隻是有些細節我想不通。”
天道大陣，作為時停界數千年曆史中，殺力最強的三道陣法之一。
布置的難度，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烏什的天賦再怎麽高超。
就算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陣法天才。
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裏，將耗時半月才能造成的天道大陣，縮減到僅僅兩個小時就完成。
而且，江南無良人剛剛也說“和一周造出來的沒區別”。
這就說明，三年的時間，烏什的確是進步了很多。
將天道大陣的布置時間，足足縮減了一半還多。
但距離奇跡般的兩個小時，還有十萬八千裏的路要走。
江南無良人認可的點了點頭：“沒錯，的確是我的原因，因為我的特性。”
西格從未提起，陸小白也始終忽略掉的，江南無良人的特性。
天命。
特性激發後，江南無良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預知”未來。
隻不過，預知的範圍和方向，需要江南無良人自己去把握。
在登上山頂之前，江南無良人就使用特性，對自己問出“能否在山頂擊殺荒漠狐妖”。
答案是確定的。
雖然不知道過程，但肯定的結果，驅使著江南無良人提出了聯盟。
預知未來，是天命的第一重作用。
而天命的第二重作用，則是受到天命的眷顧。
伊甸上空的雷雲，幾乎落在了山頂的每一個角落。
卻唯獨沒有觸碰到江南無良人。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即便是最後，陸小白輸送了足以覆蓋整座山頂的魔力，雷雲也依然會避開江南無良人，還有和江南無良人有“合作”關係的烏什。
天命的第三重作用，在有關“命運”、“天道”一類的能力麵前。
江南無良人可以做到無限製的能力增幅。
而增幅的上限，要取決於這個能力的極限。
江南無良人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作，幾乎都隻是站在原地。
就是一直在全身心的，投注在烏什的天道大陣上。
將一周才能布置出的天道大陣，縮減到隻用了兩個小時。
江南無良人所灌注的心血，不可謂不大。
連續兩個小時的特性全激發，讓江南無良人受到好幾次天命的反噬。
隻不過江南無良人一直忍住，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這也是為什麽，司閔敬會派戰鬥力並不突出的江南無良人，來參加大演武的原因。
也是司閔敬，始終遺憾江南無良人沒辦法繼承砂石寨的原因。
聽完江南無良人的解釋，陸小白算是捋清了山頂的脈絡。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嚴重困擾著陸小白。
“烏什布置的天道大陣，為什麽會從你腳下展開？”
江南無良人輕笑一聲：“我還以為最後一個問題，你會問些破陣之法。我真是小瞧你了。”
陸小白無所謂的聳聳肩。
反正死掉之後，也隻是退出遊戲，傳送回演武場而已。
比起那些不知真假的“破陣法門”，陸小白還是更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江南無良人解釋道：“我的特性發動之後，隻要原主人點頭同意，我就可以獲得有關天命那部分力量的控製權。”
陸小白點點頭，隨手將枯木枝丟到地上。
江南無良人笑問道：“怎麽，自知不敵，打算引頸受戮了？”
陸小白撇過頭，看著江南無良人道：“放心吧，這種英雄末路的戲碼，不會出現在一隻妖怪身上的。”
說著，陸小白走到懸浮的冰霜大戟前。
看著僅剩一隻的左臂，陸小白輕笑一聲，橫手握住了絕對零度的長戟。
手掌觸到戟身的瞬間，陸小白的左手，就被完全凍住。
寒冰一直侵襲到小臂的半截，才緩緩停下。
陸小白活動了一下還算自如的肘關節，笑道：“看來還認得我。”
正常來說，除非是極高溫度的火焰特性覆身，否則就算是雲頌歌來了，也沒辦法阻攔雪月寒霜的冰霜侵襲。
而在天道大陣下，沒了魔力的陸小白。
隻是一介肉體凡胎。
按理說，也就是三秒鍾，就會變成一座結結實實的冰雕。
可當陸小白握住雪月寒霜後，冰霜侵襲，也隻是持續到陸小白的小臂，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侵蝕陸小白的身體。
失去了右臂，右肩被凍住用以止血止疼。
左臂手肘之前的位置，全部被凍住。
嘴上說著不會出現英雄末路的戲碼，身體卻誠實的幾乎把“英雄”兩個字貼在了腦門上。
這一秒鍾的陸小白，頗有種大勢傾頹，我亦起身迎大勢而去的壯烈感。
幾十萬人的演武場，本應該喧鬧紛擾。
此刻，卻是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到。
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視著大屏幕中那個淒美的壯烈身影。
西格看著大屏幕上陸小白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紅了眼眶。
盡管帶著墨鏡，西格的細微動作，依然逃不過梅芙的特性觀察。
梅芙不大的手掌，輕輕覆在西格粗糙的大手上。
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打著西格的手背，梅芙在心中輕笑道：“大王寨不會在經曆那樣的事了。”
西格抽了抽鼻子，重重點頭：“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伊甸的山頂。
麵對戰意盎然的陸小白，江南無良人卷起衣袖，搖頭輕歎道：“都說了命運已定，你這樣的掙紮，毫無意義可言。”
陸小白咧開嘴，笑意輕狂：“我也說過了，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什麽命運，什麽天道…”
盡管來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