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陸英,夠不夠資格取代尚家?”
陸小白的話,猶如一道晴空霹靂,劈在了尚英那已經脆弱到驚不起半點刺激的心髒上。
“你說地…是哪個…陸英…?”
陸小白臉上地笑容消失不見,麵相如同雷霆諸神般威嚴肅穆,聲音輕緩卻充滿了力量:“在這時停界,你還知道第二個陸英嗎?”
“咕嘟!”
寂靜到落針可聞的尚家府宅內,尚英吞咽口水地聲音,甚至都能傳到被攔在門外地鄭晶晶耳中。
尚傑看著目光呆滯麵容僵硬地尚英,心中剛剛升起的渺茫希望,再一次墮入無盡的絕望深淵。
似乎是認命了一般,年過七十依然精神矍鑠麵容年輕的尚英,一下子就蒼老成了與年齡相仿的樣子,聲音疲憊道:“陸英…是你什麽人?”
黑色裝甲緩緩覆上手臂,陸小白淡漠道:“不是我什麽人,隻是恰好見過,又恰好聊了幾句,恰好做了一筆共贏的買賣。”
“……”
尚英沒有去看陸小白覆上黑甲的手臂,也沒有刻意的做出什麽抵抗的動作。
尚家擁有主宰一座大區存亡的財力,卻有著完全與之不相匹配的簡陋情報網。
挖不到怪物公園的成員情報,也不知道陸小白的真實特性。
在尚英看來,赤手空拳就已經能毀掉他所有攻勢的陸小白,覆上那層從出現的那一天就已經聞名一區的強大裝甲,自己根本沒可能與之抗衡。
至於一旁的尚傑,更是心如死灰一般。
原本不斷熄滅的希望,已經讓他做好了赴死的決心。
可後來以整個南區為代價的希望,實在是太過耀眼閃爍,讓已經看不到生還可能的尚傑,再一次相信了“光”。
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這道或許能夠將他後半生都照亮的光,隻存在了不到一分鍾,就熄滅的幹幹淨淨,連一絲餘燼都沒有留下。
當了快三十年的紈絝,尚傑很少會關心家族的事。
自打他記事起,要做的事就隻有一件——敗家。
但尚家在南區的地位,注定他窮極一生,也不可能把尚家的資產敗光,隻會讓尚家愈來愈強盛發達。
但即便是完全不懂商業運營、從來沒有關心過商界的尚傑,也是聽說過陸英的名字,知道那是一個怎樣不可理喻的存在。
掌控著一區經濟的尚家,在他麵前,真的就隻是一隻大點的爬蟲。
陸小白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尚傑的身上,又一次問道:“你知道死在爆炸中的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嗎?”
“不知道……”
與之前如出一轍的回答。
尚傑當然不知道死在爆炸中的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
別說是他這麽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做大紈絝的尚家大少爺。
就連尚家情報組織的負責人,如今恐怕都已經不記得在爆炸中唯一死掉的那個女孩,究竟叫什麽名字。
唯一讓他們留有印象的,隻是“遊戲廳底層員工”這一個身份而已。
在這群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在這時停界隨手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的遊戲廳底層員工的名字,根本不值得浪費他們的腦細胞。
哪怕這個底層員工的名字隻有兩個字;哪怕她的死與尚家脫不了幹係;哪怕她最親近的人是那個陸小白……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遊戲廳底層員工的名字,更何況還是一個死掉的底層員工。
“她叫艾娃,那年剛剛十六歲,是個剛剛成年,但已經在任務所工作了兩年的女孩;是我第一次去到任務所時耐著性子給一個新人科普的稱職員工;是不管再苦再累都會笑著和過去的一天說聲再見的人;是黑甲小隊公認的第六人……”
隨著聲音的不斷放大,陸小白一直保持著笑容和淡然的臉上,出現了從未被世人所見過的猙獰模樣。
昏黃的燈光下,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讓尚傑連呼吸都忘記該如何去做。
一身的裝甲能量,全部凝聚在右臂,陸小白咬著後槽牙,憤恨道:“她是我的……妹妹……”
藏在心底兩年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宣泄釋放。
在武裝機甲還未解除的情況下,陸小白強提一口氣,同時開啟覆天,讓自身力量攀向不可思議的高度。
“鎮…山…河!”
陸小白單手托天,轉瞬間便凝聚出天下山河的恢弘氣象,以超過在場絕大多數人認知的無窮力量,鎮壓向尚家父子倆。
“爹……”
“別叫我爹,要是能重來,我一定把你射牆上……”
距離陸小白隻不過三步之遙,身為lv。9的尚英,卻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
這一掌拍下,莫說是他尚英,就算是尚敬心來了,恐怕也得拿命去抗。
能死的幹淨利落一些,就已經讓尚英覺得是最好的選項和歸宿了。
轟--!
以陸小白的身體為分界線,整個尚家,隻有陸小白身後的位置保持原樣,剩下整座府宅,都變成了一片看不出原樣的廢墟。
尚英畢竟是個貨真價實的lv。9,就算扛不住陸小白這一掌,也好歹能留下一具全屍。
至於僅僅隻有lv。7,還是被無數的天材地寶喂上去的尚傑,隻留下了一塊護身寶玉,殘破的肢骸與碎骨,都已經混在泥土瓦礫中,分辨不出差別。
武裝機甲與覆天齊開,那一掌鎮山河拍出的瞬間,陸小白的氣息已經攀升至一流lv。9強者的高度。
雖然還不及熊洛克這種切實一流的lv。9強者來的穩定,但毋庸置疑,陸小白已經有了與一流強者過招的底蘊。
在武裝機甲的加持下,覆天帶給陸小白的增幅,已經不能夠用正常的世界觀去理解。
盡管隻是將裝甲覆在手臂上,沒有覆蓋到整個身體,覆天強化力量過後的反作用力,依然是讓陸小白麵目蒼白無血色,看起來風一吹就要倒地。
搖搖晃晃的轉過身,陸小白看著目瞪口呆的尚家護衛大軍,淡淡道:“尚家已經沒了,想走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但如果你們還要動手,怪物公園無條件奉陪。”
“……”
現場隻沉寂了不到三秒鍾,剛剛還在為尚家賣命的護衛大軍們,紛紛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將特性收斂,或飛或走的離開了這座隻剩下半扇大門的尚家府宅。
麵色蒼白的陸小白將目光投向始終遠離戰場的馬傑西,問道:“都轉移走了?”
一直沒有參與戰鬥的馬傑西,收起一個羅盤似的裝置,點頭道:“府宅內所有沒有參與戰鬥的普通人,都被傳送到了附近的空地,不會有任何傷亡產生。”
陸小白輕輕點了點頭,回頭望向這座曾經輝煌了近千年的巨大家族。
盡管此刻站在那裏的陸小白,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言語。
他就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裏,在場的人們,就好像看到了啟明星一般閃耀的光點。
沒有人開口說話,但在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期待著這個年輕人的未來。
令落西收起千雜劍,沉默地轉身,雙手背在後麵,慢悠悠的晃出了尚家府宅僅存的大門。
見到師傅離開,雲頌歌也趕忙收劍跟上。
不經意間,雲頌歌好像看到一向淡泊的令落西,嘴角揚起了一抹快意的微笑。
嘴裏,好像還念叨著什麽“多活幾年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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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尚家府宅廢墟千米之外一處貴族豪庭的頂樓陽台上,石蕊輕揉著陸英的肩膀,緩緩說道:“那邊結束了。”
陸英閉上眼,安靜的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時刻,淡淡道:“看到了。”
事情結束的,比陸英預想中要快很多。
今天之前,陸小白就專程去過一趟夢樓古樹頂層,找陸英來了一場深層次的談話。
具體的細節,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陸小白已經下定決心要在這天徹底顛覆尚家的存在,在南區掀起一場注定會死很多人的風暴。
陸小白找到陸英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讓陸英接手尚家,將南區那場還未發生的風暴撫平。
以陸英隻能,接手尚家原有的產業,讓南區像以往一樣繼續運轉,並不是一件難事。
陸英很輕易地答應了陸小白的請求,甚至都沒有對陸小白是否能顛覆尚家產生半點懷疑。
這位民間傳說中“一人可抵兩王座”的陸老爺,隻是說了一句“這是我們約好的”。
隻不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陸英並沒有看著專程前來的陸小白,而是望著窗外萬裏無雲的天空,怔怔出神。
當然,以陸英的能力,加上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地理優勢,對於“怪物公園”這家從建立之初就一直不溫不火的大型公會,有著比世界樹更詳盡的情報資料。
尚家能夠在南區屹立這麽多年不倒,靠的從來都不是冠絕一區的強大武力,而是能令整個南區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全麵布局。
因為和聖殿的“鎖扣”關係,尚家根本不害怕會被某個強大的勢力打擊報複。
背靠著王座,再不合理的事情,都會變得合理起來。
但如今時停界麵臨著隨時可能毀滅的危機,聖殿根本無暇顧及尚家的死活。
雖然很多勢力看不慣尚家的所作所為,但礙於尚家所掌握的南區經濟命脈,也不敢隨意的對尚家發難。
但陸小白不一樣,怪物公園也不一樣。
以遠在萬萬裏之外的掠影公會為例。
作為無法之地最強大的公會之一,掠影公會一共有四名lv。9強者。
其中,會長砸瓦倫丁和掌事薑舒嵐都是一流的lv。9強者,副會長JOJO和另一位執事則是二流的lv。9強者。
這樣的配置,偌大的無法之地中,除了忱魚雁坐鎮的城主府外,放眼那一片大陸,能與之抗衡大型公會的也寥寥無幾。
但剛成立僅僅不過一年的怪物公園,在陸小白前去於陸英談話的那一刻,就已經擁有了與掠影這樣成立數百年的公會,在台麵上掰腕子的資格。
那陣整座尚城都能感受到的震顫結束後,陸英突然問道:“蕊兒,你覺得陸小白這個人,怎麽樣?”
石蕊手上的力道分毫不變,淡淡道:“回老爺,石蕊看不透。”
“看不透?”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陸英不由得睜開眼睛,輕笑道:“還有你看不透的人?展開講講?”
“回老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仔細地端詳過陸小白這個人,說實話,沒有任何能夠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好似每天泡著牛奶的玉手,輕輕按在陸英的太陽穴上,幫陸英舒緩腦部的壓力。
等到陸英眼睛重新閉上,石蕊才繼續說道:“但後來,在荒城監獄外再看到他的時候,那一瞬間我以為是我當時的記憶出現了錯亂。”
第一次在夢樓古樹中見到陸小白的時候,作為陸英的貼身管家,石蕊自然是要對來訪的每一個“客人”做一個深入的了解。
尤其是要和陸英麵談,近身接觸的陸小白。
作為時停界屈指可數的山巔強者,石蕊對於人的根骨、天賦、心境這一類東西,談不上一眼看穿,但也確實難能有人瞞過她的眼睛扮豬吃虎。
陸小白留給石蕊的第一印象並不差。
在極高的名聲簇擁下,還能以謙遜的態度對待周圍的人,不驕不躁,穩紮穩打,是這一代,乃至兩座世界曆史上所有年輕人中都難能可貴的好xing子。
更難能可貴的是,在處世接物穩妥細致的情況下,還沒有陰鬱的城府。
放眼兩座世界曆史千年,能當得起“大儒”二字者,皆是如此。
但除了這令長者讚歎的好xing子外,陸小白身上,沒有任何值得石蕊為之側目的東西。
不爭,不搶,甚至對未來都沒有太多的期許和追求。
這樣的人,就算有著絕世的天賦,也終究會變得泯然眾人。
至於天賦……
至少那個時候,石蕊沒有看到任何足夠突出的某一項。
但後來,得了陸英的指示,前往荒城監獄保釋在城主府外當街行凶的陸小白時,石蕊雖然表麵上沒有什麽變化,但內心卻是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嚴格來說,那是石蕊第二次見到陸小白。
兩次見麵之間,好像隻是相隔了一個月而已。
但再見麵時,陸小白就好像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冷冽、淡漠、凶悍、暴虐、平靜、激進……
無數種相悖的情緒,集中在陸小白的身體裏,形成了一個詭異到令人無法理解的平衡點。
更詭異的是,隔著一扇鐵柵門看到陸小白的那一眼,恍惚間,石蕊好像看到了一個“王”的雛形。
一開始石蕊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但當她把陸小白帶出監獄,慎重的仔細端詳之後,發現自己那匆匆一眼,竟沒有半點不對之處。
在剛從監獄裏出來的陸小白身上,石蕊看到了一個“王”應當具備的所有條件……
那一天,陸小白和陸英,做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實現的口頭約定。
就連陸英,也隻是因為和那個男人有所約定,才會對陸小白大開後門。
但那個時候的石蕊,卻沒理由的相信陸小白會完成他們約定好的一切。
後來第三次見麵,就是今天之前,陸小白去到夢樓古樹的那一次。
這一次,石蕊徹底瘋了。
如果不是多年來的寡淡性子,加上本身就修煉的極好的城府功夫,石蕊真怕自己會一個不注意罵出聲來。
陸小白的身上,所有的負麵情緒與正麵情緒都糅雜在了一起,讓石蕊根本看不出那究竟是個什麽“怪物”。
更可怕的是,那原本隻是雛形的“王”的身姿,莫名的,像是烙印在了陸小白身上一般。
舉手投足間,便是令石蕊呼吸困難的王霸之態。
如果不是及時移開眼睛,讓自己不再用天生的慧眼去直視這個年輕人,石蕊都怕會就此瞎掉。
人的性格是可以改變的,資質也會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發生小幅度的增長或削弱。
但如同陸小白這樣,每一次見麵,就會變得截然不同的怪物,石蕊一生也沒有遇到過。
就好像,這個人的存在,本事就是為了顛覆這個世界的認知一般。
“看不透嗎……”陸英閉著眼睛,聽石蕊講述完她對陸小白的所有了解後,悠然笑道:“這一點,倒是和他父親如出一轍。”
“您認識陸小白的父親?”
從來沒有聽陸英提起過,石蕊竟是難得的失去了以往的端莊,手上力道出現了微微的波動。
陸英抬起左手,輕輕拍了兩下石蕊的手背,右手向下輕按兩下,示意石蕊可以坐下來歇一歇。
石蕊倒也不客氣,當即停下手中的動作,懸空坐在了陸英的右邊,等待著這位陸老爺開口。
陸英睜開眼,看著遠處還飄散著白煙的尚家廢墟,緩緩開口道:“你聽說過陸榮光這個名字嗎?”
石蕊皺起眉頭,仔細回憶了很久之後,搖頭道:“沒聽說過。”
陸英輕點了點頭,說道:“沒聽說過也是對的,我認識陸榮光的時候,你還在穀裏,後來的偶爾幾次和他碰麵,你也都恰好錯過。”
“陸榮光,就是陸小白的父親?”石蕊問道。
陸英點點頭,繼續說道:“如果後來沒發生那麽多事,那麽如今的中城之主,應當是陸榮光才對,可惜啊…”
每每回想起那個寥寥幾次對話,就讓自己打開了無數神異道路的男人,陸英都會感慨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後來願意請陸小白到家裏吃飯,甚至是在他陷入絕望時幫上一把,也都是因為陸英打心眼裏覺得還欠陸榮光幾句道謝的話。
如今陸小白走上了一條與他父親截然不同,卻殊途同歸的道路,陸英內心也算是有了些許的慰籍。
“那是一個冬天…”
。。。。。。。。。
從夜幕低垂,一直講到月明星稀。
陸英已經很就沒像今天這樣,過了午夜淩晨依然沒有半點困意。
看著流逝的時間,和早就已經從震顫中脫離,如同往常一樣“睡”去的尚城,陸英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石蕊緩緩起身,彎腰扶著陸英的胳膊,說道:“老爺,該睡了。”
陸英輕輕點頭,說道:“是啊,該睡了。”
被石蕊攙扶著起身,陸英慢悠悠的舒展開筋骨,淡淡道:“明早還要早些起床,接手尚家留在南區的那些破碎瑣事,可不能由著性子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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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城的夜晚,除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顫,和以往沒有半點的不同之處。
明天是周末,大多數的尚城人,不需要去為了生計奔波忙碌,可以盡情的休息一天。
休息日的夜晚,總是愜意悠閑的。
除了一個人。
滿身鮮血,疲憊到眼皮都在打架的Skey,吊著一口半死不過的仙氣,回到了尚家府宅上空。
站在除了一扇大門之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座廢墟的尚家府宅,Skey大腦宕機的在那站了有十分鍾。
一直到一陣冷風吹過,把連直立行走都已經算得上艱難考驗的Skey吹倒在地,Skey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裏是要做什麽。
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可以交談對話的活人,Skey顫巍巍的從虛無空間中掏出怪物公園全員配齊的電話,隨便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嘟……嘟……”
沒人接……
換一個號碼……
“嘟……嘟……”
依舊沒人接……
一直撥到第四個號碼,Skey才終於打通了深夜的第一通電話。
“喂……”
陸小白睡得迷迷糊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讓寒風中飽受摧殘的Skey差點忍不住哭出聲來,“會長,你們人呢?”
“嗯?你誰啊?”
根本沒看來電顯示,隻是聽到電話響了便接起來的陸小白眯著眼把電話拿到眼前,迷糊道:“Skey你大晚上不睡覺,給我打電話幹什麽?”
“我剛打完架從天上下來,找不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