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傅桐打破沉默,告訴他倆,“這是我在哥倫比亞的博導柯賽特教授,他是全美耳神經學的權威,也是我爸爸當年在美國留學時的同學,他主持的實驗室此前已經培養出了治療神經性耳聾的內耳毛細胞,目前正在臨床調研階段,我請他過來幫果果看看。”

陸誠睿詫異的看看那位年近六旬的柯賽特教授,見他很和藹的看著自己,低頭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裏的果果,用手語比劃,告訴她情況。

果果搖著頭,陸誠睿勸道:“別怕,我在這裏等你。”果果還不肯動,把臉埋在陸誠睿懷裏,陸誠睿又哄又勸比劃了半天,她這才依依不舍的鬆開手,跟著柯賽特教授和醫生護士們離開了病房去檢查室。

病房裏,兩個男人麵對麵,過了很久,陸誠睿才道:“你學的不是骨外科嗎,讀博士的時候轉了神經耳科?”

“嗯。”傅桐沒有否認。

那時打了果果一耳光,很快果果就因為耳疾住院了,他一直猜測,是不是自己那一耳光打重了,若是這樣,他得內疚一輩子,索性請動他爸爸跟他一起去了一趟美國,把柯賽特教授請回國內替果果治療。

陸誠睿心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毫無疑問,他那時去美國留學,選專業的時候是為了果果才轉了這一科,大概是想親自尋找能治療她聽力障礙的方法。

“在美國的時候,你怎麽不勸她去找醫生看看?”陸誠睿又問。

傅桐道:“她不會去的,以前她跟我說過,小時候尋醫訪藥沒有成效,已經讓她產生了畏懼心理,所以我也不想勉強她。”

“那這回,有把握嗎?”

“百分之五十吧,毛細胞移植就算成功了,效果究竟有多大目前尚無定論。醫學就是這樣,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傅桐實話實說。

陸誠睿沒再說什麽,無論如何,這是個機會,果果接受治療以後,哪怕沒有效果,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差,萬一能有所好轉呢,總得試試運氣。

“由我當主刀醫生,你同意嗎?”傅桐出其不意的提議。陸誠睿略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你?”

“對,由我來主刀替果果進行耳神經毛細胞移植,柯賽特教授年紀大了,他早就不再臨床,但他會從旁指導……你同意嗎?”傅桐的聲調兒依然很穩。

陸誠睿知道,這次機會對果果來說非常難得,一旦錯過了就很有可能耽誤治療,仔細想了想才道:“我一個人無權決定,得跟果果父母商量。”

“我隻問你,你同意嗎?”傅桐凝視著陸誠睿英俊剛毅的眼睛,似乎一定要讓他給出一個答案。陸誠睿回望著他,沉吟半晌,終於道:“我同意,但不是為了讓你解脫,而是為了果果。”

傅桐淡淡的點了點頭。毫無疑問,小誠既聰明,又很了解他,知道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彌補他那一巴掌對果果造成的傷害,如果不把果果治好,他將永遠背負著不能釋懷的愧疚和遺憾。

小誠也是善良而慈悲的,他的大氣正在於此,無論在怎樣的境遇裏,他從來不改初心,哪怕了解了傅桐複雜的心理,依然選擇了相信他,把自己心愛的人交到他手上,讓命運女神再一次把他們三人推到風口浪尖。

在這方麵,傅桐自愧不如,他深知自己骨子裏沒有這樣的熱血和溫暖,某些時候,他甚至是自私而刻薄的。

這一刻,他終於承認自己輸得心服口服。

“你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嗎,我弄壞了你的變形金剛,後來我買了個新的賠給你。”傅桐忽然開口問。

陸誠睿看著他,“記得,那是我媽買給我的兒童節禮物,你不但沒說對不起,還跟我打了一架,但是暑假結束的時候你跑來還給我一個新的,說是你攢了一個夏天的零用錢買的。”

傅桐道:“那個變形金剛真的是我自己攢錢買的,我沒跟家裏要錢,而是去我家附近的車行幫他們擦了兩個月的車。”

陸誠睿驚訝的看著他,細細回想,傅桐滿頭大汗的把變形金剛交給他的那一天,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原本清秀白淨的傅桐曬得很黑,當時他還以為傅桐是跟父母去外地旅遊,哪知道……這小子,從小時候就這樣倔強了。

“變形金剛隻是個玩具,果果不是,她對我很重要。”

“我知道,所以我會盡全力。”

彼此無聲,卻有一種無言的情緒在緩緩流淌,原本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堅冰,似乎有了一點融化的跡象。為了這個他們共同深愛著的女孩兒,對立隻會兩敗俱傷。

經過覃家人同意後,果果被推進手術室接受內耳毛細胞移植手術,主刀醫生是傅桐。看著手術室的門關上,陸誠睿緩緩的舒了口氣,坐回等待區,跟覃嘉樹夫婦一起等待結果。

手術室裏,傅桐在音響裏放了一張cd,悠揚俏皮的樂曲聲輕快的飄**起來,沒有選巴赫的交響曲,而是選了果果喜歡的《胡桃夾子圓舞曲》。

音樂聲很快讓他的精神振奮起來,拿起手術刀的那一刻,神聖感再次回到他心中,讓他相信,自己從事的是地球上最偉大的職業。

緊張而精密的手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傅桐的手術服早已被汗水濕透了,額頭也不斷的滲出汗珠,護士不時拿紙巾替他擦汗。

手術台的無影燈下,早已在麻藥作用下沉睡的果果,一張臉看起來蒼白而又脆弱,傅桐清楚地知道,他稍微一個疏忽,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因此,他不去看她的臉,隻在心裏默默的祈禱著,替她,也替自己。

縫合好最後一道刀口,手術終於圓滿結束,傅桐瀟灑向站在一旁的柯賽特教授做了個手勢。柯賽特教授讚賞的看著自己這個來自東方的學生,是他所有學生裏最優秀的一個。

護士們收拾好手術台,剛要把果果推出手術室,被傅桐叫住了。

“等一等,給我半分鍾,你們再進來。”

對主刀醫生的要求,護士們沒有提出反對,反正手術已經結束,病人還沒有醒,晚半分鍾推進病房也沒有什麽關係。

護士們走了以後,傅桐脫下沾了血的膠皮手套,摘掉口罩,擦幹淨臉上的汗水,緩緩走到手術台前,無意中看到果果的右手緊握著,輕輕的掰開她的手,卻見她手裏緊握著那顆光華燦爛的珍珠。

心裏動容,把果果的手重新握起來放回去,傅桐看著她安靜的麵容,俯□在她臉頰上深深一吻。

看到傅桐從手術室出來,陸誠睿和覃嘉樹夫婦同時站起來圍過去,滿眼期待的看著他。

“手術很順利,一小時後麻醉過去,她就會醒。”傅桐說完這話,一身輕鬆的走向醫生休息室。

走進休息室,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嘟喝下一大口,冰涼的感覺讓他的身心都從手術的亢奮狀態平息下來,籠罩在心頭多日的陰雲終於一掃而空,暴風雨過後這種平靜的感覺讓他有一種靈魂升華之感。

小誠,照顧好我們的寶貝,她是你的,也是我的。傅桐淡淡的望著窗外綠草如茵,在心裏默念著這句話。

令眾人慶幸的是,果果接受了內耳毛細胞移植手術之後,聽力雖然沒有提升到正常人水平,比她之前卻是大有好轉,有時候不戴助聽器,隻要湊在耳邊說話,她也能聽到,這讓所有人都很欣慰。

在此期間,陸誠睿應她和兩家長輩的要求,開始辦理去海軍指揮學院進修的手續。

婚前的這段日子是甜蜜又辛苦的,陸誠睿的進修手續一天沒下來,他就得回到北港去,果果在北京籌備婚禮的一切事宜。

好在兩家人都怕累著她,並不讓她事事親力親為,新房裝修、家具采買都有專人負責,果果隻要看看設計圖,滿意以後他們才施工采辦。

陸誠睿的進修手續辦好以後,回到故鄉北京和親人團聚。為了忙婚禮事宜,他把入學時間安排在十月裏,這樣他就有時間去找果果,陪她一起去買結婚用品,兩個人時時沉浸在幸福裏。

這天下午,兩人一起去買婚床用品,家具定了意大利進口的全套家具,窗簾和**用品的顏色他們沒有讓別人代勞,而是自己出來挑選。

在賣場裏轉了好多家,各種顏色和款式的**幾件套好看的有很多,果果決定買個六七套,反正他們婚後也用得著,到最後,東西多的提不完,隻能讓店家送貨上門。

逛累了,兩人去附近的咖啡館休息,果果無意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玻璃幕牆外一閃而過,趕忙追了出去。

“果果,幹嘛去?”陸誠睿來不及抓住她,隻得伸頭去看,卻見她在店門口追了幾步,又站了一會兒,才轉進店來,一臉的失望。

“看到誰了?”陸誠睿好奇的問。

“好像是傅桐,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我該謝謝他的,要不是他,我的耳朵隻怕已經全聾了。”果果坐下。

聽說傅桐替她做了手術之後就回美國去了,之後一直沒見過他。

陸誠睿聽她提到傅桐,笑著調侃道:“不用謝他,他那時打你,造成你右耳朵鼓膜穿孔,我都沒找他算賬。”

盡管傅桐沒想到自己打果果那一耳光會造成那樣嚴重的後果,陸誠睿卻沒法不恨他,換成他自己,不管果果怎麽對他,哪怕是傷害他,他也絕不會舍得對她動手。

“你就別找他算賬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他不是找人來把我的耳朵治好了,雖然我現在還是聽得不大清楚,但比以前好多了。”果果早已忘了那些不愉快,此時充滿了感恩之情。

陸誠睿道:“我沒說他是故意的,我要找他算賬,也不光是這個原因,那時候他明知道你是我的,還去美國找你,這就是對我不仗義。”

“現在還說這個幹嘛,都過去了。而且,誰規定我就得是你的,你對我不好,我就不是你的。”果果撒嬌的笑。

“好吧,你不是我的,你是我兒子的媽。”陸誠睿笑道。

果果嗔怪的看陸誠睿,故意撅著嘴:“說的跟真的一樣,你哪有兒子?兒子在哪兒呢?”“好吧,在我這兒,今晚就可以放到你肚子裏。”陸誠睿笑道。

“壞蛋!”果果伸手去擰他耳朵,咬著嘴唇笑,看他出醜的樣子。

“疼!耳朵要掉了。”陸誠睿故意嚷嚷,假裝叫疼。果果湊過去,飛快的在他唇上碰了碰,兩人對視,皆是甜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