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旅途（一）
“領主大人，你想過你要用什麽武器麽？”
“沒有。”
“沒有的話，讓我怎麽教你？”
“推薦一下嘛。”
如此沒營養的話發生在林森前往鐵齒堡的路上，信使快馬傳遞信息，大概隻需要八到十天的時間。但林森等人需要一個月。如此漫長的旅程，不找點事做做，所有人都會感覺發黴的。
所以出發的時候，林森就想好了，他要學會騎馬，同時鍛煉一下身體。
而他身邊就有一群戰技高手，比如庫圖佐夫。細問過後才知道，作為混種獸人，有些呆呆的庫圖佐夫有著堪稱傳奇的人生履曆。
他的父親是半獸人，母親是被父親不知道從那裏搶來的女人。十幾歲的時候，他就跟著父親去當傭兵，足跡從洛林山脈延伸到泰林公國全境，他去過荒涼的落煙沙漠，到達過繁華的巨海港口，深入幽暗地域挑戰灰矮人，爬過灰燼沼澤去搶膠質怪。
最後他在散塔林會當了幾年的暴徒，現在三十多歲不想幹了，返回洛林山脈想過點悠閑的日子。
這種日子就是給林森這個貴族當侍衛，可誰知道第一次跑去打架，就碰到無頭騎士團這種高級貨，能活著回來簡直是奇跡。按庫圖佐夫的話說：當壞人不求多能打，最緊要的是眼色。卡拉圖大陸的鐵板很多，一不小心踢到了自然死的快。
這種圓滑的話讓林森對庫圖佐夫刮目相看，他還一直以為這個外表粗獷的混種獸人應該敢打敢拚才對。
“敢打敢拚的都已經化作土了，欺負弱小才是生存之道。”庫圖佐夫顯然對生活有自己的認識。
鑒於其豐富的人生閱曆，林森打算向庫圖佐夫請教自己該選擇什麽作為近戰武器。之前洛伊恩.鐵河推薦過矮人的重型戰斧或者戰錘，林森當即拒絕了，那東西太重，實在不是他願意使用的。
撇除了重型武器，適合林森的隻有劍盾組合，一麵中型盾加一柄單手劍。於是白天林森騎馬跟著做馬車的矮人和混種獸人，晚上則跟兩者練習戰技。
凱瑟琳當初給林森做特訓的時候雖然殘暴了些，但打下過的基礎還是不錯的。庫圖佐夫和洛伊恩.鐵河很快發現，林森對於戰技的領悟能力等於零，很多東西必須反複練習才能有所領悟，但他卻有著極其變態的回複能力。
每天早晨，林森都會找個向陽的地方，迎著晨光做祈禱，這個過程大概隻有十來分鍾。但就是這十來分鍾，哪怕昨晚累的像條死狗，被晨光照耀一會，他就會精神百倍，容光煥發，渾身疲勞丟到九霄雲外。
普通的戰士不管有多強悍，高強度的戰鬥也頂多持續個三五天，體力就會開始下降。而眼前這位領主大人看起來就像是有大量魔法藥劑支持的高階聖武士，隻要有陽光照耀，他時時刻刻都保持旺盛的精神和充沛的體力。
這真是沒天理了！
“好啦，明天我們就可以到拉斯城，走上翡翠之路。從地圖上來講，我們已經算是進入公國腹地了。現在下車，搭帳篷！”林森從馬上翻身下來，摸了摸有些火辣辣的大腿內側，分外懷念凱瑟琳的海格拉姆藥膏。
臨近天黑前，隊伍在路邊找了個靠近水源的空地，打算露營。等到篝火燒起來，去打獵的庫圖佐夫卻兩手空空的從附近的樹林裏走了出來。
“今天又是什麽都沒有？”林森已經跟賽斯.卡爾將滿口大銅鍋的水燒開，地精勾勾連碗勺都準備好，就等著庫圖佐夫打點野味來了。剛離開塞德城的時候，林森弄的野味晚餐是大家的最愛，但從昨天開始就隻能吃帶的幹糧了。
“連隻老鼠都沒有，樹林裏安靜極了，連野菜都被人挖光。”庫圖佐夫帶著的弓弩一矢未發，臉色也變得非常凝重，“這附近應該發生了饑荒。樹林裏有餓死者的屍體，我剖開了他們肚子，裏麵全是草。”
“停，別在晚飯前提什麽屍體之類的，這影響我的食欲。”林森轉首對賽斯.卡爾說道：“去拿點臘肉出來，湊合著吃吧。”
庫圖佐夫卻繼續說道：“今晚需要多派兩個人守夜。”
“你擔心有人會攻擊我們？”
“領主大人，看來你沒有挨過餓，餓瘋了的人敢於攻擊一切。”庫圖佐夫說完後，洛伊恩.鐵河也跟著點頭表示同意。
林森看他們倆不是開玩笑，又找出隨身帶的地圖看了起來，“這該死的地圖上什麽也沒標，我甚至不知道這裏是誰的領地？”
襲擊比預想的時間來的更早，林森等人的晚飯才吃到一半，放哨的矮人就發出了預警，“有人從道路那邊來了，數量至少上百。”
林森等人連忙湯碗放下，穿上鎧甲拿上武器。庫圖佐夫更是一盆水將篝火澆滅，免得成為對方的方向指引。隻是今晚的月光很亮，百米內的目標還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林森端起自己的火槍，將火繩點燃，夾到蛇杆上，做好隨時發射的準備。如果對手不強，火繩槍發射時巨大的聲音就足以將他們嚇跑。
林間道路的一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速度不快。但在月光的照射下，林森卻看到一個個蓬頭垢麵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
兩支隊伍很快就碰麵了，在看到對手的那一刻，庫圖佐夫大鬆一口氣，他甚至有心情笑著對林森說道：“老爺，沒什麽問題了，我一個人都能將她們殺光。”
“等等。”林森喊住了庫圖佐夫，他麵前所謂的敵人全都是婦孺，一個個眼神勾勾的看著還飄著香氣的大銅鍋，隻是當看到林森等人全副武裝的時候，她們全停了下來。
“這種事情我常見，一點也不奇怪！我以前在散塔林會混的時候，就經常有領主雇傭我們去鎮壓饑餓的農奴，她們一打就散，很容易的。”庫圖佐夫將殺戮說的仿佛不值一提。
但林森卻暴怒的跳起來，“我不管你以前怎麽做？現在要聽我的，而我絕不容許你屠殺無辜的女人和孩子。”
“唐泰斯騎士，你救不了她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能力有限。”洛伊恩.鐵河將斧頭放在地上，對林森說道，“把她們趕走就好了。”
“你們好像對此習以為常？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嗎？”林森對自己同伴的態度非常不理解，庫圖佐夫也就算啦，他是個冷血傭兵，但連洛伊恩.鐵河這個矮人也如此，就讓林森難以接受了。
矮人報以沉默，庫圖佐夫這個大嘴巴卻爽直的說道：“你們貴族就喜歡說這種話，但每次死的還是貧民。好吧，我的領主老爺，你能怎麽處理？”
林森感到自己似乎一瞬間被孤立了，庫圖佐夫甚至已經準備看自己的笑話，他唯有朝那些婦孺問道：“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林森連續問了好幾次，一個女人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她看清了林森身上的軍服，這本身就是地位的象征，她幹脆跪下說道：“今年的收成都被領主拿走了，求您給點吃的，我們都快餓死了。”
“全部？他怎麽能這麽做？”
“我們是費爾康男爵的契約奴，男爵老爺兩年前就帶著領地裏的男人外出打戰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沒有男人，地裏的收成也不好，男爵夫人又要我們將所有的糧食都供應外出作戰的男爵老爺，一點也沒有給我們留下。”
“外出征戰還要領地供應糧食？！”林森覺著這完全不可思議。
但其他人卻覺著林森有些不可思議，庫圖佐夫隨便給林森科普了一番，“這是泰林公國的規定啊，領主自備武裝，自己組織士兵，服從高級貴族的指揮，隻要能打贏，就能獲得豐厚的戰利品。
阿薩德.荊棘大公靠這個規定，二十年的時間內，領土擴大了五倍。所有人都稱頌大公殿下的英武。”
奇葩的軍備政策…，可仔細想想的話，阿薩德.荊棘大公也夠聰明的，讓自己手下的屬臣自備武裝，以勝利後戰利品為誘餌，驅使這些軍事貴族為他衝鋒陷陣，開疆擴土。
如果戰敗，阿薩德大公屁事沒有，那些軍事貴族之前所有的投入則全部白費。那麽為了勝利，各級貴族就會卯足了勁去廝殺。
怎麽算大公殿下都不會賠本！
阿薩德.荊棘大公殿下武功赫赫，泰林公**威鎮世，這光鮮靚麗的背後，苦的就是這些留守後方的農夫家庭。
“那豈不是說有天我也要被征召去打仗？”林森想到這個問題就覺著不寒而栗。
“不，塞德城是邊境城市，其所屬的貴族隻需要負責守護邊境就可以了，這種政策是針對內地城市貴族的。
老爺你如果將領地遷到鐵齒堡，那以後大公殿下要發動戰事，就會按照你的爵位，要求你帶上多少士兵參戰，所有戰備都需要你自己負責。如果你無法達到要求，肯定會被剝奪爵位。”
這個…，奶奶個熊！怎麽可以動不動就說剝奪爵位呢！
還有這個戰事征召的政策，太不人道了吧！
“這阿薩德.荊棘大公連打了二十年？”林森問道。
“當然，大公殿下就是因為連年發動戰爭，並且每次都獲得了勝利，才一直都受到戰神坦帕斯的寵愛，最終成為神之選民的。”庫圖佐夫說這話時，滿臉的羨慕，“前幾年大公殿下頒布了新的政策，他將公國分成十多個省，每年征召一個省的貴族跟隨他出征。不過鐵齒堡的貴族是每次都會被征召的，這是首都貴族的無上榮耀。”
不要這樣吧！
老爺我想從塞德城搬到鐵齒堡去就是因為不想外出打仗，結果…，現在告訴我每年鐵齒堡的貴族都要出征，還美其名曰‘無上榮耀’。這狗屁‘榮耀’要來幹嘛？
林森覺著自己這會的臉色肯定很苦，他算來算去，結果還是躲不開要去打仗。這一刻他都想幹脆回塞德城算了。
可塞德城要麵對凶神惡煞般的奧希茲女男爵，這還僅僅是無頭騎士團的團長而已，聽說迪格堡還有低語秘社團和蒼白之塔。
說到蒼白之塔，林森前不久才賞了那些死靈法師一個大招，那些驕傲又自負的家夥被他一記‘光輝曙光’轟死了好幾個，僥幸還活著的都要躲回家裏慢慢恢複。
但…，死靈法師的心眼都極小，林森不覺得下次再看到他們的話，大家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可真是麻煩！
好吧，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林森再次看向他麵前上百的婦孺，現在寒冬臘月，她們去全都衣著單薄，骨瘦如柴，一陣風吹來她們全都瑟瑟發抖。
林森試探的問道：“如果我給你們點錢，你們能買到糧食嗎？”
跪下的女人點點頭，匍匐的爬過來親吻林森的鞋麵，同時欣喜的說道：“謝謝你！仁慈的老爺，謝謝，謝謝！”
那些女人和孩子發出如潮的奉承，所有人對林森的慷慨都報以感激。
洛伊恩.鐵河小聲嘀咕道：“這就是有錢人啊！居然這麽花。”
庫圖佐夫看到林森真的拿出金幣來分給這些素不相識的貧民，忍不住說道：“老爺，她們也就現在感激你，等她們用完了這些錢，她們肯定會抱怨你為什麽不多給些？你等著瞧吧，這些窮人永遠不會滿足的！”
林森倒是將這話聽進去了，他回頭看來看庫圖佐夫，若有所思的說道：“你提醒了我，做好事應該有所回報才好，否則就沒人做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