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割肉治病
鬱正然麵上一派淡定,似笑非笑:“先生動手了嗎?還是父親他還有第三條線在南邊?”
鬱先生眉間一跳,他隻顧著興奮,忘記了少主的心裏已然有了疙瘩。少主是個敏感的人,而且,少主有多聰慧,自小又學過多少謀略、史冊典故,他是最清楚的。
僅僅自己教過他的那些東西,就足以讓他對主公心生怨念,甚至,鬱先生已經覺察到,少主對他說的話都少了……
剛才那句“先生動手了嗎?”,是懷疑他已經不將少主放在眼裏,先斬後奏了?
鬱先生的心驀然一痛,他對主公有報恩之心,忠於主公不假,但是少主自小稱他為先生,在他跟前長大,他對少主的感情如學生,又如子侄,如果主公對少主不利,隻把少主這個庶子當作是一塊隨時可棄的踏板,他隻會站在少主這邊。
而且,實際上,少主從十三歲就開始處理“如願坊”和“好味道”的事,隻要少主吭一聲,就算是他和大管家,也未必就能越過少主對那些人下令。
除了最早一批帶著主公的信、跟著少主來尋他的十七人(鬱管家、鬱媽媽和十五名下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主公是誰,他們眼裏隻有少主一位主子。
鬱先生之前就想著要找個時間同少主好好談談的,可惜這陣子少主剛剛調到刑部,似乎很忙。
“咳咳,”鬱先生首先要做的自然是不願意同鬱正然離了心,“少主,即使主公有行事的指令下來,我也會先同少主商議,絕不會擅自行動的。”
鬱正然微微頷首,並沒有回應,鬱先生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自小有自己教導的少主了。本想替主公說幾句話的,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少主。主公在南邊的那條線,雖然主力被端了,但還有些零散的力量,主公現在將這些人的名單匯總過來了,說以後那條線也由少主負責。”鬱先生便說著便遞了一張紙過去。
正然知道,那就是父親的信和名單了,不過沒有伸手去接,淡淡道:“放那兒吧,我有空再看。先說說,你們給齊浩寧下什麽套兒了?這麽有把握。不過你們每次好像都‘挺’有把握的。”
鬱先生怎麽聽不出他家少主話裏的諷刺意味?心裏暗暗叫苦。看來少主的火氣不小呢。也是。越是像少主這種重感情的人,越容不得感情上的絲毫欺騙和背叛。何況,少主從三歲開始就離開了主公,僅靠血脈和教導維持下來的親情哪能經得起許多折騰。
主公不會以為少主還是當年那個幼小。隻要收到父親隻言片語、哪怕隻是一個指令都欣喜不已的孩子吧?
當然,鬱先生是不會將此事告訴主公的,那樣對少主不利,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勸導吧。
鬱先生暗歎了一口氣,回到話題上:“少主放心,這次肯定不會有問題的。那蘇妙嬋為他”割‘肉’治病,用自己手臂上的‘肉’給他做‘藥’引子,他還能不納了蘇妙嬋?讓人覺得心狠、無情不說,就是海勇將軍那也過不去吧?說不得還得封個夫人、甚至側妃呢。”
鬱正然皺了皺眉:“齊浩寧病了?什麽時候的事?還有。那蘇妙嬋是你們的人?”
“你們的人”?鬱先生真是‘欲’哭無淚,少主這是認定自己合著主公欺騙他了?“蘇妙嬋不是主公的人,他的叔叔嬸嬸才是。少主,我也是剛剛知道的,主公的信裏給了消息。因為名單都給我們了,這事也轉到我們手上,蘇妙嬋必定是要跟著齊浩寧回京的。至於齊浩寧的病,其實本來也沒什麽,隻是風寒發了高熱罷了。”
鬱正然冷哼一聲:“必定?隻怕你們又要失望了,你們太不了解齊浩寧,以為他是那種憐香惜‘玉’的無腦紈絝嗎?‘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一套對他可沒效果。名聲?你覺得他會受名聲的束縛?”
割‘肉’做‘藥’引子?這種把戲糊‘弄’那些蠢貨還差不多,敢用這樣白癡的套子來算計他弟弟,真是活膩了,鬱正然的眼裏有戾氣升起。
鬱先生最了解鬱正然,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他眼裏的戾氣。不過,鬱先生沒有多想,每次下麵人有什麽愚蠢、或者自以為是的舉動時,少主也會表現出這樣的憤怒。太聰慧的人最受不了別人的愚蠢,尤其是手下之人的愚蠢,不怕‘精’明的對手,隻怕蠢笨的手下。何況,少主現在對主公本來就心懷不滿。
再有,鬱先生被鬱正然的接連幾個問題問倒了,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當年清倌人顧香菱公開自薦枕席,一席煽情的話話幾乎感動了整個粵城的老少爺們,齊浩寧卻是完全置之不理,連個客氣點的婉拒都沒有。至於無情狠心的名聲,還能比早些年齊浩寧那些“文不成武不就,孤僻暴躁”的名聲更差?
鬱先生剛收到密信時的好心情頓時無影無蹤,最近接連的敗局讓他太渴望能鼓舞士氣的“好消息”了,失去了正常的冷靜,還是少主了解齊浩寧啊。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海勇將軍對蘇妙嬋的疼愛程度了。
鬱正然卻在鬱先生瞟過來時心驚回神,猛然想起自己剛才所想,嚇了一跳:他什麽時候已經認定了君傲(齊浩寧的字)是他弟弟?
雖然太多的“巧合”和跡象都指向了那個結果,可是,萬一不是……
鬱正然想到那個“萬一不是”,心裏竟然很不舒服,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有多麽期待齊浩寧和玥貴郡主能喚他一聲“大哥”。
看著還坐在那琢磨齊浩寧會不會上鉤的鬱先生,鬱正然狀似不耐地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
鬱先生很是愧疚,是啊,他怎麽忘記了少主昨日剛剛從外地辦完差趕回來,連忙應下退了出去。
鬱正然看著鬱先生已見有些佝僂的背影出了‘門’,歎了一口氣,為了避免讓鬱先生對他之後可能會有的反常舉止起疑心,他現在表現出對父親明顯的不信任、提防、和抵觸是最有效、也最“合情合理”的辦法。
至於齊浩寧被“美人恩”要挾那事。他是一點不擔心,多大點事兒,都不能自己搞定,還怎麽做這雍親王世子?看著尊貴的位置都是不好坐的。
鬱正然想了想,決定還是要派人分別駐紮在喀城和粵城,如果最後證明自己還是父親的兒子,視情況,撤不撤回探子都可;可是萬一自己真的是……,雍親王爺和齊浩寧因為他的疏忽出任何差錯,他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不出鬱正然所料。此時的齊浩寧正一派悠然地看著麵前跪著的蘇妙嬋和她的堂叔堂嬸:“本世子沒有追究你們妄圖暗自給本世子下毒。你們不自求多福。還敢來鬧?”
下毒?蘇妙嬋三人眉頭一跳,臉‘色’大變,這位寧世子怎麽可以如此冷情?不感動已經很過分,竟然還紅口白牙顛倒是非?
剛剛聞聽消息趕出來的海勇將軍蹙了蹙眉:寧世子有點太過分了吧?雖然蟬兒的心思過於明顯。也隻是少‘女’癡情,最多就是不自量力而已,至於這樣嗎?要知道,意圖謀害皇親國戚,尤其麵前這位皇上最寵愛的侄兒,可是大罪。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交’頭接耳:不是說割‘肉’治病嗎?怎麽變成了下毒?啊呸,害他們還被那姑娘感動得眼淚‘花’‘花’的,感情這三人自說自話啊?難怪寧世子不肯進去“‘私’下談”,讓人搬來了太師椅。連茶幾子和整套茶具都搬出來了,決意要在將軍府外公開論理!
也是,堂堂雍親王世子,怎麽能讓那麽無恥的人誣陷、破壞名聲?還是意圖給他下毒的人。
蘇妙嬋呆怔之後,看著齊浩寧冰冷的俊臉。心碎了一地,寧世子怎麽能這樣對她?她的一片癡情感天動地,她的左手臂如今還包紮著,雖然傷口很小,但是,再小,那也是割‘肉’啊!那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為了他,她都忍下來了,甚至還想著,以後手上留下的傷疤將是他們情意的見證,寧世子每次看到,就會多疼惜她一些。
不曾想,齊浩寧不但沒有絲毫感動和憐惜,還當眾冤枉她下毒謀害他。他還是人嗎?還是男人嗎?
蘇妙嬋的堂嬸蘇太太“咚咚咚咚”地猛然大力磕起頭來,片刻間,額上已經滲出血:“寧世子,您不領情就算了,可不能冤枉草民的侄‘女’啊。您可以請郎中當眾驗驗,蟬兒隻是擔心您病重,在那湯‘藥’裏加了她自己的‘肉’而已,哪有什麽下毒的事?”
蘇老爺也大聲說道:“寧世子,您是高貴之人,可也不能憑白冤枉蟬兒,誰不知道風寒症嚴重了會燒壞腦子、會死人的?蟬兒仰慕世子爺,焦急之下不顧自己的安危忍痛割‘肉’給您做‘藥’引子,怎麽還成了下毒之罪?”
他失算了嗎?明明天衣無縫的絕佳妙計,明明有十足的把握讓蘇妙嬋成為寧世子枕邊最好的棋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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