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柏樹的秘密
“唔,”村長這倒打開了話匣子,“我們這裏的村東頭有一棵老柏樹,唐朝的李世民繼位以後,天下大旱……”
這就和旅遊區景點的山民編出來的民間傳說如出一轍,沾著邊兒就靠,估計李世民壓根兒就不知道有這麽個地方,跑到這裏找樹求什麽雨,還不如在長安蓋個龍王廟。反正左耳朵聽右耳朵冒,不過我還是把握住了村長整段贅述當中的重點,也就是那棵得來了村名的古柏——村子裏唯一比張義山還老的東西。
柏樹是一種活得年歲極長的常綠喬木,僅僅在北京市內,因為保護得好,柏樹當中樹齡最早的就可以追溯到盛唐時期,陝西黃帝陵的柏木林,無人伐采,平均樹齡更長,千年以上的古柏大概兩三千棵,相傳黃帝親手種植的那棵古柏已經有有五千多年的曆史了,至今仍然枝繁葉茂,活得有沒那麽久誰也沒考證過,但柏樹的確是長壽樹種當中最長壽的了。尤其它的生命力極頑強,有的柏樹遭遇了雷擊甚至齊根伐去,一開春又發出新芽,過上若幹年還是生長得鬱鬱蔥蔥。
“那棵柏樹……”沒等村長講完,高童就抑製不住地打斷了,“能不能帶咱們去看看?”
村長有些迷惘地點頭,掐滅了手裏的煙,親自又把我們領到了村頭,拐過一個彎,仿佛半開的傘蓋一般巨大的樹冠就迎進了人的視野,走近前去,幾個人才能環抱過來的樹幹上方枝葉密密匝匝地伸展開來,樹的胸徑有接近一米半粗細,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這是我們村的神樹啊,”村長有些感慨,“一個是黨的政策好,另一個也靠了這棵老柏樹的保佑,這幾年村裏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哩。”
把兩種互相衝突的價值觀給捏合在一起,實在讓人不敢領受,可又挑不出什麽毛病來,村長自顧自的侃侃而談,說是按自己的家譜記載,這棵柏樹從古至今一直被後人當成神一樣崇拜,如果不是文/革期間村民的自發保護,恐怕早被紅衛兵當成封建迷信給掘斷了根。我們一邊聽著,一邊繞著古柏兜了幾圈,柏樹的枝條上綁了幾根紅布,有的已經褪色,有的鮮豔奪目,看來當地老百姓的確是把這棵生命力頑強的老樹神化了。
這樹看不出什麽毛病,我聽見大頭避了村長偷偷跟高童嘀咕道:“不行的話,就把這樹連根刨了,看看下麵有沒有藏著什麽。”
我暗想大頭夠狠,這等於是要刨了人家的祖墳,高童也麵露不忍之色,搖頭說道:“墓室地圖裏明確標記了三個點,現在還弄不清這棵柏樹是不是其中的一個,其它兩個標記又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先都查清了再說。”
默默這半天一直在上下打量這棵古樹,看了看村長,問道:“剛才您說的附近那個大柏樹鄉還是前進鄉,也有一棵古柏樹嗎?”
村長用手朝南遙遙一指,“離這兒大概四五十裏地吧,原來也有一棵老輩整天燒香磕頭的老柏樹,破四舊的時候被人挖掉了。”說到“挖掉了”這三個字,村長語調的尾音上揚,表情很有些得意。本來嘛,都是被當作神跡的古柏,現在這附近隻存了他們村的一棵,換成誰也會有些自豪。
沒等默默再跟著說什麽,高童已經拿出了一張墓室地圖的複製件,這是昨天剛剛按照高童的手繪原圖重新放大整理過的,原先模糊的山川河流和張義山刻意做出的標記清晰了許多。陽光下高童眯了眼睛,用手指著下方的一個標記點,掃了一眼比例尺,狐疑地說道:“兩個點之間的直線距離的確是二十公裏左右。”
突然出現的答案令人猜測不透,張義山標出的兩個點是兩棵活了千年的古柏的話,有什麽隱藏的意義?
“最下麵的一個點,”高童繼續看著那張墓室地圖,“照這樣的比例推算,大約是古柏村到前進鄉距離的一倍,由前進鄉向正南的距離是四十公裏,不知道是哪兒?”
這次連村長也搖頭了,大頭卻早用手機翻出了現行版的地圖,電子產品果然比張義山時期要先進得多,放大了圖片找到古柏村,再以大約二十公裏外的前進鄉為基點,四十公裏左右的距離向南一劃,大頭失聲叫道:“這已經到了秦嶺,……是桐柏峰!”
顧名思義,那座山上應該長滿了桐樹和柏樹,如果不出什麽意外,也應該有一棵或者更多的千年古柏。我的頭有些大,從現在可以得知的信息來看,是兩棵分別被當地人作為了神祉的古柏,還有能夠想到的遠在六十公裏外桐柏峰上的柏樹,這些用千年古柏組成的密碼要告訴我們什麽?
村長看了看表,對我們幾個一齜牙擠出了笑容,“各位領導,到了飯點了,咱們走吧,先吃飯。”說罷也不容高童推托,拽上陪著我們的那幾個“省裏的同誌”,一路喜氣洋洋地回到了村委會。
我們幾個和高童不一樣,聽著吃飯比什麽都高興。豐盛的酒菜和鼓舞人心的開場白以外,村長的確能夠抓到“上頭的人”獵奇的心理,幾樣城市吃不到的野味和當地的特產紅燒雙色鯉魚都擺上了桌,加上幾個陪同的村幹部熱情洋溢的表情,酒桌上的氣氛一瞬間就被拉到了**。
高童明顯還是想要跟其他人多打聽點什麽,把話題拉扯著往柏樹上靠,但除了村裏的形勢一片大好,村民們正在村長的帶領下戰天鬥地奔小康,一句有用的也沒有,不覺有些泄氣,幾口酒下肚紅了臉,跟村長說道:“其實不用那麽客氣,我們又不是什麽檢查團。”
“咦……”村長敞開衣服,圓瞪了眼睛,“隻要是省裏下來的,哪一個我們這裏得罪得起?隨便伸出一個小指頭就能把我們捏死哩。遠的不說,就我們那棵大柏樹,省裏一個領導認準了要給他爹做個整幅的壽材,要不是陪著好好伺候,怕是早被鋸掉了。其實這樹吧,根本不適合做壽材……”
說到這裏,村長黝黑的麵龐露出了憨厚而又狡黠的笑,我知道他也看出了我們是來者不善,拿話要堵死我們動這棵古柏的心思,心裏有些無耐和酸楚,想保住點傳統的東西怎麽就這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