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的代碼

橡皮舟在四個人的劃動下,緩緩向暗河盡頭駛去,方知遠慢慢也摸索出了一些劃槳的規律,雖然還是使著笨力氣,卻比第一次下水時好上了許多。水蟒的威脅現在已經消除,張連長說這種蟒他們四川老家也有,不過遠沒這麽大,身上的顏色花紋也各自不一樣,都是獨霸著地盤,一大片山間水域通常隻有一條,眼前這條暗河也應該不會有第二條,不過還是讓幾個人加了小心,自己把手榴彈掛上弦,一邊劃槳一邊雙眼警惕無比地盯著水麵的動靜。

欸乃的槳聲持續了半個小時,前麵隱約見到了盡頭處的燈光,方知遠已經倦怠得不行,上了岸就坐在地下大喘起來,張連長看到眼裏卻沒說什麽,和其餘兩個老兵一起往下搬卸起了物資。一會兒功夫山洞遠處走出來幾個人,方知遠不好意思再坐著休息,咬著牙扛起一隻大箱子,步履蹣跚地跟在眾人後麵,滿頭大汗地向深處走去。

山洞內潮濕陰冷,考古隊進來之前,山腹上打開的洞口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換氣,幾乎直進直出的山洞甚是寬闊,通風良好,進入這麽深,人也不會覺得過於憋悶,方知遠一行人向前走了幾十米,就看到了這裏駐紮的臨時營地。

王隊長這時正坐在火堆旁烤著火,連長放下了手頭的東西,趕忙把王隊長單獨拽到了一邊,兩個人一通嘀咕,方知遠斜眼瞅著,隻見連長勉強地點著頭,一臉的不快。王隊長忽而大聲說道:“部隊的發報機壞了可以修嘛,這個又不歸我管,你這裏的人員出了什麽意外也和我無關。”方知遠暗自心想,一定是王隊長不同意撤出去,這人又臭又硬,也不能給連長好臉色看。

連長黑著臉一屁股坐在一邊,連隊裏一個叫熊大海的老兵嘻皮笑臉地湊了過去問他討煙,連長沒好氣地把半包煙朝著地上一摔,“拿著,滾!”熊大海是個油嘴滑舌的兵油子,絲毫不以為意,撿起來摸出一支用牙齒咬了,到方知遠跟前席地坐下,方知遠趕緊摸出了火柴,兩隻手恭敬地給他點著了。

部隊裏老兵自來都是壓新兵一頭,這個熊大海人雖油滑卻也隨和,從不欺負新兵,能說會道愛到處招惹嘴上的是非,看看左右無人,故作神秘地悄聲跟方知遠說道:“知道這山洞裏頭是什麽嗎?”

方知遠迷茫地搖頭,熊大海一看這樣懵懂無知的新兵就得瑟著來勁,“嘿嘿”連聲,壓低聲音俯在方知遠的耳邊,“我剛才跟著去全都看到了,裏麵是一座大大的古墓!”

熊大海故意把“古墓”兩個字說得陰森無比,方知遠不由“啊”了一聲,又怕連長聽到了怪罪,急忙捂住了嘴,一想到古屍棺材心下就開始哆嗦。方知遠最怕的一是蛇,二是死人骷髏,這剛剛當兵就全讓他趕上了。

一看方知遠的反應這麽大,熊大海來了興致,扯著牛皮開始胡嘞,表情卻又認真無比,“裏麵的木棺又高又寬,怕是有……一間房子那麽大!唉,保不齊裏麵裝的就是僵屍,渾身長了綠毛的僵屍……你聽說過嗎?”熊大海一邊說一邊上下比劃,方知遠聽得硬生生打了個顫栗,一旁的另一個老兵使勁咳嗽一聲,熊大海才訕訕地不說話了,隻是接著故作深沉地搖頭歎氣。

熊大海這種人不是壞人,隻是通常膽小怕事,在部隊裏拔不上尖,用這種方式來引起別人的注意,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刷存在感,卻把沒什麽經驗的方知遠嚇得夠嗆。

王隊長“唰”地投來了不善的目光,熊大海再不敢胡來,站起身拍拍屁股,一搖三晃地去看著晚飯做得怎麽樣,方知遠忍不住伸長脖子衝著延伸向前的山洞深處望去,黑漆漆得看不出個究竟,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蜷縮靠著石壁開始胡思亂想。

過後才知道,熊大海的確先期跟著考古隊去探查了一番地形,可隻是遠遠地看見兩扇石門,偷偷聽見考古隊的幾個人低聲說什麽“墓門、墓道”,熊大海就借題發揮,七十年代的考古也算是機密,熊大海把不嚴實自己的嘴已經違反了紀律,自己還添油加醋,反正誰也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晚上眾人聚在火堆邊上吃飯,大夥兒都是悶不作聲,必要的時候隻是偶爾低著聲音說上一兩句,其實處了三四天已經互相很臉熟了,方知遠總感覺考古隊員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回避著他們這些當兵的。氣氛實在壓抑得難受,方知遠索性主動去跟考古隊裏歲數最小的一個女孩說話,女孩梳著兩條大辮子,長著一副娃娃臉,一笑露出一對酒窩,讓人心生親近。女孩實際卻比方知遠還大了好幾歲,方知遠倒沒有別的想法,隻是年青人比較容易交流,知道了女孩叫李厥,就滿嘴“李姐”的叫,正聊了幾句,王隊長卻虎了一副麵孔喊著讓李厥過去幫忙,李厥衝方知遠輕吐一下舌頭,答應一聲趕緊轉身離開了火堆。

山洞裏沒有白天黑夜的分別,時間上入了夜大夥兒就準備睡下,隻等著明天考古工作的正式開始。連長把他們七個戰士喊到一邊,算是開了個簡單的動員會,無非是今天經曆巨蟒的事情不要亂說,而且這問題已經解決了,隻等發報機修好上頭就會派人來另外處理。明天一定要好好聽王隊長的話,配合考古隊的行動,隨後安排了輪流值崗。

這一夜方知遠睡得並不解乏,早上起來到暗河邊就地洗漱一番,聽見連長喊集合,匆匆忙忙地整理一下軍容背好槍等待著出發。

考古隊帶的箱子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扛起來重得壓肩,一行人幾乎每人都搬了一個,方知遠眼看李厥扛得吃力,就一隻手在後麵幫她頂著,女孩兒紅了臉扭身說了一句“謝謝”,倒把方知遠弄得不好意思,連連說“李姐,你客氣個甚哩。”手裏更加了把勁兒,生怕把“李姐”累著,從後麵穩穩地托住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