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又見陳瞎子
我可不願意讓她看出我的恐慌,連忙收拾自己的表情,堆出春風滿麵的笑意,“來了!”我甚至把右手揚起來誇張地跟她打招呼,象餐館老板歡迎一個常年的吃貨老饕,終歸又覺得這個姿式不雅,虛假到了極端,訕訕地把手放下。
白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隨即又板了起來,“這些檔案我比較熟悉,張選讓我幫你重點篩查一下,而且……”白露的聲音漸小,似乎極不情願地接著說道:“我們老寨那一支族人都是羅滇王的後裔,我姑姑也許會知道些什麽,你要是覺得有用,過幾天……我帶你到姑姑家去吧。”
切,你不情願,那我也勉為其難,反正怎麽別扭怎麽來,我皺著眉頭停頓了片刻,“那……行吧。隻要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好。”
檔案室的一排文件櫃前,白露上下一行行地翻找著,偶爾打開看上幾眼,也不說話,十幾分鍾的功夫就在桌上疊起了一大摞,我正襟危坐在桌前,目不斜視地一頁頁翻著她找出來的那些資料,卻心跳加速地什麽也看不進去。白露每次走到我身邊帶來的淡淡幽香直往鼻孔裏鑽,我心下一陣陣漣漪式地顫栗,那幽香就是自己曾經抱在懷裏擁吻過的熟悉味道,一輩子也不會忘。頭腦漸漸把持不定地發熱,可理智告訴我必須到此為止,不能再往裏陷了,真要是衝動一回,恐怕就不僅僅是彼此的尷尬了。對於白露這樣一個拿得定自己主意的女孩,我命裏注定了與她無緣,那點兒情愫終究是鏡裏看花,水中望月。
理智和衝動天人交戰般地折磨著我,直到白露淡淡地打了招呼離開。我額頭上冒出了一層虛汗,氣餒地伏在桌上,心裏一時痛苦難言。強迫自己拿起一份檔案,翻開時手都帶了顫抖,更遑論紮進去細看了,無論怎樣調整,心情再也平靜不下來。我歎了口氣,把那一尺多高的檔案資料收拾了裝好,帶回住處再看。
和大頭一起吃晚飯時,張選給我來了電話,說聯係上了於暄的家人,明天錯開接陳瞎子的時間,下午三點他陪我和大頭一起去找於暄談一次試試,然後特地強調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於暄近期的狀況很不穩定,恐怕不會配合。
第二天一早起來,到了約定的時間和大頭張選去接陳瞎子,白露也堅持一定要去,說是沒有料到一年多前的那撥人還能重聚在一起,我低著頭沒說話,心想你倒是夠重情義,隻是把我給忘了。一轉念又想到沒了下落的顧光明,心裏更加黯然。
陳瞎子和我們去年初見時那副盜墓魁的牛逼神態迥然不同,褶皺的老臉上盈滿了笑容,大夏天的還戴著棉耳套,出了機場門口就挨個兒地摸著我們幾個人的手,顫抖著聲音隻是不住地說“好,好”,那激動無比的神情把白露也感染得雙眼含了淚。
眾人和陳瞎子寒喧幾句,沒等我們幾個多問,陳瞎子旁邊那個看上去十歲的小夥子就主動地跟我們打招呼,說自己叫戴言,是陳瞎子新收的徒弟,戴言看著一臉的機靈,嘴也甜得厲害,笑咪咪地跟白露說道:“姐,你長得可真漂亮。”把白露誇得臉上羞紅起來,嘴裏抿不住地笑,卻搖著手客氣,心裏指不定多高興。哼,虛偽。
陳瞎子敘了幾句舊,就問到了顧光明,幾個人聞言都是心下一沉,大頭連忙岔開了話,“老爺子收了徒弟,是又要打算下地淘寶撿回老本行?您這歲數……”
陳瞎子搖著頭“嘿嘿”一笑,“我這吃飯的本事可不能扔,現在是省考古隊的顧問了,反正都是你找古墓我收錢,這不還是一樣嘛。”隨後“唉”地重重歎口氣,“眼瞅著老瞎子的手藝也就要失傳了,這也好。原來就是苦人兒的本領,不是逼的,誰肯糟蹋自己的眼睛啊?”
我們幾個都知道陳瞎子半生淒慘的身世,後半輩子也算老來得福,現在更是徹底退出了盜墓的行當,真正金盆洗了手,不覺又感慨萬千的唏噓一陣。
張選從開始和陳瞎子握了手,就一直在旁邊笑著聽我們幾個不停地說話,現在終於插進了嘴,“走吧,咱們回去了再慢慢嘮。”
中午的飯局眾人相聊甚歡,我好久沒那麽開心了,隱約又找回到過去當吃貨的感覺,忽爾想到不管這次成不成,自己再有兩個月就要離開,轉而又難過不舍,但我也知道,大家終有曲終人散的一刻,偷瞅一眼白露笑魘如花的模樣,心頭更是象被重重一壓,恐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上天能給這最後的日子讓我多看幾眼,雖然不能明著話別,這已經待我不薄。
吃完飯我幫著陳瞎子拿了行李送進張選提前安排好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再見麵讓我格外覺得珍惜,待在陳瞎子的房間裏不太願意離開。陳瞎子把戴言攆回了屋,吩咐我拿出他在家裏準備的好茶沏上,斟滿杯兩個人喝了幾口,忽然小聲問道:“你跟那丫頭怎麽樣了?我怎麽聽著話裏話外的別扭啊。”
“哪兒跟哪兒啊,老爺子你可不能拿我開玩笑。”我實在不是故意裝傻,而是用這樣一種方式打算逃避。
陳瞎子是個人精,楞了一秒鍾就反應了過來,“唉”了一聲,“老瞎子眼睛看不見,可活了這麽多年,心裏跟透著明鏡兒似的,那丫頭心裏頭有你。可別……”
我知道陳瞎子要說什麽,大概意思是可別錯過了機會,他歲數大,年青人**的情事不好明著說出口,吞吐了一句也就不言語了,我心裏微微有點感動他對我的關切,卻實在不願提及,開玩笑地說道:“真不成。人家就是不樂意,我還能霸王硬上弓怎麽著?”
陳瞎子歪了腦袋認真地思忖片刻,忽然重重地點了點頭,“嗯,也行。”
靠,到底還是盜墓賊的土匪心性,不一般的為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