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二張

於暄三十年前曾經親眼見過的“我”,會不會是一次不久以後即將發生的,進出史前空間形成的時間逆轉倒流?我作為眼前這支考古隊的一員回到了三十年前,而結果卻是……於暄親眼見到我死在“樓”裏麵了?

這一次我把自己結結實實地嚇到了,瞬間茫然到手足無措,煙燃到盡頭燒痛了我的手指,手一哆嗦煙頭掉在了腳邊。心仿佛被什麽重物拖住了牽著往下沉,渾身冷到機械地顫抖。本來我的天性就是憊懶的豁達,這些天沉溺在**裏,更是一直樂觀,而現在內心突然湧出的悲哀卻勝過以往任何一次……這難道才是我真正的宿命嗎?

“你怎麽了?”白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因為擔心而顯得怯生生的,在我聽來象夢境一樣幽遠空靈,我轉過頭緊盯著那雙清澈的眸子,就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使勁地抓卻夠不到,一時整個人呆滯住……我心裏對她有多少的苦戀,到頭來隻做了一夕的情人,長相廝守終究成了妄想。

嗬護她的心願在那一瞬忽然變得無比強烈,可我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別讓自己的表現把她嚇到,腦袋“嗡嗡”地要炸開,我還是強咧著嘴笑了笑,“沒事兒,有點……暈,靜一靜就好了。”

然後我就把頭埋在了自己的膝蓋裏,實在沒法表演下去,我該怎麽辦?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立刻從這裏逃跑?可要是能逃得過去,那還叫宿命嗎?什麽都來不及了,除非我一個月前二話不說地跑到國外,離雲南遠遠的,但是那樣我就不可能再見到白露……愛一次就去死,和躲避到島國重新來過,如果這二者真讓我反過來選擇一次的話……我說不好,可我知道想起身邊這個小女人心裏就滿滿的都是幸福,我不後悔。

沒人過多地注意到我,陳瞎子正在努力地回憶那張圖上的路線,零零碎碎地想不起太多,張選拿出紙筆盡量地記錄下來。我的心思根本無法集中,死死地閉上眼睛,還是感覺到不可抑製地天眩地轉,接受現實吧……我終於徹底舍棄了逃過宿命的想法。

死就死唄,這話輕飄飄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裏,生死的糾結一下子變淡了。我咬牙擰著勁兒把自己的注意力扳回到眼前,抬起頭的一瞬間看到白露關切的眼神,心裏暖極了。我一點點地清楚了自己應該做什麽,一切的事情都由我來背吧——我不是突然變得勇敢,而是被現實逼著沒法兒不勇敢。

當年的苗繡藏寶圖,陳瞎子能記起的細節就那麽多,眼前三條通道通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每個人都苦著臉,下一步應該如何誰也循不到章法,局麵陷進了進退維穀的境地,我歎了一口氣,從懷裏摸出大族長給我的兩支竹筒。

我到底體驗到了麵臨死亡的滋味。這一刻信守承諾成了自己堅持的最大美德,這也是我可以無愧地離開這個世界的寄托之一。我把第一支竹筒打開,然後毫不猶豫地把第二支竹筒原封不動地重新揣好。現在一切的確進行不下去了,我沒有辜負大族長的信任。

幾個人都好奇地把頭探了過來,竹筒上麵的蓋子一打開,借著礦燈光,我看到薄薄的紙一樣的什麽東西卷著塞在裏麵,把兩根手指伸進去夾住,輕輕地取出,整卷東西攤開麵積有幾隻手掌合起來那麽大,手感柔軟而有彈性,象是白黃色不透明的有機塑料,心下微覺奇怪,這是什麽?

“象是硝製過的人皮……”老吳用一隻手扶住眼鏡,眯著眼睛說道。我下意識地把那卷讓我反胃的東西趕緊遞向他,陳瞎子乘機湊過鼻子嗅了嗅,然後點點頭。老吳倒不嫌惡心,接過來用兩隻手捧定,隨後眼睛幾乎貼在了那張人皮上麵,兩分鍾後神色驚異地抬起頭,“這是一副紋在人皮上的地圖,就是眼前這裏的結構圖……哪兒來的?”

我簡短幾句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張選默不作聲,老吳微微皺起了眉頭,用手指著人皮地圖上說道:“這裏能看出來,著重標出的就是這一眼鎮墓井。”

一旁的陳瞎子接過老吳手裏的地圖,用手指尖輕輕劃動摸索著,歪著頭神色愈發變得陰鬱,“不對,位置什麽的倒是差不多,不過以前我上手過的那副苗繡圖卻有進出的路線,這怎麽什麽都沒有?”

一個念頭閃過,我發現人到了生死大限心裏跟明鏡似的不再犯糊塗,苦笑著指了指那個井口,“這下麵就是南王墓,還要什麽路線圖,不就是從井裏下去嗎?”

陳瞎子聞言“嘶”地吸了一口冷氣,琢磨半天,搖頭道:“不能。這鎮墓井井口開在墓頂的話,我雖說是第一次碰到,肯定不是這麽個說法,這裏一定有什麽古怪。”

“你們看是不是這樣……”我還是不願意碰那張人皮,隔開一點距離指點著說道:“三十年前的苗繡圖標出了路線,當年的盜墓賊按照這個路線走了,反倒沒有人生還,還不如實打實地從這個井口下去試試,不管這井是做什麽用的……”

“撤!”大半天一言不發的大頭,忽然沒頭沒尾地截斷了我的話,“咱們什麽也別管,先撤出去,讓083的總部重新拿主意,這風險我們冒不起。”

要是放在十幾分鍾前,南王墓的凶險已經表露無遺的情況下,我一定會同意大頭的意見,但是現在……我輕歎了一口氣,心裏暗暗嘀咕:“一定不能撤,或許那樣會更壞。”我不能明著說出理由,這是我逃不過的宿命,說出理由什麽用也不頂,隻能看見白露和其他人把我當成一個死人的那種表情。

我抬起頭,把眼睛挨個兒地掃視幾個人,聲音無比堅定,“這次得聽我的,我是隊長……對吧?”

大頭懵了,瞪大眼睛瞅著我,我心說老子就要死了,不在乎你怎麽看,這麽做還能救到你也說不準,我不是秦衛國,沒空拯救世界,我能做到不拖累身邊的人已經很偉大了。

四周一片寂靜,空氣一時凝固了一般,他們大概在懷疑我是不是鬼上了身。我接著點頭,“既然沒什麽異議,這裏就是我說了算。你們在上麵垂下繩子,係著我一個人下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