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的代碼

慘淡的月光下,整整一支送葬的隊伍在這條死胡同裏消失的蹤影全無。

賈四全身汗毛“噌”地豎了起來,腿篩糠似地抖著,心裏就存了一個念頭:跑。

這速度簡直是兩耳生風,三步並做兩步就躥回到家門口,滿頭大汗的賈四推開院門一看,不由得腿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借著月色看去,隻見院內停了一口漆得大紅的棺材,模模糊糊正是剛才送葬隊伍抬的那一口。

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賈四緩過神,爬起來返身撒腿就往東邊鄰居家跑去,一邊使勁砸著門一邊高喊著:“救命!”可手都拍的腫了,鄰居家的屋內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賈四來不及多想,家不敢回隻能朝前亂跑,迎麵卻撞見了村裏的牛三爺,挑了隻燈籠晃悠悠地走過來。賈四趕忙上去攔住求著暫時去他家躲避一晚,白天再請人去家裏破邪,不料牛三爺卻斜了眼睛瞅他一眼,理也沒理地說了一句:“什麽邪不邪的,你倒是回頭看看,自己不一樣是邪?”擦過他身子向後走去。

賈四正楞在那裏正想著牛三爺的話,忽然如同遭遇了雷劈一般,這牛三爺不是幾個月前就過世了,怎麽在這兒遇見了?猛地一回頭,牛三爺卻憑空地消失不見,那具大紅色的棺材正正地停在他的身後。

賈四忍不住慘叫一聲,手中的槍對著那棺材就是兩槍,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第二天早上在兩村之間那座墳場,賈四被過路的幾個同村人發現睡倒在一座新墳之前,幾個人急忙又是喊又是掐人中才算蘇醒過來。新立的墓碑上赫然有兩個槍眼,賈四的懷中還揣著昨晚回家以後扯下來沒吃的雞腿。

賈四大病一場,半年以後病雖然勉強好了,卻是換了個人一樣,整日裏雙眼無神眼圈發黑,逢人就囉囉嗦嗦說他這一段撞邪的事。

後來他的親戚請了鎮子裏一位陰陽先生,陰陽先生問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搖了搖頭,私下裏跟他的親戚說,這是遇到了鬼送的棺材,先前賈四去鄰村吃完酒半夜回村,應該是衝撞到了“回煞”的生魂。

在湘西一地的說法當中,人死之後,亡者的魂魄要在七天之內回家一趟,拿一些自己生前用的東西,這個就叫做回煞。湘西至今仍有下葬七天不收拾屋子的風俗。賈四衝撞到了生魂,自己的魂魄離了體,這魂一離體,就會往附近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和回煞的生魂一樣。

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他跑了魂回家以後卻是活人看不見他,他也看不見別的活人,這雞腿也是賈四離了體的魂扯下帶回來的。賈四眼裏這村子就如同**一般,隻有死人的亡魂在裏麵折騰,和活人的世界倒是真正的陰陽相隔了。

陰陽先生暗暗囑咐著賈四的親戚準備後事,賈四怕是活不過半年,這就算命硬了,魂魄離了體多半當時就要了人的命。

幾個月以後,賈四果然殯天了。

說到這裏,小賈又強調著小時候偷偷去看過兩村之間的墳地,賈四當年昏倒的墳前已經殘破的墓碑上,清晰的能看到兩個槍眼。

接著眾人就轉向了有關“鬼”的老話題,張禿子是堅決的鬼神論者,說當初去北京參加一次有關風水文化的研討會,廣東的一位南派風水大家,擅看大的風水格局,跟他說過湘西這地方處於昆侖發源的五條主龍脈中的兩條最大的陰脈之間,整個湘西地區成了風水學上稱為“夾陰”之地,山明水秀,不過陰氣極重,陽氣稍嫌不足,是人鬼二界交匯之處。

張禿子說這是之所以湘西能人多邪事也多的緣故,趕屍蠱術之類的奇聞異事屢見不鮮。至於鬼魂之說,別的地方不敢說有沒有,湘西一定是有的,這一帶太多的人遇到過無從解釋的靈異事件。

張禿子的描述很是認真,眾人也不加反駁,越說越邪乎。

一路神侃,倒不覺得疲憊,下了高速換國道,又轉到一條土石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中午十二點多鍾才到了石門鎮。

這石門鎮和張禿子說的一樣,果然荒涼的很,一條土路貫穿而過,鎮子裏的街道長短不過百米,左右種著幾棵不青不黃的樹,反襯得遠處的群山一片鮮綠。

街上稀稀落落的兩三個路人行色並不匆忙,象看猴兒似的遠遠張望著我們幾個。街道兩側,除了郵局和鎮政府並排在一起,剩下了幾家店鋪,老舊髒兮兮的門麵連招牌都看不清,也不知道都是做什麽的。

琢磨著先打電話給家裏報個平安,我掏出手機一看,得,哪有信號啊?大頭憤憤不平地嘟囔著,不是村村通嗎,狗屁,找電信退錢去。

張禿子不由皺著眉頭說,有兩年沒來,沒成想這裏更荒了。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眾人餓了一上午,填飽肚子再說。這小鎮倒有三家不大的飯店,一家好象還關著,尋了略顯幹淨的一家進去,小飯店裏隻有一個老板,看我們進來也不說話,隻是指了指牆上寫的菜單。眾人隻好胡亂點幾樣,然後安心地等著。菜上了桌,吃起來味道還真不壞,我一個人就吃了兩大碗米飯。

出了門,我心說這地方也太偏了,大半天連一輛過路的車也沒看見,飯店的生意能好才怪,可惜了老板做菜的手藝。正想著,司機小賈對張禿子喊了一聲:“我就不去了,在車裏等你們。”

張禿子“唔”了一聲,領我們走向斜對麵的鎮政府。

鎮政府院子不大,隻有三間瓦房,靜悄悄的,張禿子喊了半天,一個村官模樣的人出來把我們引到屋內,張禿子拿出縣文化局開的證明,說明了來意,那人說道:“是你昨天打的電話吧,這老鎮子都差不多荒廢了,過一兩年就要並到其它鎮子裏,我是在這裏暫時留守的,你電話裏說的那個老道一直住在這兒。”

張禿子說道:“嗯,電話是我打的,麻煩你給咱們帶個路,老道士我以前來時見過,這次是有重要的事情來找他。”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行啊,我這就領你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