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子衝又對張悅重複了那個問題,“你和你姐姐張琳,有沒有什麽共同的仇敵?”

張悅茫然地搖頭,“哪有什麽共同的仇敵啊?我是工廠工人,我姐姐是做培訓的,我們根本就屬於兩個不同的圈子,最近幾年也很少有來往,也就是過年的時候才能見麵。我的朋友她都不認識,她的同事我也沒見過。除了共同的親屬,我們根本沒有交集。”

冉斯年的心念一動,難道這個張曉是她們姐妹倆共同的親屬?

於是在冉斯年的要求下,張悅和在外麵等待的張琳各自畫了一張家族成員的家譜,並且讓她們倆圈出跟她們關係不太好的男性家庭成員。

姐妹倆都毫不猶豫地圈中了一個人,這個人名叫張建軍,是張琳張悅姐妹倆的二叔,現年已經是65歲。根據年齡,這個張建軍也不可能是張曉。瞿子衝難免有些失望。

冉斯年卻對姐妹倆都圈定這個張建軍的原因十分好奇,他問張悅:“你們姐妹倆跟這個二叔到底有什麽過節?”

張悅支支吾吾,似乎不願意提起往事,盡管瞿子衝再次告誡她要老老實實回答問題,這關係到兩個孩子的性命安危,可是張悅還是三緘其口。

無奈,冉斯年和瞿子衝隻好從張琳身上下手。

張琳隻是為難了不到半分鍾,便坦白了她們姐妹倆跟二叔張建軍之間的陳年往事,當年他們幾個鬧的不愉快。

“其實,我妹妹張悅在15年前被強暴過。”張悅無奈地說。

冉斯年和瞿子衝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為什麽張悅剛剛什麽都不肯說了,因為這畢竟是一個女人一生的創傷,而且看似真的跟孩子被拐沒什麽關聯。

“15年前我妹妹才剛剛滿20歲,剛剛去工廠上班,有一次晚上下夜班,說好要接她下班的男友卻臨時有事沒能去,張悅就自己走夜路回家。結果就在路上,被一個男人給,給……”張琳不無感慨地說,“那天晚上張悅晚到家一個多小時,回來的時候也是哭哭啼啼,衣服褲子都被撕破了,進屋就要去洗澡,不等水燒熱,就要用冷水洗。當年我們一大家子都是一起住一個平房小院的,我們的父親是老大,但是沒什麽主見,家裏都是聽二叔的,因為二叔是當過兵的,算是家裏最有出息的。二叔一眼就看出來張悅被強暴了,當時他就要去報警。”

瞿子衝還記得他看過張悅的檔案資料,並沒有記載她曾經報案過,便問:“可是到最後,張悅並沒有報案對吧?”

張琳一副理所應當似的表情,“那是什麽年代啊,我妹妹還那麽年輕,要是報案了,弄得人盡皆知,她可怎麽嫁人啊!當時主張報案的隻有二叔,其餘所有家人都沒了主意,連張悅自己也沒主意,就是哭。是我勸張悅絕對不可以報案的!當年我已經交了男友,就是肖涵他爸,我知道男人的想法,張悅要是報案,她男友一定會甩了她,再也不會有男人肯要她,她這輩子就完啦!”

冉斯年實在聽不下去張琳的這番狹隘愚昧理論,打斷她說:“也就是說,不報案這個主意,忍氣吞聲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這個決定,是你幫張悅做的?”

“是的,”張琳頗為自豪地說,“當時二叔氣得不行,居然大半夜自己跑到派出所報了案!幸虧我有所察覺,所以當二叔帶著警察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讓張悅洗好澡換好了衣服,教她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教她怎麽跟警察說,還把那身破爛衣服給燒了。結果警察來的時候,張悅表現得非常好,警察一點都沒有懷疑。”

冉斯年冷笑,“原來如此,所以二叔才會記恨你們姐妹倆,因為你們倆害他‘報假案’,輕則被警察嚴厲訓斥,重則追究責任。”

“是的,警察認為一個年輕女孩不可能被強奸後還如此鎮定自若,自然就以為是二叔說謊,他們覺得二叔是惡意報假案,把他帶去了警局,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條例,二叔被罰款,還被拘留了三天。回來之後,二叔就把我們姐妹倆當成了仇人,說我們不知好歹,無知無識,糊塗透頂。沒過多久,二叔就帶著二嬸和孩子搬出去單過了。”張琳一副不能理解二叔的口吻,好像是二叔的做法是離經叛道,她們姐妹倆的做法才是正常正確的。

“你二叔的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今年多大了?”瞿子衝覺得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有動機的嫌疑人,迫切希望二叔的孩子是男性。

“男的,叫張錚,今年應該是三十出頭吧,”張琳回答,“這事兒跟兩個孩子被拐有關係嗎?”

瞿子衝也不回答張琳,馬上讓手下調取張建軍兒子張錚的戶籍資料,然後帶著冉斯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張錚,32歲,175厘米身高,大學本科學曆,登記的住址竟然就在風華中學附近,而職業那一欄,寫的正是教師!

瞿子衝讓人把張琳帶走,頗為興奮地對冉斯年說:“沒錯了,應該就是這個張錚,我記得苗玫說過,張曉比陳佳奎的父親年輕不少,中等身材,大眾長相,這些都正好符合。如果接下來查證張錚正是風華中學的老師的話,那麽鐵定就是他了,他有動機,也非常了解陳佳奎和肖涵,因為他就是他們兩個男孩的表兄啊。”

冉斯年卻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他問:“瞿隊,你認為張錚是通過把兩個孩子藏起來,同時向張琳張悅姐妹倆報複?又提出什麽尋寶遊戲,就是為了向我和苗玫報複?”

“是的,張曉故意不給出更多的線索,就是給你出難題,讓你找不到兩個孩子,想要看你的笑話,”瞿子衝摩拳擦掌,急著出門招呼手下去張錚的家裏把人帶過來,走出了辦公室,邊走邊對後麵的冉斯年說,“相信兩個孩子目前還是安全的,這個心理變態的堂兄隻是想通過拐走孩子對張琳張悅報複,替自己的父親當年被拘留罰款出一口氣。畢竟隻是這麽一點恩怨,就算再怎麽變態,也不會殺人吧?”

冉斯年微微搖頭,“恐怕這並不是張曉真正的動機。”

瞿子衝有些不高興了,回過頭,“斯年,你最近好像很悲觀嘛。張曉、張錚,都姓張,當年張錚再去找你治療夢魘的毛病的時候就隨便取了個化名,沒有改變姓氏,就改了一個名字,這種可能性不是很大嗎?”

冉斯年苦笑,“我倒覺得15年前的強奸案才是關鍵,關鍵人物不是張建軍,也不是張錚,而是當年的強奸犯。”

“你為什麽會這樣想?”瞿子衝有些不滿,“斯年,你現在在讓我去查15年前的案子,找出那個強奸犯,這未免太……”

“不,”冉斯年打斷瞿子衝,“我沒有這個意思,其實這也隻是我的預感,沒什麽根據。瞿隊,先查查張錚也沒什麽不好。不過今天我實在是疲乏得很,就先回去了,審訊張錚後,你再聯係我。”

瞿子衝點點頭,似乎沒工夫再去搭理冉斯年,隻是忙著指揮鄧磊和梁媛前往張錚的住所帶人過來。

冉斯年轉身往回走,正好碰見從監控室裏出來的範驍和饒佩兒,這兩人剛剛一直在監控室裏目睹著冉斯年和瞿子衝對張琳張悅的審訊。

“佩兒,我們回去吧。”冉斯年抬手招呼饒佩兒。

等兩人上了車,冉斯年才不放心地問:“你剛剛跟範驍獨並沒有跟著我和瞿子衝回辦公室,一直在監控裏獨處吧?你都跟他說了什麽?有沒有談及他的父親,或者是警校之類的問題?”

饒佩兒馬上明白了冉斯年的顧慮,“放心,我才不會說那些呢,你不是早就囑咐過我不可以問那些嗎?我們隻是談論了有關案子的事情。”

“那就好,你要記住,瞿子衝是個老狐狸,範驍也未必就不是個小狐狸,咱們一定不能表現出對他們的懷疑和試探,”冉斯年想了一下,說,“等這件案子結束之後,你就去聯係瞿子衝,告訴他我的臉盲症已經有所好轉,但是始終無法在夢裏看清楚炸彈客的臉。”

“啊?為什麽要告訴瞿子衝你的臉盲症好轉啊?”饒佩兒對此很不滿意。

“你在我身邊當間諜也這麽久了,如果再不給他匯報一些他想要知道的消息,恐怕他也會對你產生懷疑,為了你的安全,也是為了我的安全,我們有必要適當地放出一些真實的消息給他。更何況,我的臉盲症好轉這件事對他是瞞不了多久的,在跟他的合作中我對人臉的辨識能力提高,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既然他早晚都要知道,還不如你先跟他說。”

饒佩兒歎氣著說:“你說得也對,好吧,我就按照你說的辦。對了斯年,你真的認為張錚不是那個張曉?”

“我也說了,這隻是我的預感,我預感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張錚應該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張曉,瞿子衝推測的動機也有問題。總之還是看看我今晚的夢有什麽提示吧,看看瞿子衝對張錚的審訊有什麽結果。”冉斯年說著,打了一個嗬欠,對於今晚,他充滿期待。

饒佩兒一邊開車一邊也打了個嗬欠,“我也有預感,今晚你的夢一定會是大豐收,而且,你還會夢到我,夢到我在廚房煮肉,但願這一次,你能參透這個夢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