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一個散步的老頭經過自家門前的時候,動作迅速地把那個牛皮紙信封塞進了冉斯年家門前的信箱。昨天傍晚,老頭再次路過冉斯年家門前,他特意湊過來衝著投信口望了望,像是在確定信有沒有被取走,然後又用粉筆在信箱上畫了一個圓圈。

冉斯年可以想象,寄信人是個七十歲左右的老者,自然是對網絡十分陌生,否則的話,他完全可以在網上發信息給冉斯年提示,不必要冒著會暴露自己的風險親自跑一趟。可是老者不懂網絡,這事兒又是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自然不能找年輕人幫忙,那麽怎麽辦呢?隻能是用報紙上剪下來的印刷字“寫”這麽一封信,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因為老者必須要保護饒佩兒的周全,讓她遠離那個曾經傷害過她的壞蛋。

冉斯年的臉盲症還沒有完全治愈,再加上監控不甚清晰,他對這個老頭的麵貌沒法形成深刻記憶。但是看體態和衰老程度,冉斯年可以確定,這個老頭有將近七十歲的年紀,不可能是饒佩兒的父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絕對跟饒佩兒的父親有關,他也是當年的知情人,不但知曉雷鈞霆曾經對饒佩兒犯下的罪行,也知曉饒佩兒父親的去向和當年詐死的內幕。

找到這個人!冉斯年下定了決心,因為這個人就是饒佩兒一直以來探尋秘密的突破口。

冉斯年又打電話把物業經理交到了自己家,給了他兩千塊錢,要他幫忙在小區保存的一周的所有監控裏,截去有這個老者出現的片段,匯總之後交給自己。

冉斯年其實可以自己把七天的監控全部快進看一遍,然後在夢裏提取這個老者的特征的,但是一個偌大小區裏七天的監控錄像,他自己一個人以最快速度觀看,需要花費的時間也是他不敢想的,與其這樣,還不如讓物業經理的手下們代勞。冉斯年告訴物業經理,等到他把監控送來的時候,還會給另外兩千元的報酬。

冉斯年等待監控錄像的到來,一等就是三天。

第四天,物業經理終於帶著成果登門,他心滿意足地收下了剩下的兩千元。

然而物業經理並沒有帶來冉斯年期待中的監控錄像,他直接給了冉斯年一個地址,聲稱這就是那個老頭的居住地址。而讓冉斯年驚訝不已的是,老頭的居住地址正是饒佩兒家所在的小區。

物業經理告訴冉斯年,他在監控上一路追隨那個老頭,注意到老頭跟幾個小區的老住戶,老頭老太太有過交談,像是熟人。經理就找到了監控中出現的小區的老頭老太太,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那個老頭曾經是這個小區的租戶,是在大概一年前搬過來的,並且是一個孤寡老人,跟一對兒小情侶和兩個上班族合租一個房子,自己住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屋裏。他又在大概三個月前搬離了這個小區,回到了他原本的房子那邊。物業經理之所以知道老頭的家庭住址,那是因為小區管理嚴格,備份了絕大部分租客的資料,老頭的資料上明確寫著老頭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冉斯年皺眉聽完了物業經理的講述,手裏握著老者的住址,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這位名叫孔祥的老人,原本是住在饒佩兒家的小區的,他在那裏買了房子定居,後來又在一年前饒佩兒搬到他這裏的時候,也搬過來在他的小區租房,三個月前,饒佩兒再次搬回自己家,孔祥老人也搬了回去。他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他要跟著饒佩兒,他要確保饒佩兒的安全。冉斯年心想,老人一定是沒什麽錢,應該是個經濟條件一般又很節省的老人,所以才會委屈自己跟一幫年輕人合租。

這樣的年紀,仍然“堅守崗位”一樣默默跟隨著饒佩兒,若不是受極為重要的人的囑托,就是他自己本身就跟饒佩兒關係密切。

冉斯年決定,下午就去拜訪一下這位孔祥老人曾經的鄰居,合租的房客,打探一下老人的身世背景。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中午過後,正當冉斯年打算出門的時候,他接到了瞿子衝的電話。

“斯年,漁民在鬆江撒網捕魚的時候打撈上來一具男屍,我們法醫初步勘驗,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天晚上。男屍的身份不明,但我們在男屍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張你的名片。”瞿子衝語速極快地介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語速放慢。

冉斯年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一次,他恐怕又要攪進一宗命案之中了。

瞿子衝告訴冉斯年在小區門口等待鄧磊開車來接他,接他去警局認屍,看看這個不明身份的男屍是不是冉斯年曾經的顧客。

一個小時後,冉斯年站在男屍麵前,上下左右地打量觀察那具已經被江底泥沙石頭磨蹭的傷痕累累的臉。最後給出的結論是,他不確定。

“瞿隊,你也知道,我患有臉盲症,而且他的麵目已經變成了這樣,我沒法確定,隻能說懷疑,”冉斯年解釋,“我懷疑他就是前幾天來我這裏釋夢的一位顧客。至於說名片,不是我給他的,應該是他從別人那裏得來,根據名片上的信息找上我的,你也知道,這名片我就印了一百張,現在家裏還有七十多張呢。”

瞿子衝麵露難色,說:“你懷疑他是前幾天找過你的顧客?他叫什麽名字?”

“葛凡,”冉斯年想了想,突然麵露笑意,“瞿隊,葛凡來我那裏的時候佩兒也在,我認不出,但佩兒沒有臉盲症,她應該可以確定這個人是不是葛凡。”

瞿子衝點點頭,吩咐身邊的範驍,“小範,你給饒小姐打個電話,叫她過來認屍。”

冉斯年坐在解剖室外的走廊上等待饒佩兒,他還是很懷念從前饒佩兒這個助理一直跟在身邊一起探案的日子的。他想,如果可以的話,這一次他也盡力去說服饒佩兒跟他一起參與案件的偵破,兩個人相處的時間長了,也有助於饒佩兒甩掉那個雷鈞霆,回到自己身邊。

沒過半個小時,饒佩兒風風火火地趕到,在走廊裏跟冉斯年碰麵。

“斯年,我有個事情要拜托你!”饒佩兒駐足停在冉斯年麵前。

“饒小姐,還是先去認屍吧。”範驍指了指解剖室的門,示意饒佩兒正事兒要緊。

饒佩兒沒好氣地說:“急什麽,屍體又跑不了。我這件事情非常重要!”

冉斯年溫和地說:“佩兒,什麽事?”

“斯年,你最近一段時間,不要上網,也不要看電視,當然,手機也不能上網。如果想要看新聞了解時事,可以看報紙的新聞版麵。”饒佩兒氣喘籲籲地說。

冉斯年摸不著頭腦,還沒等他開口問,範驍先搶先問:“為什麽啊?”

饒佩兒白了範驍一眼,“不為什麽,小範,你也不要上網不要看電視,至少最近三天不行。”

冉斯年似乎明白了什麽,他鄭重地點點頭,“放心吧佩兒。”

饒佩兒這才稍稍安心,跟著範驍進了解剖室。

僅僅一分鍾不到,饒佩兒就捂著鼻子走出來。

“沒錯,就是葛凡,”饒佩兒哀傷地感歎,“葛凡怎麽會死了呢?是謀殺嗎?唉,前幾天我還在擔心他會不會跟妻子離婚,妻子帶著孩子怎麽生活,現在的情形,比離婚了還慘。離婚了,至少孩子還有父親,現在……”

眼看饒佩兒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冉斯年體貼地遞給她一張紙巾,安慰道:“佩兒,別太難過了。”

饒佩兒抹了一把眼淚,一下子又換了狀態,大聲說:“斯年,你一定要找到害死葛凡的凶手,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麽工作,閑得很。”

冉斯年本來還在琢磨怎麽開口邀請饒佩兒跟自己搭檔探案,沒想到饒佩兒自己就先提了出來,冉斯年索性就坡下驢,說:“我當然需要你的幫忙,佩兒,我正式邀請你作為我的助理,跟我一起調查葛凡的案子。”

饒佩兒頓了一下,微微搖頭,“你的助理?不行。”

冉斯年撓撓頭,“不行?你不是想要參與調查嗎?”

饒佩兒又點頭,“沒錯,我是想參與調查,不過我現在怎麽說也算是個小腕兒了,專輯都出了。要我屈尊像以前一樣給你當助理,那可不行。要不這樣吧,你給我當助理,怎麽樣?”

冉斯年一愣,還沒等開口說什麽,一旁的範驍先哈哈大笑起來,“饒小姐,你開什麽玩笑?冉先生可是釋夢神探啊,連瞿隊都要借助於冉先生的幫助,他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給你一個小明星當助理?怎麽可能?”

“可能。”冉斯年幽幽吐出兩個字,讓範驍的笑聲戛然而止。

範驍和饒佩兒都反應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饒佩兒得意地仰著頭,驕傲地望著範驍,“怎樣?斯年已經是我的助理了,小範呢,你就是我助理的助理,你可要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對我說話要客氣點,知道嗎?”

範驍苦著一張臉,隻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