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搶救
公社醫院是個前後兩進的四合院。哈十八() 提供最新全文字章節在線閱讀和TXT電子書免注冊下載前進一溜十二間，由內走廊從中隔開變為二十四個單間，整個醫院的科室、病房都安排在這一進。這一進的中間有個甬道，甬道既是醫院的大門，也是通向後進醫生宿舍的道路。
這時間，醫生們都各自在後進宿舍午睡。醫院很安靜。偶有幾個病人家屬在前進內走廊出進，發出一些“嚓嚓”的腳步聲。
值班的兩個小護士已為住院的病人打過針，此時正在院門左側第一間那個值班室的電風扇下閑坐。圓臉小護士正暗笑著用圓珠筆在處方上寫劃，白皙長臉的小護士就伸過頭去看那處方上寫的似乎是與她有關的什麽少女羞於啟齒一類的事情，就叫嚷：“小胖子，你要死了！”就撲過去搶那小紙條。圓臉護士見她來搶，就將紙條搓揉成一個小紙團，緊緊攥在手心，再放到身後一陣做作，說：“你猜。猜對了，我就給你看。”
小長臉說：“左手！”
小圓臉就現出右手裏的紙團。
“右手”
紙團又出現在小圓臉的左手。
小長臉說：“你鬼！不猜了！”就又過去搶。
圓臉護士就做個哈癢的動作，一次一次向小長臉的胳肢窩裏伸去。倆人就嬉鬧著扭成一團……
沈幽蘭的擔架到了。抬擔架的沈三吉、劉華方和沈幽蘭的大哥，三人衣褲都汗濕得滴水。沒等擔架停穩，沈三吉就火急火燎跑進值班室，問：“醫生，快來呀！我妹子的血快要淌完了，快給治治吧！”
兩個小護士就停下嬉鬧，懶洋洋地走出來，衝著停在甬道上的擔架上看了看，就見一個渾身軟綿綿、水淋淋、血糊糊的女人，滿是泥水的衣褲已被撕成一片片，臉部、胳部、胸部、腿部那些裂開的傷口已被泥水浸泡得煞白，就如爆米花樣一朵朵地翻卷在那裏！傷口裏還能見到白筋，那白筋都一條條清清楚楚顯露在外麵！
兩個小護士就皺了皺眉頭，說：“我們救不了，快找院長去！”
沈三吉就問：“院長在哪裏？”
“在睡覺。”
“在哪睡覺？”
“到後麵去問！”小圓臉用手向後進宿舍指了指。
後院宿舍，家家都有個小院門，院門都安有鐵柵欄，午睡期問，柵門都是從裏麵鎖著。沈三吉不知哪家是院長的，就一家一家去敲，一戶一戶去問，總算問到了黃院長的家。
黃院長是個胖子，瞌睡大，正睡得香沉，聽說來了病人，急忙起床．也不洗臉，就用兩手在眼睛上橫著揉了揉．伸個懶腰，學著店小二的腔調應道：“來——了——”披上白大褂，來到甬道，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沈幽蘭，就又半開玩笑地驚訝了一聲，說：“喲！遍身開花呀！”就看看傷口，大略問著受傷的經過。
這時，信已送到了中學，於頫和劉校長匆匆趕來，幾個教師也隨後趕到。於頫一眼見到妻子躺在擔架上的模樣，嚇得幾乎哭叫起來，連連咂嘴，顫抖著聲音說：“這怎麽辦呀！這怎麽辦呀！”就蹲下身體，伸出戰戰兢兢的手牽著那些被撕劃成一片片的布角為幽蘭遮掩著那些**的肌體，一邊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幽蘭臉上、腿上沾著血水，當看著那些軋裂得像爆米花似的沒有絲毫血色的傷口時，已是萬箭穿心，就帶著哭腔用顫抖的手既想將她那爆米花的傷口撫平，但又害怕傷痛了她……萬般無奈，隻得拉住院長，哀求道：“好院長，快想點辦法吧！要不然，幽蘭會痛壞的！”
此時躺在擔架上的沈幽蘭盡管渾身在不停的顫抖，但仍是牙關緊咬，一聲不吭。
劉校長見院長還沒拿出急救措施，就腆著大肚擠進人群，催道：“院長，什麽話都好說，搶救人要緊，至於錢的事，找我是了！”
院長似乎對這些傷情早已司空見慣，顯得不慌不忙，見校長催促，就說：“好嘞！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快，快快，先透視，看骨頭可斷了？”說過，又做個滑稽的鬼臉，將手在劉校長麵前一伸，說：“押金？”
“多少？”
“公費？私費？”
“種田的，哪來公費？”
“不是公費就少些。這個數：一巴佬！”
“五百塊？這麽多？”
“嗨，明碼標價的，不信？你去看看牆上貼的。”說著，院長就向掛有“門診室”牌子那邊撇了撇嘴。
劉校長連忙點頭，說：“算了，算了，救人要緊；錢的事，找我是了！”
沈三吉等人就按著院長的吩咐，把沈幽蘭抬上醫院特製的擔架，由兩個助手領路，把擔架推進了x光室。於頫也跟了進去。
留在甬道裏的老師們就紛紛議論開來。
這個說：“往後啊，我們這些吃皇糧的教師，千萬莫討農村姑娘做老婆；討了，那簡直就是坑害了人家姑娘！”
那個說：“是啊，寧願我們教師當孤老，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
一個叫石中文的年青教師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問：“老校長，一年前就聽說要把於老師家屬安排到學校來當會計，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啊？”
幾位教師就一齊把話題轉到這方麵來。
“劉校長，至今那出納還是讓老師兼著，這次等於老師家屬傷好了，幹脆就把留下來！”
“對呀。免得夜長夢多！”
．“……”
見劉校長遲遲不表態，長得十分帥氣的朱如鏡老師急了，就說：“老校長，你怎麽這麽膽小呢？樹葉掉下來砸不碎腦袋的。你是個堂堂的中學校長，我們教師的切身利益，你也該設法維護好啊！”
一個口角稍有歪斜的老師就以激將法說：“唏，要、要是我呀，這個不能作主、主的校長我早就不幹了得麵前唾星四濺。他就是於頫的大學同學、孤峰中學的數學老師應立釗。
“哈哈哈哈！不能作主的校長？哈哈哈哈！不能作主的校長？”已經平反的“右派”英語教師林淵就神經質般的連連狂笑！
老校長一臉的無奈，但仍是苦笑著說：“你們這些小青年呀，說話就像嗑瓜子樣，上嘴唇和下嘴唇一鬥，就行了！辦事能有這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