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 刀不能食!拳不能衣!便是成神,也是狗屁! 下
神聖的廟宇前,赤腳,青衣的少年,迎風而立,長劍在側,負手而立,麵目上仿佛有神聖的光輝籠罩,兩個桀驁不馴,寧死不開口的蠻人祭祀,跪伏在少年腳下,虔誠親吻少年腳踏過的每一寸土地。
如此的狂熱與虔誠,多年以後,這幅畫麵還回**在蠻烏心頭,知曉或許便是那天開始,這個世界便注定,要改了模樣,換了顏色。
兩個寧死不開口的蠻人祭祀,跪伏在林荒腳下,聲音嘶啞,枯澀,但卻充滿堅定不改的信念,以及對林荒的狂熱崇拜。
從兩人口中,林荒知道,他們與另外一人並不是要逃走,隻是心係族群,不忍心其他部落的蠻人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立下大誌向,大願望,要將林荒傳下的神術,讓林荒的榮耀,蠻神的福音,灑遍整個蠻神宗的大地。
明白兩人心中大願,蠻烏和蠻貅卻是悵然一歎,眼眶有些發紅,低下頭,什麽都不說,隻是梆梆梆對著林荒磕頭,請求林荒饒了這兩人的性命。
林荒擺擺手,目光之中有些動容,微微頜首,“既是如此。為何不說?反而逃走?”
兩個蠻人祭祀低著頭,這才將事情道來。
原來按照蠻神宗一貫的規矩,雖然所有蠻人族群同根同祖,都是蠻神子民,但十二散人,四神將治下部落,卻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章法,不能互相幹涉。
他們三人也是擔心莽撞行事,為林荒帶來麻煩,但又不忍心見著其他蠻人朝不保夕,衣食無著,所以才狠下心來逃走。
心中想著將林荒的榮光,蠻神的福音傳播出去,便是身死,也死而無憾了。
“聖座。賜予我等生存的希望。我等心中隻希望,這希望,不止是您治下三城,整個蠻界,無盡蠻人,都能沐浴在您的光輝之下,讓希望永駐人間,那我等,便是一死又有何妨?卻是不敢,給聖座添麻煩。”
兩人話才說了一半。蠻烏和蠻貅就大吼道:“糊塗啊!你們兩個。光想到這些,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此莽撞行事,會對聖座造成多大的麻煩麽?要是其他部落的聖座,乃至神將抓住這一點,責問聖座。你等便是死上一萬次,也不足為惜!”
兩個蠻人祭祀不說話,隻是深深拜伏下去,顯然也有些懊悔。
林荒不說話,靜靜思考。他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如此,心中有些動容,縱是鐵石的心腸,聽了這兩人心中大願。怕也要融化。
林荒倒是沒想到自己隨手埋下一點後手,在蠻人心中卻是如此神聖的希望。林荒目光開闔,微微頜首,伸手一抬。讓兩人站起,聲音也難得的緩和,“起來吧。此事。不怪你們。卻是我想差了。”
林荒目光閃動,這兩個蠻人祭祀的做法,卻是讓他心中亮堂,知道不應該將目光隻放在與炎神教的爭鬥上,若能將這蠻神宗的諸多部落,全部改革一番,遵循自己之令,怕是比起征戰蠻神教要容易許多。
不過這其中的分寸,卻是不能操之過急,隻能潛移默化。
林荒細細思索一下,沉吟道:“事情我已經知曉。還有一人,去了哪裏?”
兩個蠻人祭祀對視一眼,低聲開口,“本來我們準備去阿骨打聖座治下的部落,但半路遭到追捕,慌不擇路。現在阿農怕是逃去了三眼部。”
蠻烏和蠻貅頓時大驚,沒想到自己兩人卻是好心辦壞事,本來這三人如果去了阿骨打的部落,倒也好說。畢竟阿骨打終究是蠻人,改善蠻人部落生存,也是阿骨打一直想做的事情。
但他們一追捕,結果卻是不妙,若那最後一人真的去了三眼部,以三眼上人一貫的性子,怕是討不了好,說不得還要以此對林荒發難。
“這可如何是好。那三眼上人與青木神將蛇鼠一窩。聖座剛剛才與青木神將做過一場,若被三眼上人抓到把柄,怕是……”
想到此處,蠻烏和蠻貅都有些五內如焚,但又想不出辦法,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林荒。
林荒卻是沒有在意,揮揮手,“我手書一封。蠻貅,你去拿給三眼上人,如果阿農在他手上,你便接回來。如果不在,便讓三眼上人幫你找。”
說完,林荒看向那還跪著的兩個蠻人祭祀,“其心可憐,其罪難饒。我便給你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兩個蠻人祭祀梆梆梆對著林荒叩頭,“聖座隻管示下,便是赴湯蹈火,我等萬死不辭!”
“跟我來。”
林荒微微頜首,手書一封,交給蠻貅,踏步而起,衣袂翻飛,兩個蠻人祭祀老老實實跟在林荒身後,向著遠方而去。
兩人也不管林荒到底要帶他們去哪裏,又要讓他們去做何事。但兩人心中卻是坦然,林荒給予蠻人千萬年不曾有的大變革,大希望。
他們兩人便是肝腦塗地,死上一萬次,也要把林荒交予的事情辦好,如此才不會辜負林荒賜予蠻人這無盡的希望。
林荒腳步不停,身後兩個蠻人祭祀勉強跟上林荒的步伐,看到林荒終於停下,當下定眼看去,隻一眼,頓時都愣住。
因為此地赫然是阿骨打統轄的部落,兩人心中有無盡猜測,就聽到林荒淡淡道:“你等心中既有大願,那我便罰你們,將這希望播撒這片土地,讓蠻神的榮光驅散這片黑暗。”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爽朗的大笑,有過一麵之緣的阿骨打察覺到林荒的氣息,一步從山峰上落下,竟然是親自出門相迎,顯然對林荒極為看重。
“你來之前,也不先通知一聲。難不成是來問罪的。”阿骨打聲音洪亮,話語中透著一股親熱。
他這幾天派人詳細了解了一下林荒的情況,結果回報回來的消息卻是讓他大吃一驚,難以置信,自己苦思十萬年都未曾解決的事情,竟然在林荒手中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解決。
三門神術賜下,從此之後,整個蠻人部落,再也無衣食無憂,這對於蠻人來說簡直是功德無量之事。讓阿骨打心中沉澱十萬年的陰霾掃去大半,便是如他這般深切了解蠻界戰爭背後真相的人,灰暗的心中也不禁有了幾分希望之光。
林荒目光淡漠,微微頜首,“問罪倒不至於。隻是來罵你一句糊塗!”
阿骨打愣了一下,笑容僵硬在臉上。
林荒指了指那兩個蠻人祭祀,“衣食父母都到了,竟然還放他們離開,你說你糊不糊塗!”
阿骨打頓時明白過來,大笑一聲,“糊塗。糊塗。是我糊塗。還是荒聖英明,又把這衣食父母,給我送了回來。”
說完,阿骨打有點激動,他正琢磨著怎麽開口,與林荒交換那三門神術,想不到林荒就如此善解人意的親自把人送了過來。
當下抓住林荒的手,大聲道:“我阿骨打這輩子沒服過人。但見了荒聖氣度,我阿骨打服了。走,話不多說,你給我部落希望,我請你喝酒!”
林荒微微頜首,“如此正好。”
兩人自去了阿骨打的山峰喝酒,論道,而那兩個蠻人祭祀也是激動不已,在阿骨打眾多祭祀的簇擁下,發誓要將林荒的榮光灑滿腳下每一寸土地,帶給蠻人無盡的希望。
阿骨打的酒,不是什麽好酒,老舊的壇子,埋在一株青鬆下,看阿骨打那珍惜的模樣,林荒知道,這酒或許不是什麽神釀珍品,但對於阿骨打來說定然意義不凡。
阿骨打不說,林荒也就沒問,兩人開了封,喝酒。
林荒不善飲酒,喝了一杯,便不再動。阿骨打也不勸,一個人喝,以他的修為,別說一壇酒,便是百壇,千壇,也喝不醉。
但酒不醉人人自醉,僅僅隻是喝了三杯,阿骨打就醉了,抱著酒壇對林荒道:“這壇酒,是我成了族中祭祀,阿娘親手釀的。釀酒的米是阿娘是一家一戶要的。一放十來萬年。那時候我阿娘說,如果有一天,我自認為還得起這釀酒的米,就可以喝了它,大醉一場。”
“說實話,那時候我還年輕,根本不在意。心想著以我的天賦,成就大聖也不再話下,到時候神通無雙,庇佑部族萬萬年,種種造化賜下,別說是釀一壇酒的米,便是千壇,萬壇,又有何難!”
林荒不說話,靜靜聽阿骨打說。
“結果。我成就聖位之時,不敢喝。踏出第三步,也不敢喝。渡過第一變,我還是不敢喝,十萬年過去,我、不、敢、喝!”
阿骨打眼眶有些發紅,抱著酒壇,低吼起來。
“成就聖位又如何,踏出第三步又如何!便是成就神靈又如何!我還不起這米,還不起這情!我還不起啊!”
情到深處,阿骨打忍不住老淚縱橫。
“部族養我,育我,我無一物以報恩。我這一生,上天入地,證得大聖之位又如何。刀不能食,拳不能衣,便是成神,也是狗屁!”
“我隻希望,隻希望有一天,蠻神降世,親口問問他,為什麽,為什麽祂有創世威能,反手造物,卻不能給這些信祂,奉祂一生的族人,一個最簡單的衣食無憂。”
“結果……”久久的沉默之後,阿骨打站起身來,大口破罵。
“神靈無德,我欲逆之!但我不敢。不敢飲這酒,不敢逆這天。十萬年苦修,到頭來,全是狗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