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啊。我總是聽到玄清道長的名號,也知道這個人確實存在,而且上次還親自到屍皇墓來救我。但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相反,他卻好像一直都知道我在幹嘛似的,所以能在我需要幫忙的時候,派郭不道前來,或者親自出手。
見到陸瑤吞吞吐吐沒有說個明白,我也沒有再多問了。可能是玄清道長不想見我吧。
休息了一個白天之後,到了晚上,徐不言親自來將我的魂魄,移回到我前世的身體裏。
在張大爺家的一間空房裏,我和張二哥事先將屍皇搬了出來,放在木板上平躺。之後,陸瑤將所有的天元石全都拿了出來,在屍皇的身邊,擺出一個一個的圓形。第一個圈,是四十九塊天元石,第二圈是六十四塊,第三圈是八十一塊,然後是一百塊,一百二十一塊,以此類推。
我發現,當她把所有的天元石放好時,足足有二十多圈,總計不下六千顆天元石。
看著那麽多天元石,我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這六千多顆天元石,那就代表六千多個嬰兒,代表前世我殺了六千多個僰族人。而陸瑤在擺放那些天元石的時候,表情肅穆,放天元石的動作,很輕柔。
當天元石全都擺好了之後,陸瑤站起身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天元石,遲遲沒有說話。而徐不言則將一炷紫色的香插在了香爐當中,紫色的煙飄了出來,四周立刻變得迷離了出來。接著,他將裝著黃泉水的瓶子拿了出來,交給我。
要我去?我當時愣著了。在看到徐不言點頭之後,我接過了瓶子,然後踩在天元石們的縫隙當中,走到了屍皇身前。
陸瑤站在外麵,表情嚴肅,看不出興奮,也看不出悲傷,好像這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而徐不言叫張二哥將四個火盆放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然後由張大爺、張二哥、陸胡子分別看著另外三個。
徐不言拿出桃木劍,上麵穿著兩張黃符。他拿著桃木劍,原地念咒。接著,一陣風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紫色的煙立刻飄散開來,將方圓十米全都籠罩了進去。
隨著他繼續念咒,風越刮越大,我看到陸胡子和張二哥都有些害怕了。而張大爺卻麵色淡然,而且還不時對徐不言點點頭,像是在誇讚他的道行一樣。
“點燃!”徐不言頓時喝了一聲。接著,他們四個一起將手中的黃符點燃。“將黃泉水倒在屍皇的身上!”
我哦了一聲,然後打開瓶塞,將黃泉水直接倒了出來。本來我以為黃泉水倒出來後,落在屍皇身上,可能會像落在鬼王身上一樣,嗤嗤作響,然後冒煙。但當黃泉水倒出來,像是失去重力一般飄在空中時,我頓時愣住了。
與此同時,四周六千多顆天元石同時綻放出白色的光芒,然後飄出一縷縷的白煙,慢慢悠悠地朝著中心匯聚而來。當那些白煙飄過來後,全都湧入到了黃泉水當中。
我站在一邊看著,完全驚呆了。
吸收了白煙後的黃泉水,由原本的淡青色,變成了純白色,像是牛奶一樣。之後,它如同一條小蛇一樣,慢慢朝著屍皇遊了過去。最後,在我驚訝的目光當中,鑽到了屍皇的鼻孔裏,然後流入全身。
白色的黃泉水進入屍皇的體內之後,屍皇的皮膚也開始發出一陣白光。接著,屍皇的體表飛出來一張滿是痛苦的臉龐。
我當時嚇了一跳,但徐不言叫我站著,不要亂動。看著那張滿臉痛苦的臉龐飛出來後,還發出了痛苦的吼叫聲,聽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很快,屍皇的體表飛出一張又一張滿臉痛苦的臉龐。
“黃泉水和天元石,正在化解屍皇身上的百屍咒呢。你別慌,也別跑,否則那些臉會跟著你的。而你站在那裏,可以加速化解的過程,還能增加與屍皇的契合。”徐不言的一番話,讓我無話可說,隻能硬著頭皮站在那裏。
伴隨臉龐越來越多,最後像是一群蚊子似的,在周圍吼叫著。我看到陸胡子和張二哥的臉都被嚇白了,要不是他們倆跟我特別要好,估計早就被嚇跑了。而張大爺也是眉頭緊鎖,但似乎不害怕。
兩個小時之後,當最後一張臉龐飛出屍皇的身體後。屍皇的皮膚變得白皙起來,毫無血色,但相對之前,要少了不少凶戾,看上去沒那麽狠了。
而那些臉龐飛出來,在空中盤旋一陣之後,全都朝著村子西邊那座山飄去了。
洗掉百屍咒,徐不言走了進來,說一切順利,等到月明之夜就能夠移魂了。
我聽到這話,不知為啥,沒有立刻高興出來。徐不言問我怎麽了?我說沒啥,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所以也沒辦法跟他說清楚。
將屍皇重新搬回到棺材裏,徐不言吩咐張二哥去砍幾根長了兩三個月的嫩竹子。而且,隻要竹子地麵以上兩米的部位,他說那個部位地氣重一些。
第二天晚上,天空一片抹黑,別說月明了,就算毛月亮也看不到啊。再等一天,結果下大雨,到了晚上依然在下雨,天空漆黑的,依然沒有月亮。
連續四五天,都沒有月亮。徐不言有些等不及了,他想早點得到我這三陽之體的陽氣,所以想作法,驅散烏雲,將月亮放出來。
說來也巧,恰好那天萬裏晴空,太陽很大。到了晚上,不但月亮出來了,連星星也掛滿天空。
徐不言叫我將屍皇搬出來,放在院子裏。但在搬出來之前,他用一張黑布蓋住了屍皇的臉,說是不能叫屍皇的眼睛碰到月光,不然容易屍變。
之後,他遞給我一根小指粗細的紅繩,裏麵還有著一絲紫色。他說在那是引魂草,可以幫助魂魄回到身體。
紅繩的兩頭,一頭係在屍皇的手腕上,另外一頭係在我的手腕上。而在我和屍皇之間,先用十六根白蠟燭擺放兩邊,然後則是一個木盆,裏麵裝著一半的水。木盆上麵,則擺放著一個四根青竹做出的竹排,然後兩邊用竹排搭建,變成了一座青竹橋。
徐不言說,白蠟燭之間的那條路,代表黃泉路。而青竹橋,則代表奈何橋。他是要我的魂魄,走過黃泉路和奈何橋,再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麵。
我也不懂這是為啥,反正他說是啥就是啥吧。
這次,我並不是用吹響塤曲,然後讓自己的魂魄出竅。徐不言用一支迷香在我麵前晃了晃,我聞了之後,立刻暈乎了起來。很快,我的魂魄自動往旁邊移了一下,和身體分開了。而我的身體,被徐不言用朱砂筆在腦門上畫了幾筆,然後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之後,我順著紅繩的拉扯,走在白蠟燭當中,朝著青竹橋走去。路上,我看到陸瑤的表情很緊張,雙手十指拚命地絞纏在一起。
我走到了青竹橋上,問陸瑤怎麽了?幹嘛這副表情?
陸瑤剛剛張嘴,但又合上了,一副欲語又止的樣子。我心裏頓時疑惑了起來,難道有什麽事情嗎?
走過青竹橋,我走向了屍皇那裏,然後順著紅繩走到了屍皇麵前。之後,我背過身軀,躺了下來,進入屍皇的身體。
這一次,沒有針紮的痛苦以及渾身冒煙的痛苦。而且,回到屍皇的身體後,我有一種離家多年,終於回到家的激動和興奮。
在我的眼前,一片光芒。我往前走著,不知盡頭在哪裏。但走著走著,我的手指就忍不住動了一下,之後眼珠也在眼皮下輕輕蠕動著。幾秒過後,我的胸膛慢慢起伏,鼻子有種要呼吸的衝動,但卻好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一樣,呼吸不了。
我心裏很慌,有種窒息的感覺,所以雙手開始活動起來,朝著四周瘋狂地抓著。但手腳活動的時候,肌肉卻很酸軟無力,仿佛跑了好幾公裏之後似的。而且,我也感覺自己的肌肉很僵硬,骨骼間摩擦,會帶來一陣疼痛。
“最開始肯定會很不適應,要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了。”徐不言解釋道。
我突然看到前麵那條路的盡頭了,然後加速跑過去。接著,我突然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我伸手拿開了蓋在我臉上的黑布,然後猛吸一口氣,像是快速窒息而死的人,突然得到釋放了似的。
坐起來後,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胸膛起伏極為劇烈,而且我也感覺腦袋暈暈沉沉的,大量的畫麵洶湧地灌進腦子裏,像是放幻燈片似的,飛速轉換,讓我感覺頭暈目眩,想吐。
這時候,陸瑤急忙跑了過來,扶著我,跟我說:“別著急,慢慢就好了。”
徐不言也跑了過來,拿著一根紅色的香,讓我聞一下,可以幫我穩定心神。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沒多久,情況確實好轉了不少。但我一直坐在那裏,右手撐著額頭,閉著眼睛,慢慢消化大腦裏藏著的記憶。
過了大概二十分鍾之後,我重新睜開眼睛,然後騰地站了起來。
“想起來了麽?”陸瑤很是激動地看著我,立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