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蠱

當天晚上,姥姥從牆角的竹簍裏翻出幾株草藥來,用嘴嚼碎了敷在我腳腕受傷的地方,然後點燃一隻香,讓我對著燃香的煙霧作深呼吸。也不知是不是那香的作用,在吸入幾口後我就覺得頭暈眼花,眼皮忍不住的打架,而那時候因為地方偏遠的原因,村子裏並沒有通電,晚上也沒有多餘的娛樂活動。

在那盞昏黃的煤油燈火焰搖晃中,我早早爬上了竹床睡覺。第二天一早起來,我驚奇的發現,腳腕處的紅腫已經完全消逝,除了有了癢外並沒有任何疼痛不適的地方。

幾天後,那個撞傷我的高年級學生忽然生病了,據說腿疼的厲害,連路都走不了。因為他成績很好的原因,老師甚至還專程去他家看望過他,畢竟當時的農村人,成績好的學生在老師眼中就是個寶,完全不是現在這種勢利決定的心態。

那個老師後來回憶著跟其他人描述了當時的經過:“我一到了他家,就聞到了一股撲鼻而來的惡臭,同時還伴有陣陣哀嚎,好象有人正受著莫大的折磨。走進屋一看,那娃正躺在屋子中間的竹椅上,褲子也沒穿,光著左腳搭在一個木凳上,那腫得,嘖嘖!”

老師說到這裏,似乎想起某些恐懼的事情,不由得搖了搖頭,這才繼續說下去:“整隻左腳足足大了兩倍!而且好像韌帶被拉扯了一般,小腿彎曲著根本伸展不開!皮膚紅通通的,就好像裏麵注滿了血水,而奇怪的是,那血水裏麵竟然一跳一跳的,就感覺有個大蟲子在裏麵不停的蠕動!每跳一下,那娃就痛得哼哼唧唧的嚎叫,而娃媽就在旁邊用一塊毛巾不停的給他擦拭,一擦就是整片的膿水冒出,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當時就想,這娃該不是在路上被毒蛇給咬了吧,還不趕緊去看醫生,還在家呆著幹嘛?”

“陳老師,你是外來的老師,這你就不懂了,在咱們這,有些病醫生未必能醫得好。”這時候,旁邊另一個年紀稍大的老師搭嘴了,他似乎猜出什麽來,歎息的說:“那娃,怕是被人給種蠱了呀!”

“是呀,是呀!”陳老師一聽這話,連忙點頭:“娃媽當時也是這麽說的,說是娃可能得罪了某些不該得罪的人,被人下蠱了,娃爹正張羅著出去找人解蠱呢。可是,”陳老師頓了頓,猶豫的問:“那蠱,真有這麽厲害?”

年長的老師白了他一眼:“厲害的還多呢,你以後可小心別胡亂得罪人,雖然已經改革開放了,可在這裏,有些東西依舊是忌諱呢。好了好了,都散去吧,準備上課了。”他揮手趕開四周圍著聽故事的孩子們,進去拿起鈴鐺搖起來。那時候的農村小學還沒電鈴,上課下課全靠老師用一個手搖的鈴鐺指揮,所以課長課短的全是搖鈴老師說了算。

我總覺得這事可能跟姥姥有關,可也沒什麽證據,再加上當時的姥姥雖然在外人眼中神秘,可在我的眼中卻隻是一個慈祥的老人,並沒有覺得她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所以我也隻是想想,沒往心裏去,依舊照常的上學放學。

那時候家裏就隻有我跟姥姥兩個人相依為命,至於我的父母,姥姥當時的說法是他們出去打工了,很多年才會回來一次,關於我父母的故事,等以後再慢慢介紹給大家。姥爺早就去世,姥姥當時也是七十左右的年紀,整個家庭便由一個老人、一個小孩、一隻大黑蛇和一隻小黑貓組成,生活也是簡單到極點,姥姥白天上山采藥,我就去上學讀書,晚上回來我就開始喝姥姥給我煎下的黑黑苦苦的草藥,姥姥說是可以保護我的五髒,當時我還小,不明白自己半人半僵的身份,還顯得極為不情願,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直到姥姥為我的付出到底有多大。

各位可能會說,你們一個老人,一個小孩,家裏沒有成年勞動力,吃喝飲食靠什麽呀?這個嘛,自然是靠著姥姥平日裏給人請請陰、看看病一類的得些報酬度日,按當地的說法,姥姥是個草藥醫生,十裏八村的還是挺出名的,而請陰,就是過陰,指活人去陰間幫陰人辦事問話一類的,姥姥天生陰眼,過陰本事自然強,不是那些假神漢神婆能比的,所以,雖然老弱在家,可生活條件來說,在當時還算是極好的。

又過了幾天,聽人說那個高年級學生的病情繼續惡化中,甚至小腿上已經能看到血色蟲豸的紋理來,如果再找不到方法,一旦蠱成後破膚而出,他的那條腿就算是廢了。他父親找遍附近所有的醫生和神漢,都是一籌莫展,束手無策。當然,他也來找過姥姥,可姥姥這人有個脾氣,請她看病什麽的,得看她的態度,她若去,那便是有希望,她若不願意走,那就請也請不動,再有誠意也沒用,在受到姥姥拒絕後他也不敢多說,自己重新找其他人去。?

“姥姥,問你個事兒。”在吃飯的時候,我邊刨飯邊支吾著望著姥姥問:“那個同學的腳病,你是有辦法治的,對麽?”

姥姥看了我一眼,慈祥的笑了笑,用手摸摸我的頭道:“我家八仔就是良心好,不錯,他的病,我能治,不過,姥姥不想給他治。”

“那姥姥,你就給他治治吧,老師說他如果腿壞了,可能也就不會來上學,他成績那麽好,可惜了。”我夾起一片土豬肉,奮力的咀嚼著,邊跟姥姥求情。或許因為半人半僵的原因,我從小就特別能吃,隨時都要吃肉,幾歲的時候飯都能吃三大碗來,還好旺財偶爾到後麵的大山上抓抓土豬野兔什麽的,這家夥抓獵倒是一把好手,速度又快,隻要瞄準了竄過去用尾巴狠狠一抽,準能抽翻這些小動物,然後我就屁顛顛的去撿起來拎回去給姥姥。

姥姥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在這後麵過去了個把星期,學校裏又見到了那個高年級的學生,他的腿腳已經完全康複,至於姥姥是怎麽給他治療的,甚至去沒去過他家,我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裏,我又想起了遠方的姥姥,自從出來後,已經好幾年沒有去看過她老人家了吧。我念道,在收拾好五行驅毒的工具後,我回到客廳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許許多多的食物,火腿雞蛋什麽的,開始瘋狂的進食。五髒摘除後身體急需巨大的能量,進食才能更快促使新的五髒生成。

當我在吃掉滿滿一冰箱的食物後,天色基本已經微亮,白晝黑夜清晰分明,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屍身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