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闌一睜眼, 猛然坐起,發現天已大亮了,昨天大家說好了, 今天要根據那迷幻再調整陣法。
約了早上就要到議事大殿的,現在都快晌午了, 竟然也沒人來喊他, 他錘錘腰, 看身邊人也還在睡著,他輕輕掀開被子, 下床之前地摸了摸江暮的額頭, 溫度正常,他才放心。
這人昨晚不太舒服, 看上去很沒精神,他有點擔心他身體, 好在看上去沒什麽事兒,兩人昨日都睡得晚,就讓他繼續睡吧。
許千闌下床走了幾步, 兩腿直打顫,膝蓋也有點疼,拉起衣擺看看,都磨紅了。
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又歎:“折騰死我了,我……我幹嘛要關心他啊,他可是邪神。”
可是……
他的眸色微哀, 倚門回看, 怔了些許, 而後深吸一口氣, 轉身大步走去。
議事大殿裏,其他人早就到了,他進門後蹙眉:“你們怎麽不去叫我?”
“許仙尊你做事向來積極,我們知道你不可能睡過頭,也許是聖君有事找你,怎好打擾?”眾人道。
“……”許千闌扶額,他還真是睡過頭了。
眾人又試探著問:“聖君……今天還不來嗎?”
“嗯,他……還在休息,我們趕緊商討那陣法的改進之處,上次大有成效啊,說不定憑我們自己之力就能破解危機的。”
“好。”眾人聚過來,但還是不理解,“聖君為何一直在休息啊?”
“難道水天之幕跟這裏的時辰不一樣,他還沒適應過來?”
“可能是吧。”許千闌垂眸,“所以我們得先自己想辦法。”
大家無奈搖頭,開始商討陣法。
他們用了半天時間,將陣法改好,到日暮時,又有人提議:“要不,咱們今晚再出去試試?”
“好啊,今晚咱們加把勁兒,再救一個宗門出來。”
“我同意。”
他們陸續應聲,唯剩一人沒說話。
幾人紛紛向許千闌看過來:“許仙尊,怎麽了?”
“我……好,去。”
“好。”大家的手按在一起,再紛紛看向許千闌,“許仙尊,你的手怎麽在抖?”
“我沒事啊,不過咱們今晚盡量早點回來,別太晚了。”
“啊?”幾人怔了怔,“哦,好,我們速戰速決。”
天剛黑,他們再度出發。
這次來到合歡宗,亮出法陣。
戍望大抵在時刻監看著他們,這裏的魔物個個都會迷幻煙了,眼見人過來,立即層疊相加,不斷噴灑出煙霧,而他們的陣法專門針對煙霧改過,那碰過來的煙全都被回彈過去,魔物們東倒西歪,簌簌掉落。
他們驚喜相望,很快,合歡宗包圍的魔物都被打退,一眾弟子們逃了出來。
然這裏離微明宗不近,魔物專圍困修者,要回到微明宗還需費上好大一番力,他們開路加善後,勉強護得弟子們走了一小段,又見那大群魔物擋住了路。
陣法一照消去一些,魔物很快再重疊上來,月光之下忽見寒光一閃,他們竟長出了獠牙,撲將過來。
幾人一驚:“大家小心,不要被他們咬到。”那牙齒看上去很尖利,咬一口估摸半個身軀都要沒了。
長了獠牙的魔物不懼陣法,穿過流光就撲了進來,幾人當機立斷放棄布陣,改用法器抵擋,魔物如猛獸一般,行動迅速力氣極大,法器一擊還打不死,需得將其刺穿才行,幾人一通亂斬,打死了一層,很快又來一層。
他們都打得疲倦,呼呼喘著氣:“這樣不是辦法啊,咱們先撤吧。”
“我們是好撤,這些弟子們大抵要成為他們腹中餐了。”
“那……”
許千闌凝眉思量須臾,身形一閃化為了虎,一個火團向前噴出:“我來擋住他們,你們護送弟子們趕緊回。”
“許仙尊……”
“沒事,你們走了我就走,聽我命令,快!”
幾人稍作猶疑,隻好齊齊拱手:“是,許仙尊你小心。”
老虎不再與他們多說,利爪撕開撲上來的魔物,眾人自開出的通道迅速奔走,不斷有魔物湧上來,也不斷被撕開。
忽地,一隻魔物咬住了老虎的胳膊,奔走之人回頭:“師兄……”
“走,別廢話。”老虎噴出一個火團,擋住淩鯤鵬欲回來的趨勢,再一抬爪,按住一隻魔物。
淩鯤鵬歎氣,唯有帶著弟子們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仙門屏障內,君若時以及眾人翹首以望,合歡宗弟子被救出來回歸山門後,隻道許千闌為救他們,還沒來,大家都擔憂不止,幾乎所有人都在此等候著。
等了會兒,屏障微亮了一下,一隻虎落地化為人形,身形歪了歪,君若時連忙扶住,手一碰,沾了一手的血,他瞪大眼睛:“師尊……”
“沒事,被咬了一下,不嚴重。”許千闌捂著肩膀,“你們怎麽都在這兒?”
“都擔心您。”
“不要緊,來的正好,走走走,速去議事大殿,魔物長牙了,那陣法還得改,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可是許仙尊你不要先休息休息嗎,你的傷口要上藥吧?”
“我等不及了,我剛剛沿途看了看,還好,隻有這一部分魔物有獠牙,其他的還沒有,我們需要盡快解決,以免他們咬到人。”
“好。”
議事大殿燈火通明,眾人齊聚,商議了半夜,各種改進之法都想了,但都有弊端,他們始終沒想出一個完美的辦法,到最後,愁眉苦臉。
哀聲歎氣與爭吵議論間,殿外微風拂過,有人披著白色裘衣,於那廊台燭火下靜立。
屋內颯然止住聲音,眾人齊齊回望,紛紛起身,輕聲道:“聖君,您來了!”
您終於來了。
許千闌坐於正堂上,見他卻心一緊,不敢吭聲,低頭瞥瞥肩膀,左右一看,把旁邊君若時的外衫一脫,搭在自己身上。
君若時撓撓頭:“師尊,您的傷口怎麽樣了?”
“沒事沒事,你別看我。”大家都站起來了,他也起身,往旁邊一挪,躲到徒弟身後。
君若時:“……”
他又撓撓頭,滿臉疑惑。
白衣人一步步走進來,站在堂上,麵無表情,緩聲道:“不找到戍望的命脈所在,與群魔硬拚隻是白費力氣,把你們都累死,也打不完。”
眾人又驚,齊齊行禮:“還請聖君指條明路。”
“戍望,戍邊守望,他是古時戰場上的將士們亡靈之氣生成,若想徹底解決他,你們需去戍邊的上古戰場,消滅掉亡靈之氣。”
“上古戰場?”
“那裏累積無數怨氣,凶險無比。”
“沒事,隻要有辦法對付他就行。”眾人振奮,“聖君,那咱們什麽時候去?”
江暮目光掃過這說話之人,幽幽道:“是你們,不是咱們。”
這人微怔,須臾後連忙點頭:“是是。”
他們以為聖君過來是準備帶著大家一起去的,但是,能告知辦法也是好的,這些事情,也的確跟他無關。
“古戰場奇詭,亡靈之氣諸多,你們準備去多少人?”江暮又問。
眾人互相看,最後一起點頭:“修界共存亡,各宗門命脈相連,我們都去。”
“好,我知道了。”江暮的目光環望一周,最後落到許千闌身上。
許千闌感受到這目光,又往旁邊挪了挪。
“可是,上古戰場在那極遠的戍邊,我們要過去,這中間的路途,已被無數魔物占據,萬一我們還沒到,就被他們抓了怎麽辦?”有人又提出問題。
這不是一個兩個事兒,現在在微明宗的,本宗門的和外宗門的已然有很多人,大批量的穿山越海去往一個地方,太容易被發現了。
“我為你們幻個瞬移陣,就在這議事大殿,從陣中轉瞬即至古戰場。”江暮視線越到君若時身上,“但是隻能去,不能回,慎重考慮。”
“回程不怕,待我們將戍望打敗,這些魔物散去,還怕不好回嗎?”
“對啊,到時候我要慢悠悠地禦劍而過,看著每一處魔物消散的地方,重見光明。”
“好。”眾人笑道,再向江暮叩首致謝,“多謝聖君,聖君在此待吾等佳音。”
江暮回首,衣袖一揚,那堂上赫然一道光陣,靈光流轉。
眾人看向那光陣,殿內一時些許沉寂,這幻陣浮光流轉,卻若生死之門,踏進去,就入凶險之境,未必還回得來。
“咱們這兩天修整修整就過去吧。”他們道,“聖君您覺得什麽時候去最好?”
“隨便你們,此陣會一直在,你們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不必來跟我匯報。”江暮說著話,繼續往旁邊看,“隻是我倒不知,如今的微明宗已然沒有什麽規矩了,衣物都可以亂穿的嗎?”
旁邊人一怔,君若時看聖君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那眼神淩厲仿佛要吃人一般,他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而在他身後的師尊,一點點挪著步,幾乎要整個人都藏在他身後了。
他狐疑地來回看,還是不明白。
過了會兒,師尊慢慢脫去了外衫,還給了他。
君若時:“師尊沒事,您穿著吧。”
“不,不用了。”身後人低聲道,同時抬手噓聲想讓他別說話。
君若時:“沒事,您受傷了,夜晚風涼,多穿一件吧。”
許千闌:“……”
他咬牙道:“我沒受傷。”
你能閉嘴嗎?
寒冷入骨的目光一直看著君若時,他被這眼神震懾,雖然不明白,但還是不經意往旁邊退了退。
沒有依附的許千闌瑟縮了一下,連忙拉了一下衣襟,將血跡掩藏,抬眼看向白衣人。
眼看那人走近,而肩上忽地一暖,那白色毛絨裘衣攏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