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死了, 而且差點害死我。”許千闌捏緊手,“到您嘴邊變成這麽輕飄飄的事了,再者, 遑論我二人有沒有危險,您私自拉出我靈脈, 這已是侵犯了我, 何況, 還收別人的錢無視微明宗規矩!”
“哎,方鬱巒死都死了, 你倆相連的靈脈已經解開了, 這不就得了,千闌, 我好歹是你長輩,你小時候我可沒少抱你, 你犯得著為了這點事跟我橫眉怒目嗎?”應行霄繼續吹著杯盞的熱氣,“這事兒過去了,回頭我給你拿點靈藥, 養養你的靈脈。”
“不行!”許千闌往前一步,厲聲吼道。
那杯盞裏的水被驚得灑落出來,濺到手背上,應行霄也惱了,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摔,言語中帶了威懾:“千闌,你不要逮著一件小事不放。”
“小事?翠錦城若沒有……若不是我最後憋著一口氣拚盡全力, 我已經死了, 那滿城百姓說不定也已成燭人, 還有, 此事若沒被發現,被頂替的方蕪,這一生命運可會就此改變了!”
“那也未必,她即便進了仙門,你能保證她以後會有成就?”
“可至少她是有機會的,而不是連入門的資格都被剝奪。”
“嗬,剝奪她機會的是他方家,不是我,你要把這事情也怪到我頭上嗎?”應行霄指向方家二人。
方蕪與做飯那位的老伯都在,方蕪未說話,老伯道:“是,方老爺是有責任,他是對蕪兒不公,少爺與蕪兒是同一天出生的,按照方家族譜,蕪兒本該叫鬱岫,可……蕪兒命格比少爺好,老爺怕她壓住少爺,定是要她改了個名,少爺是蔥鬱山巒,這邊,就得叫“荒蕪”。”
這番話讓周圍人都一怔,難以想象這小姑娘在方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方老爺是始作俑者,你們也脫不了幹係。”許千闌冷道。
“那你說怎麽辦?”應行霄不悅。
“按門規,應受三百鞭笞,並於山門前跪三日,再逐出仙門,應穀主您本不是本門中人,不用逐,但鞭笞和跪拜必當遵循。”
“你敢!”應行霄一拍桌子站起來,“打我,還讓我跪拜,你看看宗主他敢不敢!”
一行人回頭看向岑潭兮。
岑潭兮躊躇須臾,低聲道:“按門規是該這樣處理的。”
應行霄怔了怔,似乎沒預料到他會這樣說:“你小子再說一遍!”
岑潭兮低著頭,清清楚楚地又說了一遍:“按規該罰。”
“好啊,你有種,我到現在還養著你娘,你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的?”
“她隻是呆在自己家,沒讓您養啊,您不能因為他嫁出去了,就不承認那也是她的家了啊,這些年賣的好的靈植還都是她種的,藥靈穀大半的錢都是她賺的。”岑潭兮頭一次地頂嘴。
“你……”應行霄氣得臉通紅,卻無法解釋,隻得又恨道,“你是鐵定了讓我受罰?”
岑潭兮點了點頭。
“我若是不肯呢?”應行霄嗤了一聲。
“穀主若不肯,按門規,弟子可強行讓穀主受責罰。”許千闌道。
應行霄瞬間變了臉色:“怎的,你還敢對我拔劍?”
“弟子不希望如此。”
“我看你膽子大得很,越發目中無人了,我知道你跟你師叔走得近,但是,難不成你還以為,一個凡人真能護得了你?” 不過凡人而已,給他麵子他是師叔,不給,他就什麽也不是,應行霄一握手中劍,向許千闌厲聲道:“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還手!”
堂上品茶的江暮坐得已有些無聊,聽聞自己被點名,幽幽抬眼,轉了轉杯子。
“你有本事……”應行霄邊說著邊拔劍,手上用力……然後,沒□□。
“你有……”他怔了怔,又用力拔,還是沒□□。
“你……”他使足了力,仍然沒□□。
許千闌納悶看著他:“你在幹什麽?”
“我在……”應行霄咬牙切齒,可那劍就是拔不出來。
他憤恨丟了劍,戾氣已經在這拔劍中消耗殆盡了,不解又驚駭地四處看看,卻也沒發現什麽端倪,大喘了一口氣,吼道:“好,我領罰!”
說罷一甩衣袖,大步往外走去。
執教長老同樣受鞭笞,跪拜山門,之後會被趕出仙門。
微明宗的三百鞭笞能將一個元嬰期修士打得皮開肉綻,嚴重,但沒致命。
對於應行霄來說,跪拜山門這種丟麵子的事情更嚴重,他藥靈穀在修界的威望不比微明宗低,而他一堂堂穀主卻要跪在微明宗的門口。
那山門前來來往往的弟子,路過時總要竊竊私語一番,他恨得牙癢癢。
晚上,應梧玉哭哭啼啼來了,要替他跪著,他冷眼一推:“你若是能出息點,我也不至於受這氣。”
“我挺有出息的啊。”應梧玉抹著眼淚,抽噎道。
“隻會吹毒針,放蛇,和下藥這種出息嗎?”
對方一怔:“原來我做的事兒您都知道?”
“你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別哭了,滾吧。”
應梧玉隻好離開,可是越想越不舒服。
許千闌也太蹬鼻子上臉了,連他爹都敢罰!
不行,他得去算賬。
他爹不是說他沒出息嗎,那麽就出息出息給他看!
他怒氣衝衝,迅速往月眠殿方向去。
碰巧,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許千闌,在他身邊還有江暮,許千闌原本是要送江暮回去的。
應梧玉抬劍將兩人一攔,冷冷道:“師叔,此事跟你沒關係,你最好離遠點,刀劍無眼,以免傷及無辜。”
江暮往身邊看看,點頭:“好。”而後就退到了一旁。
應梧玉:“……”
這麽幹脆的嗎,我看你倆關係也就這樣。
他劍出鞘,對上許千闌:“我要跟你一決生死,你出招吧!”
許千闌:“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你這個沒爹沒娘的,是不是看不得別人家好啊,我爹犯一點小錯你逮著不依不饒,我今天非要給你個教訓!”
“你……”許千闌臉颯然紅了,“你罵我?”
“罵你又怎樣,你拔劍吧。”應梧玉厲聲道,說著,執劍一轉,往前刺去。
許千闌以劍鞘擋了他這一刺,對方不甘心,催動劍氣再來一擊,他仍以劍鞘擋回,劍刃與劍鞘碰撞,發出嗡鳴之聲,在這碰撞之餘,那劍氣也被消散。
而後許千闌劍柄轉了一下,將又一次襲來的劍刃卡住,對方立刻動彈不得,哀嚎大叫,他厲聲道:“你我同門,別逼我傷你,滾!”手一抬,鬆開對方。
被迫後退幾步的應梧玉卻不肯罷休,一把丟了劍,雙手匯聚攏起靈決,往前一揮,攜來疾風。
許千闌劍花轉動,將這靈決全部彈了回去。
被自己靈決反彈回來擊中,應梧玉猛地往後退,好不容易落地站穩,他的鞋子都掉了一個,而對方負手而立,儼然都沒怎麽出力。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了,這樣硬拚也不是辦法,可既然是來決鬥的,就這樣認輸太丟臉,他左思右想,瞥見遠處白色衣角,眼珠一轉,一個箭步衝到江暮身邊,一下扣住其脖頸。
夜風和緩,江暮低眉看了看,沒有動。
應梧玉得意地向許千闌笑:“別過來,要不然我就揍他。”
許千闌:“……”
他向江暮使眼色:你自己脫離啊。
江暮對上他的視線,眨眨眼:什麽意思,看不明白。
“……”
“哼,不許過來,要不然我真揍了啊。”應梧玉舉起拳頭。
許千闌又看江暮,見他老神在在,雙手插在袖中,一點兒也沒有想掙脫的意思。
他納悶了,完全看不懂了。
應梧玉見他發愣,更是得意,知道硬拚是拚不過的,不若羞辱羞辱,占點便宜,那也算是給他爹找回些顏麵了:“二師兄,這樣,你說點好聽的,我就放了師叔,怎麽樣?”
許千闌回之一瞪。
應梧玉絲毫不懼,料定對方不敢輕舉妄動:“我也不為難你,你喊聲爺爺,我就放過他,語氣要軟,不許惡狠狠的。”
“你找死!”許千闌上前一步。
“別過來,過來我真打了啊,快點叫爺爺。”應梧玉拳頭揮得高高的。
許千闌深吸口氣,壓住火氣,冷笑了一下:“你再說一遍?”
這語氣讓應梧玉不寒而栗,他定定神:“那……叫聲老大,大哥,哥哥也行,溫柔地喊我一聲哥哥,我就放他。”
許千闌沒再說話,他麵無表情地挽起了袖子,大步走來。
“你,你要幹什麽,我真打了。”應梧玉見狀有些心驚膽戰,揮起的拳頭顫顫巍巍。
疾步走過來的人一把捏住他的拳頭,反手一轉,應梧玉“哎呦”一聲,當即鬆開了江暮,而整個人瞬間被許千闌鉗製住,那拳頭照著臉就落了下來。
“劈裏啪啦”與哀嚎之聲此起彼伏,沒過會兒,鼻青臉腫的應梧玉大喊著求饒:“師兄我錯了,哥哥,大哥大哥,爺爺,我錯了……”
許千闌鬆開他,淩厲嗬斥:“滾。”
應梧玉捂著臉連忙跑了。
許千闌咬著牙回看江暮,狠狠瞪了他一眼,往前走去。
江暮跟上他:“生氣啦?”
許千闌是有滿肚子氣,若是其他人,他已經也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了,可這位是他尊敬的聖君,他捏捏手壓住想揍的衝動:“沒有,但您為何不躲開?”
“嗯……我若躲開了,你哪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