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屍體沒血氣, 以血封陣來封,浸到軀體裏也沒有血來融合,散不出血氣。”

因為聞不到血氣, 沒人懷疑,所以眉間紅色不會有人想到是血, 眾人隻當是女子點的裝飾。

許千闌沉思須臾, 驚道:“你是說……”

“所以, 新娘不必救。”

這一晚的婚宴,除了主人喜氣洋洋, 賓客們都有些尷尬, 喜堂上還是昨日的紅綢,那新娘依舊穿著鳳冠霞帔, 兩人牽手在堂前三拜,眾人敷衍地起了一會兒哄, 基本上沒吃什麽東西,等到二人進洞房,他們就都散了。

但大家都不太想睡, 心裏都奇奇怪怪的,隻想等天明立即離開。

入夜,月籠薄紗,海風清涼。

半夜時,忽有人高喊:“新娘子又暴斃了。”

所有人震撼與驚恐,紛紛跑出樓舍。

他們卻沒再往靈堂去,聚在一起驚愕相望:“又暴斃了?”

“怎麽回事?”

“這也太奇怪了吧!”

“各位怎麽都起來了?”嘈雜之中, 見一排燈盞靠近, 島主攜人走了過來, 麵上是溫和笑意, 一點也沒哀痛之色,今天是裝也不想裝了。

眾人都沒再說話,警覺地看著他。

那島主已經褪去了喜服,穿的是平日裏的常服,拂袖行禮:“又給諸位添麻煩了,對不住,新娘屍體等會兒我就處理,各位莫慌。”

“這位新娘該不會又是心疾吧?”人群有人道,這話顯然是嘲諷。

而那島主低眉歎了一聲,卻是點頭:“是啊。”

“!!”眾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島主仍是溫和笑意,再行了一禮:“各位回去休息吧,我去處理屍體了。”

這語氣太淡然,像是說著回家吃飯一般,眾人驚慌又憤然,有人跟了上去,“我倒要看看這個是不是心疾,沒準是被殺了呢,島主,你敢讓我們看嗎?”

島主回頭:“原本不想麻煩諸位,但你們如此客氣,那就請吧,不過需要快一些,我想盡快讓屍體消散,免得給大家帶來晦氣。”

“哼。”到了這個時候,有人已顧不上表麵關係,一位青衫修士道,“誰跟你客氣,我是懷疑你。”

島主倒一點也不生氣,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其他人也跟了過去,依舊是偏廳的靈堂,那紅色棺木都還與昨日一樣,連位置都沒挪動,那青衫修士幾個箭步走上去,這麽一看,卻渾然又是一驚。

其他人也陸續而至,看清棺木中的人,都如他一樣驚訝。

那棺中女子,儼然又與他那亡妻長得一模一樣,或者說,跟昨日那剛剛死去的新娘也一模一樣,麵色蒼白,頭戴金簪,眉間一點朱砂。

依舊沒有傷痕,一樣像是在安靜地沉睡。

“這難道與昨晚那新娘是孿生姐妹?”眾人驚愕,齊齊看向島主。

島主輕聲一歎:“我不知,但我遇見與我妻子相貌相似的,便帶了回來。”他的語氣太淡然,仿佛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眾人驚駭,他到處搜尋與亡妻相貌相似的人,那是他的事兒,雖然說這世上難有完全一模一樣的人,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就讓他找到了這麽兩個。

可是,這兩位一個個死去,那就太奇怪了。

有人圍著棺木看,但單看表麵看不出端倪。

許千闌也走了過去,看那眉間一點血跡。

仙萊島主仿若未見眾人不解與驚愕之色,溫聲道:“明晚在下還會娶妻,諸位可要及時來哦。”

這話讓還陷在沉思中的眾人渾然驚醒:“還娶?”

“該不會……又是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吧?”

“你到底搜羅了多少這樣的人?”

“明晚是最後一位,我保證,我隻有這麽多。”島主笑道,“婚宴過去,會送諸位出島。”他又特意走向江暮麵前,“江尊者一定賞臉啊。”

江暮也笑:“你的算盤打錯了,我隻是凡人,請我沒用的。”

對方麵色微變,然很快恢複從容笑意:“尊者的話我怎麽聽不懂呢,大家還是不要再閑聊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揮一揮衣袖,且自行離去。

然而在場眾人自不會還有興趣參加他什麽婚宴,當此議論紛紛,不一會兒形成了兩波,互相吵嚷起來。

一邊道:“這島主太奇怪了,咱們趕緊走吧,還參加什麽婚宴啊。”

另一邊義憤填膺:“你們不想看看他到底怎麽回事嗎,新娘一個接一個死去,明晚那位說不定又死了呢,咱們要見死不救嗎?”

“你想清楚,這島主不知道葫蘆裏賣什麽藥,為了一個人留下,萬一我們這麽多人最後都給她陪葬了怎麽辦?”

“我們這麽多人,個個都是修者,他就算本事再強,我們難道應對不了嗎?”

“那可不一定,這是他的地盤,還是個孤島,他想困我們太容易了,你連那新娘怎麽死的都看不出來,還對付他,沒準我們也跟她一樣稀裏糊塗就死了,然後島主對外一句,我們都突發心疾了,完事。”

“可是這也不隻是那新娘一個人的事兒,咱們就這樣放過島主,難保他還會做什麽,他看上去很邪性。”

“你也知道他邪性,沒準就是在練什麽邪術,要留你留,我沒把握能對抗邪術,我要走!”

“……”

爭吵不休中,許千闌帶著三個徒弟在那屍體邊,島主很是放心,也或許是不在乎,屍體沒人把守。

在他們的注視下,那屍體又泛起了一道紅光,浮浮****若暗夜中的花。

眾人被這光芒吸引,止住了爭吵,紛紛看過來。

“那是什麽,有邪物,快……”有人便要使出靈力。

許千闌抬手,止住他們的動作:“你們且再看。”

眾人靜靜靠過去,眾目睽睽之中 ,在那紅光之下,女子的麵容逐漸扭曲變形,很快,成為了男子的樣子,這忽而轉變讓眾人嚇了一跳。

然而再看清那男子的臉,不禁都麵色大變。

“這不是島主嗎?”

“島主死了?”

“不,島主剛剛還在啊……”

這些疑問還沒說完,他們也還沒來得及細看,那紅光浮起,屍體化為塵煙,融入紅光之中,“唰”地一下,轉瞬就不見了。

眾人又嚇了一跳,靠近那棺木看,裏麵什麽也沒有了,屍體就這樣突然消失。

島主說以靈力消散屍體,但他本人並不在,這屍體是自己消散的,而且在消散前,轉化了模樣,亦或者是,失去了什麽術法控製,恢複了原本模樣。

“昨日的新娘,也是這樣消失的。”許千闌道。

眾人震撼:“新娘不是人,或者說,不是活人。”於是方才的爭執有了統一的觀點,“還救什麽救,明晚那個也一定跟這個一樣,咱們走吧。”

“是,走吧。”他們不再爭論,紛紛往外走,“夜晚海上風大,沒法禦劍,大家飛舟能帶的都帶一些走,速速離開此地,就算要徹查這仙萊島有什麽問題,我們也得先脫身才是。”

“對,走,先離開。”他們達成一致,彼此商議著如何拚一拚飛舟。

江暮他們的飛舟是最大的,便有不少人來問他們:“江尊者,許仙尊,快走吧,您們的飛舟能否帶一下我們?”

江暮抬眼看看那劃過林間的呼嘯海風,溫聲道:“隻怕他不讓我們走。”

“尊者您別怕,我們會保護好你的。”

“對對對,我們有這麽多人呢,江尊者我是金丹期修士,保護您安然過海沒問題的,飛舟讓我乘坐一下可好?”

“金丹期算什麽,我是元嬰期,我可以保護您,讓我坐……”

“……”

一時間他周邊圍了一圈人,倒是把許千闌擠出去了。

江暮不回話,見許千闌在人群之外,抱著手臂看他,兩方目光對視,那邊還冷哼了一下,轉過了臉。

他搖頭笑了笑,撥開人群往前走。

周圍人愣了愣,看他不答應,有個散修私語:“他不就是個凡人麽,咱們奪了他的飛舟又怎樣?”

這話剛說完就遭一圈人一通暴打:“你敢對江師叔不敬,不怕微明宗收拾你?”

“敢得罪江師叔,不怕影響咱們修界氣運?”

“還有,你把許仙尊放哪兒,第一仙尊的名號是白來的?”

這人被揍的鼻青臉腫,眾人又圍上江暮,此時他已走至許千闌身邊,於是眾人環在他二人身邊:“江師叔,許仙尊,別介意,已經打過了,咱們還是……”

江暮緩聲道:“我沒有介意,隻是我們真未必走得了。”

眾人一愣,當此時,已有幾個飛舟駛出,自島上乘風而去,懸在那海浪之上,隨簌簌海風起起伏伏。

疾風陡然而至,那海浪忽地洶湧,卷起巨大浪花,直襲向飛舟,舟上的人驚慌施術意欲讓飛舟升高,而海浪驟然升起,若奔天之勢,至那飛舟上方,卷起飛舟猛地壓下。

飛舟瞬間四分五裂,其中人落入海中,好似被束縛了手腳,無法飛身而出,隻能不斷地掙紮。

這情景,讓眾人都呆愣驚愕,好一會兒沒動。

江暮左右看看:“你們不救人嗎?”

那些人還在水裏撲騰呢?

“哦,對對對,快救人快救人。”他們才反應過來,連忙衝過去,有的撿起長長樹杆,有的拋起繩索,好在那些人沒走多遠就被打落,都離島嶼很近,很快全被撈了上來,所幸都沒事兒,但也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大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