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川堅持在複婚的時候舉辦一個小小的、溫馨的儀式。
邀請的人不多,都是親朋好友。場地就是在自家花園裏。
中午開始,陸陸續續有客人到了,阮之正在房間化妝,傅長川探進半個身子:“我有老同學過來,先下去接待下。”
老同學不就是杜江南麽?
阮之心底咕噥了一聲,他有什麽值得去接待的?
她穿的也簡單,一件白色蕾絲連衣裙而已。發型師替她打理好了發型,她規規矩矩坐了一上午,終於能站起來很個懶腰,走到了窗口一看,傅長川還真的在陪著一個男人散步聊天。
那個背影十分熟悉,她不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然後鎖定了一個人選。
——怎麽會是他?!
阮之穿著拖鞋就下樓去了,正巧傅長川陪著客人走回來,正麵遇到了。
她看著這兩人,臉上陰晴不定。
已經是暖春,甚至還有些熱的天氣,來訪的客人一絲不苟地穿著全套西服,襯衣扣得完完整整。這人寒冬的著裝和此刻唯一的區別是,大雪中他會多穿一件大衣而已。
璩應城。
“你們認識嗎?”阮之看著傅長川,“他為什麽會來?”
“阮小姐,我答應傅長川來這裏的原因如下:第一,上一次你忘了將水電網費轉給我;第二,他是我的學生,我們也是合作愉快的工作夥伴。”璩應城一板一眼地回答,“最微不足道的第三點,是想來見證你們的婚禮。”
阮之和傅長川對視一眼,最後傅長川清了清嗓子說:“我糾正一下,應該說我們是校友,而非師生。實際上,我們是同一年出生的。”
璩應城皺了皺眉:“我比你早入學四年,當年你的實驗課上,我的確就是你的導師。”
“你隻是班助而已——”
“行了!”阮之打斷了他們,“所以現在你們可以向我解釋一下,我‘租’你的房子,究竟是巧合,還是陰謀了嗎?”
璩應城轉頭看了看傅長川,正要解釋,不過被傅長川用眼神製止了。
傅長川輕輕咳嗽了一聲,顯然不想在今天這樣的日子惹得阮之發火,隻好說:“璩應城是我的好朋友,你一個人在國外,我的確是不放心。所以托他照顧你一下。”
“我想去看看那邊的植物。”璩應城微有些不耐煩,但依然禮數周到地打斷了他們,“你們還要再聊的話,我就先走開了。不介意吧?”
傅長川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走到一半,璩應城又回過頭,提醒說:“賬單我已經重新發到你郵箱,阮小姐,請查看一下。”
阮之隻好點了點頭,側過臉看著傅長川,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所以你把我交給他照顧,就放心了?”
他肯定地點點頭:“當然。如果你知道他到目前為止,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沒有喜歡過一個人,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阮之嗤地笑了一聲:“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喜歡上我啊?”
傅長川微微低頭,看著妻子,她穿的蕾絲裙很美,鬆軟的發絲垂在肩上,仿佛沐浴在溫柔的光線中,漂亮得難以形容。
“小之,你今天很漂亮。”他猶豫著說,“至少在我眼裏,無與倫比。”
阮之臉頰微紅:“嗯?”
“可是你要知道,在璩應城心裏,恐怕……你不會是他的菜。”他醞釀了下用詞,“他可能會覺得你,呃,有點蠢。”
“喂——”
傅長川連忙伸手攬著她的肩膀,抿了絲笑說:“你知道麽,這也是我放心的理由。”
婚禮結束後,被劇組關了半年才放出來的蔣欣然悄悄拉著阮之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阮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蔣欣然驚喜交加:“什麽時候的事啊?”
“不到三個月呢,還不想公開。”阮之不自覺地撫了撫小腹。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同客人們聊天的傅長川,“他堅持要辦這個儀式,說是不想讓孩子將來……覺得自己是隨隨便便生下來的。”
如傅長川所願,生下來的是一個小姑娘,天蠍座。
阮之花了一天一夜才把她生下來,護士把她抱過來的時候,小胳膊小腿蹬得非常有力。她也攜帶了那一點點並不正常的基因,不過是潛在隱性的。
阮之覺得女兒生下來就圓滾滾的,就叫她小丸子。
小丸子出生之前,連歡就和優優私下討論過孩子將來的教育問題。
他們一致認定,按照這對夫妻的性格,阮之會是無限溺愛的那個,而傅長川大概會是嚴父——可是小丸子出生之後,事實卻是反著來的。
傅長川壓根受不了女兒一聲啼哭。隻要她耍脾氣要人抱,在**哭一聲,年輕的爸爸就會衝過去把她抱起來安慰。特意請來的月嫂和護工都婉轉勸過他,有時候可以讓孩子哭一哭,稍稍訓練一下,不用那麽依賴懷抱。
傅長川就抱著小丸子,淡淡地說:“她還這麽小,非常需要爸爸媽媽的懷抱,倒是不需要訓練。”
阮之覺得兩邊都有道理,不過他這麽寵女兒,也有點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傅長川已經指著書房的方向,有理有據地說:“書架第三層左數第一本育兒書,上邊寫著父母的懷抱會讓孩子有安全感。”
阮之啞口無言。
在她懷胎十月的期間裏,傅長川每晚苦讀育兒書,甚至在學術網站上下載了無數嬰幼兒教育的論文。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和一個學霸爭論學術問題。
小丸子大了一點,小手指變得靈活有力,東抓西抓的,經常把爸爸的臉上、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阮之心疼傅長川的傷口遲遲不能愈合,就抓著小丸子要給她剪指甲。
小家夥非常不喜歡剪指甲,張牙舞爪地在**哭鬧。
傅長川邊打電話邊進來,看到女兒憤怒成這樣,連忙掛了電話,問:“怎麽了?”
“給她剪指甲啊!”阮之還在和女兒搏鬥,“要不你按住她?”
傅長川一把就把女兒從**抱起來,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對阮之說:“她不喜歡就別剪了,或者下次。沒看都哭成這樣了麽?”
阮之隻好恨恨地說:“隨便,反正她最愛抓的是你。”
小丸子玩了一陣就睡過去了,阮之悄聲問他:“剛才和杜江南打電話嗎?什麽事?”
傅長川淡定地說:“沒什麽事,閑聊。”
阮之好奇,兩個大男人還會閑聊:“聊什麽?”
傅長川看著小丸子的眼神非常自豪:“聊我女兒才這麽小,手指就已經很靈活有力了。”
此刻,對這個爸爸來說,臉上的抓痕,仿佛代表著榮譽。
小丸子一眨眼都三歲多了,有一天阮之和蔣欣然打電話聊天,說起昨晚又和傅長川吵了一架。想起來真好笑,生死離別也經曆過了,孩子也生了,可他們還是會吵架,還吵到不可開交。
“為什麽吵架啊?”
“小丸子臉上被蚊子咬了個包。”阮之翻了個白眼,“他說我沒看好她。”
蔣欣然嗤的一聲笑了。
“我的女兒哎,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難道還不知道心疼?!”
阮之吐槽得正高興,蔣欣然打斷他:“小丸子呢?”
“她在花園裏玩呀。”阮之往窗外瞅了一眼,小丸子穿著碎花小裙子,正跟著黃叔給花花草草澆水。
“不是,我是說你們吵架的時候,小丸子在哪裏?”
“呃……”阮之頓住了,“她和我們在一個房間。”
“你們這樣不大好吧。看到你們吵架,小孩子會有心理陰影的。”
“可我就是忍不住啊。”阮之心底也有些愧疚,“就是忍不住要衝他大吵大鬧。”
蔣欣然有些心疼:“小丸子被嚇哭了吧?”
“好像……沒有。”
“呃,你們在吵架的時候,她在幹嗎呀?”
阮之想了想,昨晚她對傅長川大吼大叫的時候,小丸子就在臥室的貴妃椅上,低著頭,晃著小腳丫,淡定地、津津有味地……看她的圖畫書。
她一臉黑線地回答好友:“那個,她在看書。她好像已經……習慣了。”
掛了電話,阮之反思了一下,覺得夫妻倆為了小事老是吵架的確不好。
別看小丸子才這麽點,沒準她就都記得,要是長大養成了她爸那麽別扭的脾氣可就不好了。
正在沉思,房門被推開了,傅長川走進來,隨手解下領帶,問:“今天小丸子午睡了多久?”
她心底還有氣,可是想想蔣欣然的話,就板著臉說:“兩小時不到。”
傅長川解開領子上第一顆紐扣,笑著走近阮之,柔聲問:“還生氣呢?”
她“哼”了一聲。
房門半開著,走廊上傳來動靜。
連歡牽著小丸子回來了。
連歡看到阮之和傅長川都在,把小姑娘送進房間,衝她眨眨眼睛。
因為今晚的晚宴請了傅家三口,連歡也知道夫妻倆又為瑣事吵架了,早就關照了小丸子,讓她喊媽媽一起去。
小丸子玩得滿頭大汗,這會兒就著爸爸手裏的保溫杯大口喝水,百忙之中,聲音響亮清脆:“歡姨,媽媽一定會去的。”小姑娘眉眼彎彎,十分可愛地說,“早上我還看到爸爸趁媽媽睡著偷親她呢!”
阮之想要阻止女兒已經來不及了,隻好看著連歡若無其事地出去了,小丸子滾到了媽媽懷裏,還是沒心沒肺地說:“媽媽抱抱!”
夫妻倆看著小女兒,又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地都笑了起來。
作為父母,他們還有很多要改進的地方。
彼此的人生,一開始也各有不幸,可是所幸能在一起,竭盡所能地,對女兒付出全部的愛和關注。
他們的小丸子,會這樣充滿安全感,古靈精怪地長大。
這大概就是最美、最值得期待的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