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王傳sodu

水中加少許的鹽可以將食材中的鹽份更快的逼出來,這其中的道理王況說不出來,如果非要用物理學來解釋的話,那是怎麽也解釋不通的,但事實上卻真的是如此,王況也不想去深究其中原理,自己不是搞研究的,管他那麽多,經驗能用就成。

煮了一會兒後,肉已經熱了,王況就撈了起來,如果是新鮮肉煮的話,則是要邊煮邊用勺子撇去湯水上的油層,一直煮到湯汁收幹了才行,而王村人的鹵肉都至少經曆過了三醃三鹵的過程,肉裏早就飽含了湯汁,雖然和真正的肉鬆做法會有所區別,但並不影響到肉鬆的成型,十多年沒揉炒肉鬆,王況也隻是想用鹵肉來試驗一下,找一下感覺,而且用新鮮肉來煮的話,至少需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將湯汁收幹,這個時間別人或許願意等,但王況自己卻不願意等,反正隻要大致的做法演示出來,即便做砸了,孫嘉英自己回去琢磨後,也可以琢磨出來,最不濟還可以找王況再演示一遍。

灶下看火的王家女兒早就按王況的吩咐將明火全都撤了下來,隻留下碳火,並且還用爐膛灰蓋住了一半(基本保證鍋的溫度有一百來度就可以,若是用的液化灶,則應該用最小火,並且還要將鍋再墊高一些,電磁爐就別試了,先不說能不能做成,光那輻射就夠人受的)。王況將鍋裏的湯水倒掉,既然是實驗,也是個示範,王況就講究的是速戰速決,要求速度快,所以幹脆直接的倒掉湯水,再說了,自己煮一次也是為了降低鹹度,若是等收汁。那豈不是在做無用功?

然而這個時刻,王況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的身體不是後世的身體,一雙手能不能經受住長時間的高溫很是問題。若是自己這麽被燙傷了,自己或許不會在意,但族人絕對會在意,甚至王淩都有可能因此而遷怒到族人的頭上來,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於是,就環視了一周。開口問道:“誰的手不怕燙的?”

馬上就有幾個王家女兒應聲,這些都是平日裏喜歡在家裏做些糕餅給孩子們吃的,經常被蒸氣燙,早就熟悉了,王況正待要挑出一個來,袍袖卻被人拉了來,回頭一看,卻是徐吃貨正一臉神往的拉著自己:“二郎。讓某來試試,某的手絕對不怕燙的,你不知道。聖人有個癖好,喜歡用滾燙的水在寒天裏燙腳,某當年能被選為隨伺黃門,這一雙不怕燙的手也是功不可沒的。”

王況的腦海裏馬上就浮現出徐國緒的那一雙手正細心的幫李世民在滾燙的水中洗腳的場景出來,頓時混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雖然明知道徐國緒的手不髒,而且等下揉搓之前,還是要讓徐國緒洗手的,但這畢竟是一種心理障礙,王況打定主意。堅決不要讓徐國緒去碰肉鬆,所以義正詞嚴的拒絕了他,徐國緒一看王況的眼神就知道他想的什麽,滿是委屈,嘟囔道:“難道二郎你不洗腳的麽?”

“一邊去,想要做的話。自己去另搞一鍋,這一鍋沒你的分。”王況不為所動,徐國緒癟了癟嘴,退到一邊,打定主意好好的看王況的操作後,再來自己試一把,非要讓王況看看他並不是個隻知道吃的。

“你們幾個輪流接替,我先示範一下。”王況挽起袍袖,將那煮好的肉塊放到鍋內用力的揉搓起來,看火的一直緊盯著灶膛,過一會兒工夫就撥動一下,以保證鍋的溫度。隨著王況的揉搓,肉塊逐漸的被揉散,成為小塊狀,而這時候王況的一雙手已經是被燙得通紅,於是住了手,示意來個接替的。

幾個王家女兒早就商量好了接替順序,一見王況示意,就上前一個,接替了王況的工作,繼續的揉搓起來(度娘裏說的翻炒是不對的,肉塊你怎麽翻炒都沒辦法做出肉鬆來,必須得揉搓才能將肌纖維揉散開來。),如此的一個接替一個的揉搓,一柱香之後,一塊塊的肉塊就被揉搓成了細絲狀,王況並沒讓人停下來,本來按這個狀態已經是可以稱之為肉鬆了的,但真正的好肉鬆,要揉到每一根肉絲都隻有頭發絲的幾分之一才行,而且必須入口即化,卻又有充實感,而且齒間能留餘香,嚼頭酥脆,將這幾樣似乎是矛盾的感覺都揉和進去了,才能稱得上是頂級的肉鬆。

最終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半鍋蓬鬆色澤金黃如同卷曲的兔毫一般的肉鬆就漸漸的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每一根細絲都比頭發絲要細了許多倍去,如果單獨的掂起一根,放到眼前,也隻有目力強的人才能勉強看清。王況直到這時候才示意幾個輪流揉搓的停下手來,用手抓了一點,送到嘴裏,這才開口道:“此物名為肉鬆,須得取新鮮精肉製得,入口即化,口感酥脆,鮮香可口,是為佐粥佳品,亦可以此為配料,或是做出烤鏌,蒸餅等等,具體怎麽做,怎麽用,還是要大家細心去揣摩才行。另外,不光是豚豬肉,魚肉,禽肉都可用此法刨製,原料不同,味道也就不同。”

“好,好!嘉英你可學會了?”孫銘前一陣叫好,轉頭想問孫嘉英,卻不料已經找不到了孫嘉英的身影,不由得笑罵了一句:“這小子,還是個急猴勁。”自不消說,孫嘉英早在王況開始揉搓的時候,就已經體會出了王況的目的,等到最後的結果一出來,他第一時間就跑回去試驗去了,既然說是要新鮮的精肉最好,那當然還是要從頭開始來做,隻要做得好了,便可以第一時間的將精肉大肆的收進來,從此,富來客棧又多了一道好菜肴和食材。

等到眾人又回到王況的院裏,王況左右沒找著徐吃貨的影子,細一尋思,估計這家夥肯定跑到後頭的廚房裏去試肉鬆去了,便不去管他,但是,就連三白也沒了蹤影,也不知道這個家夥跑哪去了。

也不去管它,在建安。尤其是在王村,三白的安全係數高得很。

王家的院子,原來是一直陳大他們守著的,後來王淩成為了建州司馬。就把陳大他們幾個全安排到州內各個部門去擔當了一官半職,就都搬到了建安城裏去住了,而王村的院子,則是由村裏派了專人來每天打掃,保證做到王況任何時候來都是一塵不染的。

因為王況的離席,王村人的聚會也很快就散了,各家都把各家的東西搬了回去。隻留三兩個人在院子裏整理著,雖然是大家都習慣了有骨頭之類的都吐在骨碟裏,但人多,你稍微不注意一點,他稍微不注意一點,對這院子的破壞一疊加起來也是不可小覬的。

很快的,王村就又趨於平靜,仿佛王況從來沒有回到村裏來的一樣。除了家家戶戶的廚房還在亮著燈,估計是大家新學到肉鬆的做法,就趕著回去趁著還沒忘了。先做一遍,要是不懂的,明早還能找到王況問一問,要是過了午頭,怕是王況又要離開王村了,這一去,就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

小族長忙呢,忙著為天下人謀生計,每每想起這點,王村人心裏就充滿了自豪。現如今的天下間,又有幾人能如同自家小族長一樣的即受聖人信任,又被百姓愛戴,還得到絕大多數的相公,大多數的官員支持的?一般的人,要麽是聖人喜歡。朝中大佬不喜歡,百姓不感冒;要麽是大佬喜歡,百姓討厭,聖人對其則是模棱兩可的;要麽是百姓愛戴,卻是極受豪門大閥仇視,聖人對其也是不冷不熱的。惟獨小族長,在為百姓謀福祉的同時,也兼顧了豪門的利益,還不貪戀權位,聖人對他放心至極。

王村人還不知道王況要晉郡公一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們的心裏,不管王況到了什麽位置,都是王家的族長,至於說什麽爵位,那是小族長不願意要,否則,一個郡公算什麽?

這一夜,王況美美的睡了一覺,這是他連續一個多月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放下了許多事情之後,心情一下就輕鬆了許多,正如同還得幾百年後才會出生的蘇大家所說,何必要一心執著的非要登上山頂不可?這一路上,可不都是風景?自己隻管享受沿途的風景就是了,登不登頂,已經不太重要,那個什麽完成度,關自己鳥事?

能回去自然是好,可是回去之後呢?等著自己的是什麽?或許因為外祖父悖論起作用而使自己灰飛煙滅?還是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覺得後悔,這世界上,可還沒後悔藥可賣,就是穿越,也不大可能在自己身上連著發生兩次罷?

一個月來,王況即便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在外人看來是睡了個舒服,但王況自己知道,那隻不過是習慣而已,真正上一晚都沒睡個踏實的,隻有這一晚,才是徹底的睡死了過去,等眼睛一睜開,已經是精神充沛,睡意全無,而天光也才剛大亮,看來睡眠質量好了,所需要的睡眠時間也就少了不少。

房門一開,卻見徐吃貨正端了個碟子在自己的房門錢踱來踱去的,一抬眼看到王況出來,連忙驚喜的迎了上來,將個碟子直端端的送到王況的眼皮子底下:“二郎快瞅瞅,這是不是肉鬆?”

王況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碟肉鬆竟然揉得如此的細,整個一碟中,沒有發現有哪怕是一絲比頭發還粗的肉絲,這一碟的肉鬆在日頭下閃耀著金黃的光澤,自己剛剛的輕輕一個呼氣,就吹將一蓬細細如絨毛般的肉鬆吹得在空中紛紛揚揚,日頭一照,竟然還有光暈出現,這哪叫肉鬆,這是肉絨,是肉鬆中的極品,就這樣的一疊肉絨,賣上個一貫錢都不為過,放在後世,那就是一斤幾百上千元的極其高端的產品,若是這樣的肉絨放到市場上去,保證是饕餮客們哄搶的對象,個個都會聞風而動。

肉絨之所以珍貴,並不全因為揉製它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還在於火侯的掌握上,在於一雙手的感觸上,尤其是一雙手的作用是最為重要的,有的人或許做了一輩子的肉鬆,但永遠也做不出肉絨來,而有的人因為手的感觸好。隻要掌握了竅門,很容易就能做出來。但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有的人手感雖然好,但興趣不在這方麵。又或者是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這一行,並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天賦,因此,世上會做肉鬆的人千千萬,但能揉出肉絨的人,卻是萬裏也未必挑出一個來。

再看看徐吃貨那一雙兔子眼,王況不得不讚歎這家夥的執著來。他這時候也已經全然的忘了自己昨晚發的絕對不碰徐吃貨的手碰過的食物的願來,伸手掂了一撮送到嘴裏,閉上眼睛仔細的品味著,歎了一口氣:“這不是肉鬆。”

“啊?!”徐吃貨一聽這話,頓時如同泄氣了的皮球,腳上一軟,就待要癱倒在地,沒曾想。王況接著一句:“這是肉鬆中的極品,叫肉絨!”徐吃貨馬上就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的亢奮起來,一下跳得老高:

“二郎你說的可是真的?這真是肉鬆中的極品?”

“嗯。千真萬確!你這一碟,是一碟肉絨,所謂肉絨,便是每一絲都如同絨毛一般的細微,中間絕無粗的肉絲,這一碟的售價,就算是一貫,那些嚐過肉鬆美味的饕餮們也會爭先恐後的搶的。”王況點了點頭,拍了拍徐吃貨的肩膀,“可惜了。你是有職責在身的,否則,若你去開一家肉鬆作坊,必定能夠在短時間內攢下萬貫家財,創下天下第一肉鬆的牌子,這牌子若是延續個幾百年。老值錢了。”

“切,某就算有職責在身又是如何?某難道就不會找人來做不成?嘿嘿,某如今總算是知道了,這肉鬆,哦,不對,是肉絨應該怎麽做了,正如二郎你所說的,有的人,天生就適合幹某一樣事,隻要稍加訓練就成,而有的人,哪怕練到死了,也是無法得其精髓,看來麽,某就是天生適合揉製肉絨的。哈哈,這下好了,原來某還想著明年出海前托二郎幾件事,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某自己就可以做到。”徐國緒喜極而泣,捧著那一碟的肉絨,仿佛捧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小心翼翼。

“國緒你說的當是你在雲陽收養的那兩百來名孤兒罷?你放心,就是你不說,某也不會讓他們受到半點的委屈的。”王況笑笑,衝著因為聽到這句話而驚愕得睜大了一雙紅通通的兔眼的徐國緒眼前晃了晃手,“別傻呆著了,一夜沒睡的罷?先去睡一覺,到午時再叫你。”

“哦。”徐國緒醒過神來,嘟囔了一句:“真真是個妖人,連這都知道。”就轉身,小心翼翼的捧著那被王況稱為是頂級肉鬆的肉絨,回自己的屋裏睡覺去了,有了王況的這句話,他也放下了一個諾大的包袱。

徐國緒其實早在被選為隨伺黃門開始,就已經開始收養無家可歸的孤兒,他是雲陽人,雲陽是長安臨近的雍州所轄的一個上縣,徐國緒就是雲陽人,選擇在雲陽一是這是他的家鄉,二是離長安不遠,也好就近照顧,三是也是為的顧及到朝廷,怕背上私養假子罪名,所以沒選擇在長安。

同樣的,也是為了怕被猜疑,徐國緒收養的孤兒大多都是身有殘缺的,如此一來,就算是被朝廷被官府查到是他所為,也不用擔心背上謀逆的大罪,身有殘缺的人,哪怕是長成了,也是無法成兵成軍的,對朝廷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威脅,自然不會有人去彈劾他,若是有人彈劾,彈劾人不光要自己被反坐不說,還得成就徐國緒的美名。而那些不會去彈劾徐國緒的人,也不會去調查他的日常行止,加上徐國緒又是低調行事,因此這麽些年來,竟然沒人知曉這胖胖的家夥竟然還負擔了這麽多孤兒在身上。

當年他之所以會接受建林酒樓的份子,也是因為這些個孤兒需要大量的錢財,日常的吃穿用度,都是不小的數目,剛開始的時候他也隻收養了幾個孤兒,自己的月錢加上一些外快收入倒也是綽綽有餘,但隨著收養的人越來越多,這些收入也是捉襟見肘,所以才有了這些年裏漸漸的顯示出的貪財性子來。

所幸他本是行善事,自然也不會去用髒錢來做這事情,因此這些年在朝中大佬們眼中的徐國緒是油鹽不進。

王況則是在前年徐國緒突然的在意起錢財來後,才讓魏小五的人去留意調查了一下,得知這家夥在行善,自然也不會加以說破,現在徐國緒自己主動的提了一句,王況也就給他吃了顆定心丸,好讓他明年能安心的去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