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說的對。你們十個組的兄弟都是忠誠可靠的。”

第文並沒注意俞信那張失去血色的臉,他至今尚未發現有任何人有任何異常舉動,隻能認為這十個組的人沒有對方安插的或是利誘過去的。

“二少,您是太緊張了。總悶在屋子裏會出毛病的。”俞信長籲一口氣,提在半空的心才又放下來。“二少,我看您還是到天香閣去散散心吧,那裏還是安全的。如果您不放心,我叫秦老板安排好人,接到府裏來。”

“胡說。”第文笑著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我怎會有這種心情?”

自從他重開第一堂的那天夜裏他去了一趟天香閣,以後便絕足不去。那一夜的狂歡仿佛是他對往日風流歲月的告別。

這些日子他一直過著苦行僧式的生活,這在以往熟悉他個性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理解的。

“俞信,你說有沒有可能把當時攻打府內的人和攻打各地分堂的人區分開來?”

第文接過俞信遞過的茶杯,喝了一口,沉思著問道。

“這不可能。”俞信想了一下,苦笑著說,

“二少,您也知道,他們的組織更為嚴密,根本滲透不進去,現在能知道他們的大致動向已是萬幸了。

“若想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哪個人攻打了何處是不可能的,除非把那五個人捉來,嚴刑拷打。”

“沒用的,你就算用盡天下所有的酷刑,那五個人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第文心中竟隱隱然對那五個人生出敬意,隻因那五人平日的聲名太完美了。

“二少,您又何必要費這氣力。”俞信不以為然的說,“反正他們都該死,怎樣殺也是個死,就算不用他們的頭祭奠老堂主和少堂主,也可以告慰他們在天英靈了。”

第文知道俞信是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是要用特別的刑罰處置這些人,其實自己隻是想把這些人殺掉,放過其他的人。

也幸好俞信理解錯了,否則第文自己更要羞愧難當,自己家人的命是命,難道各地幾千兄弟就白死了嗎?如果自己這樣做,豈不有負部屬的忠心?

他沉思片刻,苦笑著搖搖頭,提起一管朱筆,在那一個個圓點上畫上大大的叉。

“幫主,二少那裏還沒有動靜。看來他是坐等我們七大門派自行清查出反叛,然後送到他府上去。”

丐幫長安分舵內,分舵主全義向幫主匯報著。

“未必。”張猛眯縫著雙眼,仰躺在一張太師椅上。

“難道他真會自己動手來除掉這些人嗎?”全義問道,咱們丐幫也算是耳目最靈通的了,到現在連咱們自己幫內究竟有哪些人參予也查不清。

更別說別的門派了。第一堂就能把這些人查出來嗎?

“第一堂的神通究竟有多大。誰也不清楚。但是第一堂想做什麽事,還沒有做不到的,否則也就不是第一堂了。”

張猛直起身子,歎了口氣。這些日子他心裏一直焦灼不安。要想清查出幫內究竟有哪些人參予了上次行動,並沒有全義說的那樣難,至少他心裏早已知道了七八成。全義之所以覺得難查是因為他是分舵主而不是總舵主。

但是查出來後的事更難辦了,這和大開香堂處置幫內有罪過的

幫眾不同,要送到第一堂去接受極刑。在他而言,就等於自斷肢體,而且將是丐幫永難洗刷的恥辱。

他在少林寺對第文答應的爽快,隻是知道此事勢在必行,如果自己不清查、不交人,第一堂必然會像第文所說的一樣,自己清查,自己誅除。

七大門派除非聯合起來與第一堂決一死戰,不然就隻有任憑第一堂宰割,那樣臉丟的就更大了。

丟卒保車是張猛早就認定的,但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卒子,而是上千名丐幫弟子,若是逼得急了,他們難說不會像摧毀第一堂一樣毀掉自己,後者比前者容易得太多。

所以想丟掉這枚燙手的卒子也不容易,一旦丟不好反而會惹火燒身,他思來想去,反而像被蜘蛛網套住的蒼蠅。

“幫主,近來江湖中多了許多生麵孔,也不知是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看上去應該也是第一堂的人,可是從未發現二少招募人手啊?”全義突然想到了這一點,開口問道。

“這些人都做些什麽?”張猛警覺起來。

“他們什麽也不做,擺明了是在監視各派的動向。”

“就是說我們所有各派都被監視了?”張猛騰地站起身來。

“我們七大門派自然是首要目標,”全義苦笑著說,“我本想把他們都轟走,可又怕給您添麻煩,隻好忍下這口惡氣。”

“二少這樣做也未免太過分了。”張猛隻覺一股怒氣直衝頭頂,“他老子當年也不敢這樣張狂。”

“這倒未必是二少輕狂,”全義勸道,“他畢竟年輕,沒他老子狡猾,做事也沒他老子把細,做得不夠隱蔽罷了。”

“你錯了,我們都錯了。”張猛歎道,“我們先前都以為二少不過是個風流好色的紈絝少年,除了仰仗他父兄的勢力,什麽能耐也沒有,有誰知道他居然會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老實說,當時伏擊他的三大高手沒有一位不是絕頂高手,用來對付第一人或許不足,用來對付第武都綽綽有餘。

可三大高手聯手,非但沒能傷得了他毫發,反而都被他一招製命,這連第一人恐怕也無法做到。”

“幫主是說二少的武功比第一人第大俠還要高?”

“好像是這樣,那三大高手出手絕不會有任何失誤,既然出手就不會留情,如果我和二少易地相處,也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那些人不管看沒看錯,至少沒輕視二少,結果卻是一敗塗地。”

張猛眼中隱現恐懼之色,他是第一個發現那三大高手橫屍之地的,由他們所受的傷和他們死時的姿勢已經能準確再現當時的打鬥場麵。

“你說二少做事不夠把細,這也錯了。”張猛繼續道,“他身邊有那些人自然是第一人留下的。”

“第一人留下的?”

“是啊。在這點上我受了二少的騙,我又無意中騙了其他的人。

“第大俠肯定是死了,否則絕不會不露一麵。我也是這些天才想明白。

“如果第大俠真的還活著,早就把七大門派的掌門召集到府中去,就算他重傷在身,七大門派也隻有俯首聽命。

“二少又何必假借少林方丈的名義召集七大掌門,而且冒險赴少林一行?就因為第大俠已死,他沒有倚靠。才

不擇手段地展開報複。”

“那二少許諾的複仇過後不再過問江湖中事是不是也是在騙我們?”全義的心懸了起來。

“現在看來是什麽都有可能了。”張猛望著窗外的空間,那裏就是江湖,那裏就是武林,那本來是由少林、武當、丐幫三巨頭主宰的世界,後來卻被第一人於不知不覺間奪去了。

此次七大門派同意清查,交人就為了能以一部分人的損失重新得回失去的權利。現在想來怕是也要落空了。

“第一堂雖然強橫,卻從未背棄過諾言,二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背棄諾言嗎?”全義還是不敢相信。

因為信義就是江湖中人的麵皮,一個人可以幹盡各種壞事,卻不敢不講信義,不守諾言,那樣就等於給自己貼上“不要臉”的標簽,而且永遠無法摘掉。

“這要看他怎樣想,怎樣做了。如果他想要重掌江湖,就算他守住諾言,也總會有各種借口的,至少他沒有許諾挨打不還手,機會可以等到,更可以自己造出來。”

張猛又是一聲喟歎,其實他心裏最明白,強權者是可以不必顧忌任何規矩法則和倫理道德的,因為他隨時可以粉碎它,也可以另外製定符合自己心意的江湖法則,如同第一堂先前所做的那樣。

“那您猜二少會怎樣想,怎樣做呢?沒人比您更了解二少了。”

張猛滿臉的苦笑,他和第府交往最多,和第文的交往自然也不少。先前他也曾自認為江湖人中屬他最了解第文,因為第文除了在天香閣花天酒地,就是和他那些酒肉朋友廝混,很少在武林中走動,江湖中人也隻是口口相傳他那些風流韻事,對他基本並不了解。

然而張猛從第文蟄居半年複出後,才發現他換了個人似的,從先前的浮薄浪子變成了一個心機無比深沉的智士。

這種改變被第文隱藏得很好,等閑無人察覺,張猛也是上了他兩次惡當後,反複思惟才明白這一點。

明白了這一點他並沒有感到得意,反而感到一種甚深的恐懼。

“二少應該是對江湖中事不感興趣。”張猛沉思著說,

“否則他先前一樣可以在江湖中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但願他此番真的是為了複家仇吧。

“也但願沒有其他的事情觸動他甚至逼迫他毀戒重出。”

“幫主,您既然說二少做事把細。為什麽他手下的人會輕易被我們察覺?”全義又問出心中的疑問。

“這不是二少做事不夠把細,也不是他派出的人都這麽低能。二少是故意讓我們看到的。這是而少傳給我們的信號。”張猛也是猛然間才想明白這個問題。

“什麽信號?”全義睜大了眼睛。

“他要動手了,而且是大動幹戈。他讓我們明白,我們七大門派都已在他的視線內,警告我們要保持中立,否則就會和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張猛的臉有些發白,聲音也有些發顫,胸膛劇烈地鼓漲著,好像裏麵有什麽東西要炸裂開來。

“幫主,我們怎麽辦?真的要坐視那些兄弟被第一堂屠戮嗎?”全義突然激動的跳起來,他親眼目睹過第府的慘狀,對第府的遭遇也深感同情甚至愧疚,所以他盡全力照料著第文,懷的就是一顆贖罪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