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難打的官司

蔣麗莎和黃珊草草吃了飯,兩人乘著一輛車先到了市裏。蔣麗莎到銀行取了錢,然後又和黃珊一起到超市買了四樣貴重的禮品,才開著車一起到東郊去見米蘭和朱誌明。

到了種子公司大院,黃珊死活不願下車,叫蔣麗莎一個人先進去,蔣麗莎說:“事情是咱們兩個一起惹下的,現在隻有靠咱們一起來平息,否則你爸爸不會饒了我們。”黃珊撅著嘴,說:“那天和他們過不去,今天主動找上門來道歉,我拉不下這個臉。”蔣麗莎激將黃珊說:“你不會是害怕挨打吧?不會的,隻要咱們心平氣和,他們就是再可惡,也得給點麵子,俗話說,抬手還不打上門客呢,何況咱們是提著禮物來道歉的。”

“反正我不進去,我不想見那個黃臉婆。”黃珊固執地說。

任憑蔣麗莎磨破了嘴皮,黃珊就是不進去,蔣麗莎拿她也沒辦法,隻得一個人下了車,提著四大樣貴重的禮品,向米蘭家的房子走去。

米蘭和朱誌明正在吃飯,兩人幾乎同時聽到了車子的馬達聲。朱誌明腿腳不方便,坐著沒動,米蘭就放下碗,來到門口挑起門簾,一看見車子,就知道是蔣麗莎找上門來了。她拐回頭來坐到朱誌明身邊,朱誌明問道:“是來買飼料的吧。”

“小鬼找上門來了。”米蘭低聲地說。

“大白天哪來的鬼呀。”朱誌明問道。

“笨死了,是那個攀高枝兒的潑婦。”米蘭說。

“蔣麗莎?”

“你說呢。”米蘭反問道。

朱誌明一聽蔣麗莎又找上門來了,就恨恨地說:”這個死婆娘,還敢找上門來,這不是找打麽,讓我出去,一拐杖打死這個臭婆娘。那天在派出所,她肯定給所長說了什麽話,不然他們不會對我下那麽狠的手,把我打成這樣。”米蘭一見朱誌明又要找事,就趕快站起來,扶著朱誌明,說:“老公,現在正在打官司呢,你就別找事了。她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未必是來鬧事的,也許是來求情的,求我們放過他們。就算你想找她的事,也得等她送上門來,何必要親自出去呢,又不是什麽貴客。”

朱誌明見米蘭說得有道理,就坐了下來,把拐杖扔在一邊,等著蔣麗莎上門。

蔣麗莎提著四個包,吭吭哧哧地上了台階,嘴裏喊道:“米蘭,智明,在家嗎,我是麗莎。”

米蘭想應聲,被朱誌明碰了一下,低聲地說:“黃鼠狼給你拜年,準沒安好心,先別吱聲,看看她耍什麽把戲。”

米蘭低下頭來,隻顧吃飯,再也不肯吭聲。而門外的蔣麗莎還在叫喊道:“智明在家嗎,我是麗莎。”朱誌明也不吱聲。

蔣麗莎想挑開門簾往裏看看,可由於一雙手提著禮物,不方便,就隻能放下禮物,掀開了門簾。

“你們都在呀,是不是我的聲音太小了,你們聽不見。”蔣麗莎說。她見兩人都不搭理她,隻能自我解嘲了。她轉過身子,把門簾搭在自己屁股上,然後提著兩包禮物退到了房間,放下後又如法炮製,往返了一趟。

蔣麗莎站在米蘭和朱誌明麵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說:“沒有提前打招呼就前來拜訪,顯得冒昧,讓你們兩位見笑了。我能坐下嗎?”

朱誌明抬起頭來,盯著蔣麗莎的臉,說:“我們這種小百姓,隻有挨打的份兒,哪能承受得起你這樣高貴人的拜訪,有話就痛快點,別夾緊屁股放屁,故意弄出那麽大的動靜,顯得做作。”

蔣麗莎遭到辱罵,心裏的滋味可想而知,但為了完成黃江河交給自己的神聖使命,即使朱誌明罵得再難聽點,她也不會反駁。她不請而來,又不請自坐,坐在了朱誌明的對麵,臉上洋溢著虛偽的笑,說:“朱誌明,咱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談談打官司的事,想私下了結。”

朱誌明嗬嗬一笑,說:“笑話,咱們在信用社雖然發生了一點衝突,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管誰對誰錯,也就不再追究了,至於我這次打官司,告的是派出所,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前來和我談判,恐怕和我的官司不沾邊吧。”

蔣麗莎明知道朱誌明在裝瘋賣傻,也得繼續向他解釋,於是就說:“沒錯,你告的確實是派出所,可事出總的有因吧,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信用社的事派生出來的。你那點小心思我知道,明著告的是派出所,其實就在攻擊黃書記,想叫他身敗名裂。”

“世界上有兩種恨永遠不能消解,第一是殺父之仇,第二是奪妻之恨,就算是我要他身敗名裂,他又能把我怎麽樣。”朱誌明毫不遮掩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既然提到了夫妻,蔣麗莎就有話可說了,她逮住了朱誌明的話把兒,就趕緊趁熱打鐵,說:“看在咱們往日夫妻的情分上,你就聽我一回勸,別和他過不去,你不會不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吧。”

不提夫妻情分也許還好說,蔣麗莎這麽一提,更加激起朱誌明的抵觸情緒,他扶著拐杖站起來,指著蔣麗莎的鼻子怒斥道:“虧你還有臉提起夫妻情分,你要是顧及一丁點夫妻情分,當初怎麽就那麽狠心,撇下我和孩子撲進了野男人的懷裏,你要是顧及夫妻情分,在信用社怎麽就忍心撥打報警電話,你要是顧及夫妻情分,怎麽叫派出所把我打成這樣。”

“對不起,智明,我——”蔣麗莎蠕動著嘴唇,低著頭說。她還沒說完,朱誌明就揮動了拐杖。蔣麗莎以為朱誌明要動粗,趕快抱住了腦袋。朱誌明放下拐杖,冷笑著說:“你放心,我不會像有的人那樣,狗仗人勢,欺負弱小,我不會打你的。你惹了事,反而叫警察把我痛打一頓,打斷了我的腿,害我花了那麽多醫藥費,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要是我現在把你痛打一頓,然後給你道個歉,你作何感想。”

蔣麗莎見朱誌明沒有要打她的意思,就鬆開了腦袋,看著朱誌明說:“智明,如果你打我一頓能解氣,你就打吧,我保證毫無怨言,這是我準備的一點醫藥費,請你一定收下。”蔣麗莎從包裏拿出錢,放到了茶幾上。

“這是一萬塊錢,如果不夠,我下次再多給點。”蔣麗莎補充道。

朱誌明從茶幾上拿起錢來,在手裏掂了掂,說:“我挨了一頓暴打,就值這麽點錢?”

“你想要多少?”

“我不要錢,我要公道。”朱誌明大吼道。隨著一聲怒吼,朱誌明把錢扔向了蔣麗莎。錢似乎長著眼睛,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蔣麗莎的臉上。蔣麗莎站起來,說:“你情緒正激動呢,我先不和你說,先走了。”走了兩步,蔣麗莎又回過頭來,說:“這個世界上,錢就是公道,當然了,除了錢,還有一樣東西也能代表公道,那就是權力。我已經仁至義盡,何去何從,你掂量著辦吧。”

蔣麗莎說完就向外走去。她剛掀開門簾,就聽見朱誌明對米蘭說:“你把她帶來這些破爛玩意兒統統扔出去,我們不稀罕。”說話間,蔣麗莎已經走到門外。米蘭提著她的禮物和錢,攆出門去,狠狠地向蔣麗莎扔了過去。

箱子破裂,裏麵的瓶子滾落出來,滾了一地。錢也散開了,如天女散花,在空中紛紛揚揚。蔣麗莎沒有回頭,徑直向車子走去。

晚上,蔣麗莎和黃珊向黃江河匯報了情況,黃江河當著女兒和老婆的麵,自言自語地說:“看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有較真兒的人。”蔣麗莎忙問道:“這對夫妻死要麵子活受罪,非要把官司進行到底,我們該怎麽辦。”黃江河瞄了蔣麗莎一眼,說:“惹事時你是英雄,輪到平息事端,就成狗熊了,他們堅持要打這場官司,我也隻好奉陪到底了。”

“怎麽個奉陪法,警察打傷了朱誌明是事實。”蔣麗莎說。

“那就先讓警察從派出所滾蛋。”黃江河輕描淡寫地說。

“可警察也是為了我們呀,總不能叫人家出力不討好吧。”

“是讓他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誰讓他們隨便打人的。”停了一下,黃江河似乎有了良心發現,又說:“你明天過去,先給那幾個警察透個氣,讓他們主動接受公安局的處理,等事態平息下來之後,我自有安排。”

黃珊站在一邊插話道:“爸爸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米蘭和朱誌明要越級上訪呢?他們的目的顯然不是針對警察,而是衝著我們來的——”

黃江河嗬嗬一笑,說:“黃珊終於長大了,終於能辨別是非,看到問題的本質了。他們要上告,我自有辦法對付。麗莎,你把公安局那邊的事安排妥當了,就找人看著米蘭和朱誌明,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看著,不出幾個月,就能拖垮他們的耐心,到那時候,再給點錢,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另外,法院那邊也得操點心,叫他們先不要開庭,即使開庭,派出所的所長也隻能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出庭,看看朱誌明和米蘭還能玩出什麽把戲。”

聽著黃江河有理有據的高談闊論,蔣麗莎感動到了極點,當著黃珊的麵情不自禁地誇獎道:“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你不但是個好老公,還是個好市委書記。”黃江河受到蔣麗莎的褒獎,笑笑說:“你以為我這個市委書記是個草包呀。”

這天上班,黃珊哼著小曲走進了劉燕妮的辦公室。劉燕妮看著黃珊趾高氣揚的樣子,就問道:“是結婚了還是有喜了,看把你高興的。”黃珊走到劉燕妮身邊,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笑著說:“我結過婚了,所以不需要結婚,我生過孩子了,怕違反計劃生育政策,所以不敢懷孕,本姑娘高興,是因為高興而高興,沒有理由。”

黃珊不說理由,反而更加引起劉燕妮的懷疑,她不由猜想,黃珊這樣高興,一定與米蘭和朱誌明的官司有關,黃珊不想說,劉燕妮也不能問。劉燕妮給黃珊安排了工作,就聲稱自己有事,隨即就開車離開了信用社。

坐在車上,劉燕妮撥打了米蘭的電話,想知道官司的進展情況。米蘭接到劉燕妮的電話,還沒有等劉燕妮問起官司的事,就把昨天下午蔣麗莎拿著禮品登門拜訪,被她和朱誌明攆出門去的過程給劉燕妮講述了一遍。劉燕妮聽了,情知這裏麵一定有鬼,就約見了米蘭,要她馬上到自己的公司來一趟。

官司雖然不見動靜,更分不出勝負,但米蘭還是感動高興。高傲的公主低頭了,北原市的第一夫人親自登門謝罪,這些都說明,黃江河一家人心虛了。她一見劉燕妮就摟住了劉燕妮的脖子,說:“燕妮姐,你的腦子真的好使,你要是周郎,也是一計能安天下的好男兒,我和智明都服了你了。”

劉燕妮說:“謝謝你的誇獎,可是有一種預感,估計這官司不好打了。”

“為什麽?不會吧,警察打傷了朱誌明是鐵的事實,這一點誰都不能否認,法庭是講理的地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們要袒護警察和蔣麗莎,我們就拿著驗傷報告上訪,看他們怎麽辦。”米蘭自信地說。

劉燕妮嘿嘿一笑,說:“傻丫頭,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問你,如果法院說朱誌明的傷是在信用社雙方毆打的過程中造成的,你怎麽說?這是其一;其二,如果法院拖著不判,你又怎麽辦?其三,如果黃江河一家人做了手腳,先把所長開除了公職,讓他以公民的身份和你對簿公堂,你又該怎麽辦?我猜想的未必正確,但我發現他們已經行動了,所采取的行動肯定出不了我的圈圈,不信你就等著。”

聽了劉燕妮的一席話,米蘭的自信早已跑到了九霄雲外,她不禁問道:“你別囉嗦了,再出個主意,看看到底我們該怎麽辦?”

“現在我還不知道,你明天先到法院,看看他們怎麽說,如果如我所料,估計他們會動員你撤訴,賠償你的損失。”劉燕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