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連蘇再次踹開門進來的時候,處在暴怒的邊緣。他粗喘著氣將時溫提起來,摜到牆上。
“萬重為報了警,”他冷笑著,咬牙切齒,“他還放消息給了董事會。現在,他正在大張旗鼓營救他被綁架的愛人。”
“是我的錯,是我低估了他。”
“我一直以為他隻是想要方家人不再掣肘萬家,以為他想獨占萬源。哈哈哈,我真是錯得離譜!”
方連蘇因為暴怒,臉上皮膚變成醬紅色。他揪住時溫染血的襯衣,惡狠狠地說:“原來他不隻要這些,他還要方家徹底完蛋,要方家人的命!”
“哈哈哈,”他狂笑著,掐住時溫慘白的臉,用力捏,“我輸了,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隨著時間推移,時溫是抱著大不了一死的決心的,他也有這個心理準備。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明顯不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內,讓他明白了,竟然還有比死亡更讓人無法接受的磨難。
房間裏隻剩下他和方連蘇,他幾乎完全不能動了,全身都是傷,整個人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茫然之中。
方連蘇的臉逼近他,似乎在打量他的眉眼口鼻。然後他被捏住下頜,眼睜睜看著對方拉開了褲鏈。
當那股腥膻打在臉上,時溫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麽轟然倒塌。
方連蘇狠狠扇了他兩個耳光,捏著他下頜,強迫他張開嘴,將自己東西頂了進去。
瀕臨窒息的痛苦甚至讓他產生了已經死掉的幻覺。
為什麽不死掉呢?!
一切都很混亂,他被壓製著肆意妄為,像離開了水的魚,最後幾口呼吸隻能用來苟延殘喘。
他發出崩潰的嗚咽,拖著已經扭曲的小腿拚命往後退,手上全是血,手指摳在水泥地板上,指甲崩掉了也毫無所覺。
祁望帶人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眼前這一幕,目眥欲裂。
現場亂糟糟一片,警察喊話聲、奔逃聲、咒罵聲,充斥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內,讓人發瘋。
祁望當初砍了繼父十二刀坐了牢,今天第二次產生了想把另一個人砍碎的衝動。
手術室的燈還沒熄滅。
萬重為坐在走廊長椅上,雙腿分開,手肘撐在膝蓋上,垂著頭,攻擊性極強的眉眼斂著。
手邊的熱拿鐵一口沒動,從滾燙放到冰涼。
祁望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剛剛把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他抬頭看一看“手術中”三個字,一聲不吭坐在了萬重為身邊。
淩晨四點的私立醫院,還算安靜。外麵下了一場薄雪,平洲的冬天很少下雪,今年天氣反常得連新聞都在天天說。
祁望帶著一身冷意,跟萬重為匯報著外麵的情況。
方連蘇因為綁架萬家長子的愛人被當場抓獲,這件事像一顆炸彈已經炸遍整個平洲城。
方連蘇一開始因為奈良那個項目被臨時停職調查,後來又引出另一樁多年前的瀆職案子,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和斡旋,本來已經撤銷了案件,但他卻遲遲沒有複職。
很多和方家有千絲萬縷聯係的人心裏便有了數,這些接踵而至的事情是有計劃有預謀地衝著方連蘇來的。但方連蘇從政多年,方家在當地根深蒂固,一兩個不痛不癢的瀆職和貪汙不一定能給他帶來實際影響。
明眼人都看出來,背後要整他的人也不是一般人物,說不定還有後招。
就在大家靜觀其變的檔口,又一個爆炸消息傳出來。
萬家長子、萬源集團總裁萬重為新婚不到一年的愛人被綁架。萬重為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開董事會,他臉色當時就變了,手裏的咖啡灑了一地。
萬重為有多在意他那個愛人,圈子裏無人不知。萬重為甚至沒來得及離開會議室,當著幾個大股東的麵兒報了警。
年紀最長的一個股東帶頭表示會全力幫助萬重為。萬家當年在T國是靠賭場起家的,如今早就洗白成正當生意,但有些不見光的背景還在。
那表態的老股東當年是跟著萬重為的爺爺一起打的天下,手裏握著不少人脈和暗線,當即就打電話找了幾個可靠的人,暗地裏找人。這人之前一直站中間派,經此一事,徹底站到了萬重為這邊。當然這是後話了。
他們是在方家一棟郊區別墅的地下室裏找到的人。警察和萬家的人幾乎同一時間趕到。現場什麽狀況,不隻祁望,還有很多人看到了。
方連蘇被警方控製帶走,時溫被送上救護車,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一時輿論沸反盈天。
方家的人,萬家的人,平洲政商圈內那些千絲萬縷的關係,都在找萬重為。被秘書褚冉一概堵了回去,隻說萬總現還在醫院等重傷的愛人醒來,其他一概不管,誰也不見。
外麵的情況說完了,祁望頓了頓,說:“一切都在計劃中,算順利。”
一切都沒有錯漏,隻除了一個人。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皆沉默不語。
萬重為蜷了蜷搭在西褲上的手指,上麵還有暗紅色血跡,那是他在時溫被推去手術室時蹭到的。早上出門還在衝他笑的人,如今一身血汙、氣息微弱地躺在手術**,右手垂落下來,血肉模糊,有幾根手指甚至沒有指甲。
有那麽一刻,極速滾動的手術床仿佛從萬重為身體某個地方轟隆隆碾過去。
直到時溫被推進手術室,萬重為站在門外,突然皺了皺眉。
剛才被碾過的地方有點疼,這點疼繼而蔓延全身。
他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或者說,這是他第二次產生這種痛覺,上一次,還是九歲那年,他在伯明翰市立交響樂團大樓下看到一躍而下的景雨。
“找到他的時候,”祁望停頓了一下,試圖找一個合適的措辭,“……沒有做到最後,警方那邊定了性,綁架和……猥褻吧。”
祁望不信萬重為對時溫沒有感覺。“利用”和“將計就計”這種事或許一直是萬重為自己以為的,但如今已經不能準確反應他的真實內心,甚至當事人自己也很難意識到真相。至於他什麽時候能窺見自己心底,別人幫不了忙。
外人再怎麽看萬重為心狠手辣、喜怒無形,祁望也不覺得他是那種真正惡劣的人。在他跟著萬重為的這些年裏,表麵上是雇傭關係,但萬重為對他的一些安排,都隱藏著不動聲色的關切。這也是祁望死心塌地跟著他的原因。
——全心戒備、難以交付真心、信奉因利而聚,萬重為隻是這樣過了太久。祁望曾經毫不懷疑,萬重為會這樣過一生。
直到和時溫在一起,他那些微小的愉悅和不著痕跡的變化,近在咫尺的祁望看得最清楚。所以祁望才會說“我是擔心你後悔”。
“證據確鑿,再難翻身。”萬重為說。
他在聽到“猥褻”那兩個字的時候,全身不自然地緊張起來,立刻接過話頭,好像生怕祁望再說出什麽類似的句子。
他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停留,思想卻不受控,總是回去找和那兩個字相關的東西。時溫滿是血汙的臉和某些令人發指的行為對應起來,讓萬重為的太陽穴裏仿佛灌滿了冷風。
偏頭痛又犯了。
好久沒犯了。
但是多米諾骨牌已經推倒了第一張,也是最重要的一張。後麵就會呈摧枯拉朽之勢進行下去,沒有什麽可以阻擋。
因為一點莫名其妙的不忍心壞了整個計劃,那不是萬重為能做出來的事。
他吐出很長的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問祁望:“視頻呢?”
祁望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掌心裏——是一個微型攝像頭,也是時溫那件新襯衣上的“扣子”。
萬重為扔出錄音讓方連蘇上鉤,也早就截取到方連蘇要綁架時溫的計劃。因此時溫出門前,不但襯衣上有攝像頭和跟蹤器,書包上也有。
萬重為做了萬全的準備去“將計就計”。
一個多年前的錄音是扳不倒方連蘇,但他不知道的是,這隻是剛剛開始。
萬重為捏捏眉心,太陽穴突突地跳。明明事情到了現在很順利,但他卻有種失控感。這感覺來的毫無征兆,並且不能輕易抹掉。
他定了定神,說了早就做出的那個決定。
“放出去吧。”
祁望頭一次沒像往常那樣領命而去,而是很多餘地問了他一句:“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要考慮嗎?
貪汙、綁架、猥褻,方連蘇的政治生涯和人生基本結束了。但方家還在,身居高位的人不隻方連蘇一個。
可冷冰冰的罪名哪裏比得上視覺衝擊來得強烈。視頻一旦放出去,人們會津津樂道,輿論會淹死他們,方家會臭到底,後輩們再無翻身機會。
而同樣的,所有想為方家求情的人,都沒臉出現在萬重為麵前。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報複,不必在意道德高地的綁架,連董事會都隻會因為他們恩愛夫夫的遭遇對他倍加寬容。因為他最痛苦。
其實這原本不在他計劃範圍之內,扳倒方連蘇和方家,萬重為有後招。就算時溫被綁架是意料之內的“將計就計”,但遭遇猥褻卻是萬重為沒料到的,他以為頂多就是會讓人吃點苦頭,況且準備好的人也已經循著追蹤器給時溫定了位。
祁望把現場情況告訴他的時候,他甚至連續確認了兩次祁望是不是口誤。
他陷入短暫的震驚。期間還夾雜著一些其他的情緒,他沒有細究,因為還有很多事等他做決斷。
他從最初的情緒裏出來,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個極好的機會。那些所謂的“後招”都不如這段被時溫襯衣上的攝像頭拍下來的視頻,更快狠準地達到目的。
所以在眾多複雜的路徑中,他選了最容易的那個。“婚姻”這條線最終成了犧牲品。
所以萬重為告訴祁望:“去吧。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發揮它最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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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萬又壞又狠又無情。抱抱時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