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萬重為掉馬以來,他也不裝了,氣定神閑地開始了和時溫的“同居”生活。

對麵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搬走的,等時溫想起來這事的時候,對麵已經空置了很久。也不知道萬重為用的什麽手段把人弄走的。

很奇怪,有萬重為在,他好像很多事都不用擔心。

時溫沒再說趕他走的話,也沒說原諒。兩個人還是和之前一樣,時溫上班,萬重為留在家裏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每周末,時溫依然陪著他去做高壓氧。每次做完回來,萬重為偶爾還會出現夢遊和幻聽,不過惡心嘔吐沒再有。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時溫上下班萬重為開始親自接送。為此,萬重為還去新買了一輛自行車,因為之前那輛被他蹬壞了。

時溫上班之後,萬重為開始在家裏處理工作。褚冉和祁望偶爾會過來,帶著一些需要他簽署的機密文件。但都是偷偷來,萬重為不讓時溫看到他們,生怕一看到人就會想起來什麽,然後再把自己趕走,這就得不償失了。

祁望有一次沒忍住,抱怨道:“你這樣沒名沒分地和他住在一起,什麽時候是個頭。”

祁望提了副總,現在權利大得很,褚冉也不遑多讓。然而升職的快樂他倆沒品嚐多久,就陷入不眠不休的忙碌中。除了工作上的壓力,每個月一兩趟的長途飛行,快把他倆耗幹了。這倆人有口難言,說好聽點就是萬重為信任他們,說不好聽點就是把他們不當人使。

所以想讓萬重為和時溫複合的願望,他倆比誰都強烈。

萬重為不高興祁望這麽說,涼涼地掃了他一眼,把一摞文件推過去,示意他裝好。然後不鹹不淡地說:“這會是常態,你有個心理準備。就算有名又分了,我也不一定回去。”

祁望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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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溫的課題取得了新成果,拿了一大筆獎金和補助。教授很得意,和大家一起攛掇著時溫請客。

想起之前烤肉店那次,時溫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提前和萬重為說一聲。

萬重為聽完之後,非常得體而有分寸地跟時溫說,是該好好慶祝一下的:“平常大家都很照顧你,應該感謝一下他們。而且,這是你的圈子和生活,你想怎麽樣都可以,不用問我意見。問就是我全力支持你。”

原本隻是說了一句“我明天晚上請客不回家吃飯”的時溫內心淩亂。

他忍不住腹誹,萬重為簡直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典型。

看他一臉不忿,偏偏萬重為還湊上來問:“你在想什麽?”

既然都這麽問了,時溫隻好如實說:“我隻是知會你一聲,你倒也不必上升到這個高度。”

萬重為悻悻地撇撇嘴。

當天說了這個事兒之後,萬重為也沒看著情緒不好或者怎樣。但到了第二天,他就來勁了。包括但不限於喋喋不休地問“在哪吃,吃什麽,有多少人”,又說自己“眩暈惡心偏頭疼不想做飯”,打電話的時候有氣無力,問就是說幹了一整天活兒累著了 。

時溫沒接他的茬。

到了晚上五點,一群人鬧哄哄往烤肉店走。這次定的還是同一家店,時溫在路上接到了今天萬重為的第N個電話。

來回都是車軲轆話,那張委屈的臉簡直要從電話聽筒裏鑽出來。時溫平淡地應了幾句,抬眼看烤肉店已在跟前,便說“我到了”,隨後麻利扣了電話。

烤肉滋滋冒著熱氣,清酒開了十幾瓶,大家圍著長條桌正嗨,突然有人走了進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坐在靠門口的同事,巧了,正是上次時溫喝多了要送他回家的那位。自那天之後,所裏有同事確實八卦過一段時間,旁敲側擊問時溫和投資人的關係,不過後來都被時溫嚴肅辟謠了。

大家麵麵相覷了幾秒。直到教授站起來,熱情迎上去,其他人才確定來者真是投資人“景先生”。

——並非是時溫口中和“景先生”長得很像的房客。

萬重為很謙虛,和大家打了一圈招呼,然後毫不避諱坐在時溫旁邊,替他拿過來快要烤糊的一塊肥牛,放進盤子裏。

然後說:“晚飯想吃烤肉,真巧,正好碰到你們聚餐。沒打擾你們吧?”

教授立刻說:“哪能啊,能和您一起吃飯是榮幸,也是緣分,求之不得。”

眾人紛紛附和。

時溫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寒暄過一輪,大家開始邊吃邊聊。萬重為沒把自己投資人的身份看得過高或者怎樣,很隨和,聊的話題也接地氣,氣氛很融洽。

烤肉煙火氣重,萬重為一邊周旋,一邊手下不停地給時溫烤肉、夾肉、換茶水。時溫酒量不行,但麵前也擺了一瓶清酒,大家一起舉杯,他就跟著喝點兒。

萬重為不製止他,隻是在旁邊小聲囑咐他“慢點兒喝”。他喝一口酒,萬重為就往他手裏遞杯茶,讓他衝一衝。

大家看在眼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但也都嘻嘻哈哈笑著,裝看不見,心裏卻海沸江翻了。

終於有人喝得來了興頭,借著酒勁鬥膽問了一句:“景先生,您和阿溫住在一起嗎?”

萬重為點點頭,理所當然地答:“我在這邊做複健,時間比較久,住酒店不方便,就暫時借住在阿溫家裏。”

眾人“哦”一聲,表示了然。

——投資人和時溫的關係果然不一般。

萬重為沒再多說別的,但他對時溫那個殷勤的態度和專注的眼神,懂的都懂。

時溫在眾人了然的目光中有些尷尬,但萬重為很妥帖地轉移了話題,聊起研究所的一個熱門項目。在座的都是搞研究的,思路很容易就被帶走了。

晚上十點多,大家在盡興中散了場。萬重為提前結了賬,動作自然地攬住時溫的肩,在眾人的道別聲中往家走。

公寓距離烤肉店就一條馬路,步行幾分鍾就到。時溫靠在萬重為懷裏腳步昏沉。他是這樣,十幾度的清酒撐死喝兩杯,喝完不動還好,一動就暈,並且迎風倒。

秋風清爽,迎麵拂過,就過了一條馬路的空隙,時溫已經開始抱著臉傻笑。

萬重為的笑聲從他頭頂傳來,邊笑邊用兩隻手托著他,托不住了便幹脆公主抱。

時溫很不滿,大著舌頭嘟囔:“你笑森麽?”

萬重為笑聲重了一點,從胸腔裏發出來,一點也沒克製。看著時溫紅著臉凶他的樣子,隻覺得整個心髒都被電流躥過。

“笑你傻。”

“嗬,你才灑,你全家都灑。”

“是,加上你,我全家都灑。”

時溫僅剩的一點智商懷疑萬重為仍然在嘲笑他,撲騰著想下來。

萬重為手一鬆,在他猛地往下掉的一刻又抱緊,嚇得他一聲驚呼,兩隻手一下子摟緊了萬重為脖子。

兩個人一路走到家,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整條路上都是萬重為的笑聲和時溫的驚呼,直到進了公寓樓,才聽不見了。

因為上廁所出來晚了留在後麵目睹全程的幾個同事,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萬隻小動物呼嘯而過。

把一個醉鬼收拾好了,是相當費精力的。況且時溫還是個有潔癖的醉鬼,一定要洗了澡刷了牙並且把襪子**都洗好晾起來才能睡。

萬重為把他裹進被子裏,摸摸他手腳,像個小火爐。

燙得人心裏發麻。

喝了酒的人睡覺不太安分,動來動去,紅潤潤的嘴唇翕動,發出不明意義的哼唧。

萬重為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情感戰勝了理智,直接躺了下來,連人帶被子抱進自己懷裏。

抱了沒一分鍾,萬重為很快地說服自己這樣下去時溫會很熱,出了汗容易感冒,然後便把被子扯了,自己鑽了進去。

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無恥到了一定程度,但是怎麽辦呢?懷裏抱著人,一點也不想講那些仁義禮智信。不過他心裏有個度,隻是抱著,貪婪地把臉埋進時溫的頭發和脖頸裏,再多的不再做了。

兩個人睡到後半夜,時溫大概清醒了些,嚷嚷著喝水。

他一動,萬重為就醒了,立刻撐起身子觀察時溫情況。時溫把被子都踢了,兩隻腳露在外麵,胳膊抵在萬重為腰上,閉著眼說口渴。

睡前已經冷好了水,就放在床頭。萬重為怕他刺著眼,沒開燈,探手將水拿過來喂他喝。一杯水下肚,時溫又埋頭倒下。

後半夜有些涼,萬重為將被子攏一攏,又嚴嚴實實把時溫裹住。剛躺下沒多久,時溫突然翻了個身,整個人和萬重為麵對麵貼上。

空氣凝固了一秒,萬重為大氣不敢出。

時溫大概覺得不舒服,下意識調整了一下睡姿,一隻手搭到萬重為肩上,另一隻手放到身下,兩條腿蜷起來,勾住萬重為的小腿。他們現在的動作太親密了,臉貼著臉,萬重為隻稍微一動,嘴唇便能碰到時溫的鼻尖。

那溫熱滾燙的味道和氣息兜頭罩過來,簡直要人命!萬重為覺得自己要炸,腦子裏轟隆一聲,喉結很重地滾了滾。

他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肯定完蛋,強行冷靜了半晌,又努力分散精力去數時溫近在眼前的眼睫毛。

不行。

還是要炸。

不能一起睡了,還是去自己小**吧!

萬重為難得做一回君子,做完二百五十次思想鬥爭之後,終於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一點一點往後撤身體,想盡量在不驚擾時溫的情況下,從**爬起來。

在這一刻,萬重為大概終於深刻體會到愛情雞湯裏那句“愛是克製”的老生常談。然後口不對心地暗罵一句“作孽”。

突然沒了熱源,時溫動了動,手臂突然往前一伸,將已經撤離了半個身子的萬重為拉住了。他睡迷糊了,甚至睜開眼看了看,然後又閉上眼,整個人靠過來,同時雙手往回拉,將萬重為重新拉進懷裏。

本就意誌不堅定的人瞬時丟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