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發現記憶的秘密
中國
夜深雨緊,連綿不絕的雨線在黑暗夜色中顯得異常的白,嘩嘩響聲也格外的亮,本就寒意未退的冬天因為這場暴雨使得整個空間更冷、更冰。
淩語芊站在陽台上,靜靜看著那越下越密的雨點,看得出神。
新聞報道說由於大洋州海嘯,導致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有大暴雨。由這場暴雨的程度可見,當時的海嘯必定很嚴重。
每次大的自然災難,都會引發狂風暴雨,x國此刻一定更是大雨滂沱,那麽大的雨,工人們還會繼續挖掘已被炸成廢墟的工廠嗎?
打自得知賀煜有可能被埋在已經炸成廢墟的工廠地下室,爺爺立刻叫賀一航出發去x國,還電話連線那邊的人開始挖掘地麵企圖營救賀煜,距離事發時間已有36個小時,已經過去黃金救人時間的一半,越快找到賀煜,他生還的機會就越早,所以,這場大雨下得很不是時候,下得很不應該!
添丁,生兒,多好的喜事,多好的兆頭,可事實上呢,誰又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打自六天前賀煜出發去x國,然後那邊再一次發生海嘯,淩語芊心中都沒起到很大的反應,她還以為自己真的做到對他的任何事情都無動於衷了,直至得到他可能已經遇難的噩耗,她才發現,那根本就不可能!
之前沒有表露,是被她極力扼製著,是因為他還安好,到他出事了,那股被使勁壓製的牽掛和關懷也就像遭到洪水的襲擊,衝破緊閉的心房,蔓延全身各處,鋪天蓋地地爆發。
怨、恨、痛、哀……
各種各樣的情潮,深深包圍著她,吞噬著她,讓她不想再活,隻想隨他而去。人生最偉大最深刻的愛,是生死相隨!
然而,人生還有一個同樣很偉大的愛,那便是母愛!
琰琰才哺出生,才來到這個世界兩天,那麽的小,那麽的脆弱,她又豈能離他而去,他已經沒了父親,怎能連另一半親人也失去!
更何況,他的處境是那麽的困難。
記得琰琰剛出生的時候,張阿姨說過,正月十五生的人,將來會是大官,可今天下午,季淑芬忽然跑來醫院,一進門就破口大罵,罵琰琰是小克星,罵她是大克星,指責她為什麽不再忍耐多一天,至少等過了正月十五才生出來,那樣,賀煜就不會有事!
正月十五出生的人,是大官,會一生榮華和富貴;
正月十五出生的人,是天煞孤星,會克死父母;
到底,哪個說辭是對的?
季淑芬說的似乎有根有據,可她不接受!盡管她內心的喪夫之痛不比季淑芬的喪子之痛淺,但她就是無法接受這一切災難會牽扯到琰琰的身上!
他才出生,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兒,憑什麽說他害人?憑什麽要他背負著一輩子的枷鎖!
當因為悲痛而變得理智喪失的季淑芬凶神惡煞地提出要將琰琰逐出賀家家門,甚至想索性弄死琰琰時,她也瘋了,再也忍不住,厲聲對季淑芬吼回去,說那隻是自然災難,與任何人都無關係,假如說賀煜的死因為琰琰,那其他遇難的人呢?難道他們的兒女都是正月十五所生?
季淑芬被堵得啞口無言,於是轉為罵她,說她不是人,是個冷血的動物,是個冷血的狐狸精,丈夫被害死了,還為那凶手如此理直氣壯。
嗬嗬,假如她是個冷血的動物,那你季淑芬又是什麽?不分是非黑白、到處亂咬人的瘋狗?
在這世上,就季淑芬有兒子!就你季淑芬一個人疼兒子!
因為賀煜的意外,你季淑芬備厭惡琰琰,我呢?琰琰同樣是我疼入骨髓的小心肝,打他在我肚裏開始,我就立誓要竭盡全能去保護他,經過那般驚心動魄的分娩而千辛萬苦生出他後,我更是不容許任何人中傷甚至傷害他,即便那個人,是他的親奶奶,即便理由是,毫無根據的“天煞孤星”!
所以,她當即就把護士叫來,用命令的語氣,叫她們把季淑芬趕走!對於這個時刻想傷害她孩兒的惡婆婆,在她痛得死去活來都沒想過稀罕其出現,如今,她更是不歡迎!
然後,季淑芬走了,是不斷謾罵著走,還揚言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琰琰進門!
她沒理會,仿佛沒事發生過似的,緊緊抱著琰琰,看著他不諳世事、依然睡得香甜的模樣,很久很久……
“語芊,進去了哦?”驀地,一聲輕微的呼喚在這嘩嘩雨聲中響起,將淩語芊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不用看,淩語芊也知道是張阿姨,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張永遠都無比親切慈祥的麵容。
“雖然你穿了厚衣服,可這畢竟是陽台,畢竟是冬天,況且還下著這麽大的雨,你身體虛弱,很容易惹上毛病的。”張阿姨樣子憂心忡忡,其實,她還想提醒的一個隱患是,淩語芊遭到賀煜有可能遇難的打擊,身心皆受創,更是容易讓病菌襲擊。
終於,淩語芊側目,迎向張阿姨,先是定定凝視片刻,隨即低聲道,“我沒事,阿姨您不用擔心我,我自己懂得保護自己,因為我還要照顧琰琰,我要健康的身體,照顧好他。”
悲傷的語調,輕輕的、淡淡的,幾乎都淹沒在那嘩嘩雨聲中。
張阿姨便也作罷,繼續望著她,沉吟了片刻,又道,“還在為二嫂責罵琰琰的事難過嗎?其實你不用理會,就算真的有她那種說法,也沒什麽的,正所謂迷信迷信,迷了就信,再說假如真的這樣,那也是命中注定,要怨,隻能怨老天爺。”
要怨,隻能怨老天爺!
淩語芊視線不由從張阿姨身上移開,仰頭朝黑壓壓的天空望去。
是的,一切都是老天造成,可是,怨有用嗎?自己一路走來都怨過恨過,無情的它還不是照樣無動於衷,照樣給自己一次次災難。
猶記得,媽媽有次安慰她,跟她談起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說人的一生曲折不斷,也算是老天爺的一種眷顧,因為隻有經曆過磨難的人生,才會更矜貴,更讓人珍惜,且也更燦爛多姿。
當時,她的回答是,不要這樣的眷顧!讓它去眷顧別人!
如今,她同樣是不稀罕!
還是那句話,假如這份珍貴要用無數的痛徹心扉來換得,那她寧願不要!
“賀爺爺他們回去,也隻是為了更好安排煜少的事,你別放在心上,賀爺爺不會像二嫂那樣無理取鬧的。”張阿姨繼續勸慰。
淩語芊又定一定神,沉默依舊。季淑芬被“趕走”不久,賀雲清等人也離開了,平時,他們都會呆到傍晚前,且臨走前都會再看琰琰一眼,但今天,他們提前走了,沒有再看琰琰,直接就走了。
興許情況如張阿姨的安慰,回家能更好地安排搶救賀煜的事宜,但也興許,他們也覺得是琰琰給賀煜帶來災難。
不過都無所謂,他們喜歡也罷,厭惡也罷,都沒有多大的關係,反正,自己也不稀罕,自己早就做好一年後離開的準備,早就想過,在琰琰成長的日子裏沒有他們的愛。
淩語芊心中盡管是這麽想,但還是難掩淡淡的失落和悵然,一會,她甩了甩思緒,壓住這些不該有的惋惜,美目重返張阿姨那,出其不意地問,“張阿姨,你是否也覺得我很冷血?”
張阿姨怔了怔,搖頭,語氣堅定,“最愛煜少的人,是你!”
淩語芊唇角一扯,勾出一抹不知何意的笑,再一次看向外麵的蒙蒙大雨,嗓音仍舊分外輕緩,“那他,他愛我嗎?”
“他最愛的人,也是你,他愛你比愛他自己還多!”張阿姨又是不假思索且無比肯定地應答,“所以,他一定沒事,不管他遇到多大的困境,都會化解的,會回來見你,見琰琰,琰琰不是克星,根本不是!”
淩語芊唇角霎時更翹起來,整個唇形顯得更加完美,因點亮希望的眼眸也越發的晶亮,直視著眼前的一片灰白,在心中呐喊出來,“賀煜,你這個大騙子,不守信用的大壞蛋,還想我原諒你的話,就給我好好的,給我支撐住,假如你真的死了,那我也不會再流半點眼淚,因為那代表你不愛我,代表你愛我不夠深,故我不會為你傷心,不會為你哭!聽到了,聽到了嗎?賀煜你聽到了嗎?”
悲痛委屈的淚,自淩語芊眼中奪眶而出,揮如雨下,比外麵那些雨線落得更快,更猛。
由心中呐喊而出的聲音衝進大雨中,飛上雲霄去,隨著黑夜朝宇宙擴散,順著地球而轉動漂流,進入另一個風雨交加的地方……
海麵上,狂風呼嘯,大雨滂沱,驚濤駭浪洶湧翻滾,海麵劇烈搖曳,木排在浪尖裏巔簸,木排上的兩個人影緊緊拽住用樹幹製成的木漿,合力駕馭,奮身與驚濤駭浪抗衡著。
“derrick—he,你還行不?”歌德魯邊穩住身體使勁搖動木漿,高聲叫喊。
賀煜與他背對著背,也極力把關著自己這邊,同樣將語調發揮到最高,用英語回答,“嗯!還行!”
“那就好,記住,你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人在家中等你,所以,你務必要堅持,駛過黑夜的海洋,便是幸福的風和日麗的港灣!”歌德魯不僅是為賀煜打氣,也為他自己打氣。
賀煜聽罷,不禁想起香港一著名詩人的作品《航海》:
柚子樹開花時節乍曖還寒
突然滿天烏雲密布,
狂風呼嘯,雷聲隆隆,
大雨滂沱,波濤洶湧,
扁舟在浪尖裏巔簸
翻江倒海,
水手們合力駕馭,
渡過黑暗的海洋。
駛向幸福的彼岸,
風和日麗泊於寧靜的港灣越是惡劣危險的時候,人的求生本能和奮力拚搏毅力越容易被推到極點,發揮最大的效能,然後戰勝困難,擺脫危險境地。
然而,詩歌終究是詩歌,象征著人類對美好的一種追求和向往,現實卻是殘酷的,就目前巨濤洶湧的大海而言,什麽都顯得渺小無能!
起初,憑著心中那股信念,兩人還能勉強支撐,可漸漸地,隨著浪濤連綿不斷,且在一個勢不可擋的巨浪襲來時,小小的木排倏忽被掀起,連帶賀煜和歌德魯一起被卷到大約兩米高的空中,繼而隨著巨浪翻滾、墜落,砰的一聲巨響,木排翻底砸回水中,賀煜和歌德魯也因此落進海裏。
他們皆大驚失色,千鈞一發之際,急忙扔掉手中的木漿,改去拽住木排,整個身軀緊緊地攀附住。
“derrick,areyouok?”歌德魯又問。
“ok!”賀煜又是大聲回應,想看向歌德魯那邊,奈何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海浪水花,根本看不清對方。
因此,兩人隻能扯破喉嚨大喊,相互鼓勵和打氣,且了解對方是否還在。
歌德魯叫賀煜想想妻子和兒子,想想在家中等候他回去實現諾言美麗可人兒;賀煜不清楚什麽對歌德魯是最重要的,隻能回應,叫歌德魯為心中的目標而堅持。
他們一邊自救,一邊朝對方靠近,經過一番惡鬥後,總算能看到對方的影子,在彼此欣慰的注視中,他們並肩作戰,與惡浪搏鬥著。
時間持續得太久,再強壯厲害的人也會慢慢被摧毀,兩人由起初的雄赳赳,漸漸焉了下來。而且,賀煜還突然感到很難受,頭暈腦脹,渾身似乎再也提不起勁。
瞧見賀煜麵色突然漲紅,歌德魯心頭一凜,快速騰手往他額頭一摸,瞬時間,更加驚懼。
“derrick,你感冒了嗎?你是不是要發燒了?”他手重新搭回到木排時,大聲喊出。
賀煜聽罷,也渾身僵硬,原來,自己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感冒了,其實,早在從荒島那邊醒來時,他就覺得很難受,砍樹、製作木排的過程中,這種狀況也沒減退過,但由於心係回家,他沒去理,如今再遭此巨大襲擊,他是再也支撐不住了!
“derrick,撐住,一定要撐住,靠你自己的力量去撐住,不能靠我,要是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結果我們隻會葬身海底,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堅持,知道嗎?想想你的妻子,想想你的兒子,你要是死了,她會恨你,一定會恨你的!”
恨!
是的,那小東西,一定恨甚於痛!曾經多少次,他靜靜發呆的時候,都會禁不住地幻化出她大喊著痛恨自己,恨自己的不守信用,恨自己扔下她和寶寶。
可是小東西,我無能為力,真的無能為力了。 第 140 章 外生枝,那個賀煜,他意誌力超乎想象的的堅定,我都差點控製不住他了。”
高峻扯唇,“你不是自詡對我控製得百分百嗎?怎麽對他就無能了?”
“那不同,你跟他本質不一樣!”
“所以,你必須按照我剛才的要求去做。既然第一個計劃有可能中途變卦,那就盡快轉到第二個計劃!”
“你是指……”
“嗯,你快弄,越快越好!”
“好,我暫且信你,記住,別再給我添麻煩,那個女人不是你該染的!別忘了,你和他們不是同一類!”
高峻不語,掛斷了電話,先是沉吟片刻,藍眸隨即朝住院大樓門口瞥了瞥,啟動引擎,車子緩緩前行,駛離醫院……
地球的另一處,大洋洲。
萬裏無雲,陽光明媚,風平浪靜的海麵上金光閃閃,景色美麗醉人,再也尋不到昨天那場狂風暴雨的半點痕跡。
岸邊的大樹底下,兩個人影靠著大樹而坐,正是賀煜和歌德魯。
兩人均閉著眼,不久,歌德魯先醒來,濃眉微蹙著,足以跟旁邊碧綠海水媲美的眼眸先是習慣性地左右環視,視線最後停在賀煜身上,長臂一揮,手背在賀煜額頭輕輕一碰,感覺不再那麽熱了,於是舒了一口氣。
恰好,賀煜也醒來了!緊閉了好長時間的眼皮,總算緩緩睜開,同樣是四處掃視著,最後,眼光與歌德魯匯合。
“感覺還好?”歌德魯詢問,眸間隱約泛著一絲古怪的光芒。
賀煜並沒多加理會,開始感受自己的身體,且思緒追憶起來。
“賀煜,你確定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歌德魯又開口。
賀煜愣了愣,定睛,望著歌德魯。
歌德魯依然若有所思狀,稍後,毅然道,“昨晚你發燒了,我給你檢查,偶然發現……你的大腦,植有晶片!”
賀煜更是渾身僵硬!
大腦植有晶片……
上一次,在g市,那個素來負責自己傷勢的主治醫生,好像也曾提過這樣的話!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歌德魯質疑的神色。
賀煜再沉吟了下,反問出聲,“你能取出來嗎?”
然而,歌德魯不回答,也再次追問,“你先告訴我,除了商人這個身份,你還有什麽別的職責?特工?特種兵?間諜?”
“沒!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賀煜不假思索地回答,語氣依然焦急不已,“告訴我,你能取出來嗎?你可以取出來的?”
歌德魯還是不應答,審視著他,“好,我信你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但你要告訴我,你經曆過什麽?告訴我你的身體情況,我是指,與大腦有關的信息!”
迎著歌德魯嚴肅慎重的眼神,想起這幾天彼此間的並肩而戰、生死與共,賀煜便也不隱瞞,將當年的車禍,還是失憶的情況簡單扼要地告知歌德魯。
話畢,他還趁勢問,“我的失憶,會不會就是這塊晶片造成?”
好一會,歌德魯才答,“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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