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念和顧清行很少有這麽近的時候, 近到在彼此的雙眼裏看到自己。
她突然有點犯慫。
顧清行的眼睛很漂亮,黑漆漆的,瞳仁很透, 就是挺讓人看不透徹。
“嗯?”
磁沉的音像是從喉嚨發出, 沈書念耳朵癢了癢,想抬手捏一下,奈何兩人太近,動一下勢必會碰到他。她目光沒直愣愣的看他,偏了偏。
“你、你要開冰箱嗎?”沈書念半晌才冒出重複的一句,感覺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更重了, 男性氣息嚴絲合縫的包裹著她,說不出的強勢。
“有些問題你和朋友說不清, 需要和我這當事人說,對吧?”顧清行薄唇牽了笑, 眼底卻沒笑。好不容易等她回來, 沒想到會聽到離婚。
顧清行全聽到了。
他就想看看沈書念有沒有膽量當麵說,如果她說了,顧清行微眯眼。
眸光沉在她輕咬過的紅唇上,剛經曆過涼水的侵透, 泛著水潤柔光,看著很好親。顧清行眼神逐漸危險,冷靜幾秒驟然離開, 擰開手裏的礦泉水瓶灌了幾口, 喉結大肆滾動,沈書念眼睜睜看著, 遲疑道:
“我喝過的……”
她的話顯然沒能阻止。
明亮星眸裏是他微仰頭、喉結滾動喝水的模樣, 潤紅的唇抿了又抿。
他們這樣算不算間接接吻?
沈書念被自己腦子裏的想法嚇一跳, 猛地搖頭,嘴都沒碰到,不算。
空掉的礦泉水瓶丟進垃圾簍,顧清行徹底離開她的範圍朝外走,沈書念輕撫胸口緩緩呼氣,跟在他兩步遠的距離上樓。忽然想到什麽,她急走幾步堵住要關門的顧清行,“那個,媽讓我明天回去,你陪我唄。”
“你都要和我提離婚,我有什麽理由陪你去。”顧清行理所應當道。
“……”
“你明明就聽到了,還逼著我——”沈書念抱怨的話沒說到底,就被他眼神鎮住,心頭咯噔一下,揚起假笑道,“那不就是我的假設嗎?”
“假設還有不成立的時候,對吧。”沈書念抵著門不讓他關,賀雲若今晚欲言又止兩回,肯定有事,加上爺爺有話說,她心頭產生膽怯,所以想拉著顧清行一道,畢竟沈老先生對他還是充滿了關愛的。
顧清行敷衍的假笑,“鬆手。”
他從裏推著門向外,沈書念抵著門向裏,“我讓崔姨給你做好吃的!”
“不吃。”
油鹽不進呢。
沈書念一隻腳卡在門縫,顧清行見此不敢用力,被她輕巧抵開了門。
客臥和主臥麵積差不多,擺設也很符合顧清行的自我風格,唯一比較出彩的是——她看向床頭齜牙的綠色小恐龍,“看來你很喜歡它嘛。”
顧清行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應該是鄭姨收拾房間時擺上床的。”
“哦~”
沈書念這一聲哦百轉千回。
顧清行微攏眉,動手解開自己的袖口,寶藍色袖扣被他摘下,又慢條斯理的鬆領帶,深灰色領帶被他拽下搖曳落地,接著開始解襯衫扣。
“說話呢,你怎麽……”沈書念看他自然的動作,也顧不上調侃他**放玩偶的事,火速跑出了房,再晚一步,她就能看到他的腹肌了。
什麽毛病啊。
顧清行頓了動作,抬腳踢上門,摘下來的袖扣放到桌上,盯著**的玩偶看了半晌。他自詡商業聯姻,卻在相處中慢慢失心,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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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念這段時間拍戲累了,第二天九點才醒過來,賀雲若電話都沒接到。
她慢吞吞的爬起來。
昨晚顧清行解衣服的動作太過魔力,讓她忽然想起之前做春夢的事。
離譜到家了。
樓下茶幾上新換的花是明黃色的小雛菊,半開的窗戶有風吹進,花葉搖晃。
沈書念抬手打了哈欠,去往餐廳的路上冷不丁地撞上顧清行,頓時精神一震,這都幾點了他竟然沒去公司在家。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的擦肩而過,沈書念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令人頭腦更加清醒的高山雪鬆。
簡單用完早餐,沈書念出來時看到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微風拂過,小雛菊搖搖晃晃,他微垂的發絲也輕晃。顧清行筆挺的西褲襯衫,隻是低頭看報的動作都顯得矜貴,透著生人勿進的強大氣場。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沈書念忍不住問,平日裏這人可是大忙人。
“沈小姐貴人忘事。”顧清行優雅翻著報,“昨晚不是說陪你回家。”
那你也沒答應啊。
沈書念暗暗腓腹,麵上喜笑顏開,立即上樓換衣服,再不去賀雲若電話又得來。顧清行報紙看得入神,驀然嗅到茉莉和玫瑰的香,他循著氣息將目光偏向樓梯,沈書念一襲清新淡雅的白裙,微卷的長發垂在脊背,明眸皓齒,像一朵純白的茉莉花,優雅至極的從樓梯上下來。
等人下來,顧清行將人上下打量,“你——”
“太太,您今天怎麽穿的如此素雅?”他話沒說出,被鄭姨打斷了。
顧清行適時閉上嘴。
沈書念的穿衣風格一直是以亮色為主,但不同於紅毯上的烈焰紅唇,耀眼的黑裙和紅裙,極少看她穿白。顧清行疊了報紙,起身望向她。
“不好看嗎?”沈書念提著裙擺轉了圈,鄭姨連誇好看,還cue顧清行,“對吧,先生。”
顧清行輕咳聲,“嗯。”
沈書念挑了件不招眼的,免得在家待著哪哪都能被人發現,到達沈家時午飯還沒開始,催姨在廚房忙碌,沈書念剛揚起笑臉對賀雲若就被她虎了眼,眼睛看向樓上,“來這麽晚,爺爺在書房等你多時了。”
她垮下臉,“這麽隆重。”
賀雲若對於顧清行的到來很歡迎,讓沈勁下來,沈書念想拉他一起進書房的心徹底熄下,隻能慢吞吞的上樓進書房。還好,書房裏不止爺爺在,奶奶也在,她心情頓時好些,像隻小蝴蝶跑到二老麵前。
“爺爺奶奶,想死你們了。”
沈書念撒嬌般的話剛出,沈老先生拿一旁的拐棍朝她一指,“別過來,站好!”
她硬生生停下。
沈書念看向奶奶,後者愛莫能助。
沈老先生精神不錯,拐棍重重打在地上,看著很氣的樣子,沈書念也正色起來,忐忑地很。要知道沈老先生寵則寵,說教起來從不嘴軟。
“你說說你,不是去南城拍廣告就是去影視城拍戲,動輒一周半月的不回家,你把清行置於何地。”沈老先生擰著眉,頭疼的很,“你要實在不滿意這場婚姻你就離婚,別一天到晚不歸家,你讓顧家怎麽想。”
“可是您不是說咱們家破產了,我才英勇而出應下婚約的嗎?”沈書念覺得爺爺的脾氣莫名其妙,想了會,恍然大悟道,“您是騙我的!”
“根本就沒有破產!”
“……”沈老先生一遭說漏嘴,幹咳了兩聲,“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清行是你自己領回家的,說要嫁就嫁給他,結果婚後你整日不歸家。”
輪到沈書念沉默了。
到底哪個故事是真的?顧清行說當初聯姻對象首選是顧睿,她不願才換成顧清行,怎麽又變成是自己把顧清行領回家。沈書念壓根想不起來,覺得處處邏輯死,“那我失憶後您怎麽不跟我說實話,騙我。”
“清行是個好孩子,門當戶對,爺爺也是為你好。”沈老先生說。
這下換沈書念生氣,她相信了這麽久的話都是假的,那顧清行的話有幾分真?她心裏鬱著氣,不好對兩位老人發,氣呼呼出了書房,不管裏麵人喊她,樓下沉勁和顧清行聊的風生水起,沈書念獨自回房。
沈老太太跟了過來,滿目慈愛,“哎喲瞧著氣呼呼能掛油壺的小嘴。”
沈書念哼了聲。
“奶奶,你們就別仗著我失憶什麽都想不起來騙我了,到底怎麽回事?”
“破產一事確實是假。”沈老太太摸著她的手,心平氣和道,“但清行確實是你領回來的。當初沈家和顧家有意聯姻,顧家選的是顧睿,你倆年歲相當,但你極力反對,還和爺爺大吵了一架。沒過多久你突然領著清行回家,說要嫁給他,爺爺見你倆的年歲差的也不多,你又執意,就同意了。”
沈書念不明白的是,她和顧清行應該是不熟的,為什麽能把人帶回家。
這點,沈老太太也不清楚。
臨走,沈老太太遞給她兩張交響音樂會的票,“乖,和清行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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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行開車時頻頻看她。
沈書念心裏的疑團在瘋狂打轉,眉頭深鎖著,躊躇著應該怎麽問他。
“爺爺跟你說了什麽?”
說出來肯定要被嘲笑,沈書念想起自己將這個故事說過給他聽,暗自惱著,顧清行作為當事人之一,事情經過比她清楚,可他竟然也瞞著。沈書念深呼吸,極力保持平靜,“沒什麽,奶奶給了我音樂會票。”
“今天的。”
她從包裏掏出兩張票。
地址在平城大劇院,顧清行睨了她幾眼,前方變道左轉,沈書念打開窗,驟然湧進的熱氣裹走了涼氣,渾身的毛孔在熱浪裏抗議。她全然不覺得熱,仔細想想,如果奶奶說得是真的,那她身上就沒有欠錢、三年五載都還不清的枷鎖了,她想離婚,可以隨時和顧清行提出來。
這也算一樁幸事。
不過,如果真是她自己將顧清行帶回來,那她和顧清行很有可能是戀人關係,不然怎麽能帶回來?可看顧清行對自己的態度,一點也不像。
沈書念腦子亂得很。
她覺得有時間得把顧睿喊出來,他作為被拒絕的也會有一定知情權。
“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下。
音樂會是三點開場,現在是兩點半左右,時間充分,兩人檢票進了會場。沈老太太預訂的位置靠前,挨著的,沈書念落座後隻覺和顧清行胳膊碰在一起,她神色自若的收攏,四周打量,票麵上信息沒看仔細,現在看,是日本名作曲家青山藤也的中國首場音樂會,座無虛席。
現在的沈書念碰到和日本相關的,都會想到程冶,加了沒聊的微信早就被其他人的信息壓到底下,群裏也沒有他的消息,一切都像是夢。
顧清行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側頭看她,沈書念直直盯著前方。
音樂會開場曲是鋼琴曲,紅色幕布緩緩拉起,黑白鋼琴立體而精致,從舞台後走出一位穿燕尾服的男人。他身形頎長,站在獨一份的燈光裏,白襯衫黑領結,同色燕尾服和西褲,利落挺拔,眉眼幹淨純粹。
台下驚訝聲重重。
沈書念視線隨著抬起的紅幕,緩緩落在男人身上,隻一眼,就震驚。
她驚呼出聲。
身旁安靜的顧清行偏了視線,沈書念兀自鎮定,雙手卻不自覺顫抖。
她沒看錯。
是程冶。
誰能想到她會在音樂會上看見他,站在光裏,像極了少年時期他站在紅旗下演講。程冶對台下鞠躬,坐到鋼琴前,指尖流淌出醇厚的樂聲,讓人如臨仙境,沈書念聽不進去,急促的心跳聲像是要衝破心腔,指尖抓著扶手,一寸寸的都快嵌進肉裏,連疼都感覺不到。
顧清行垂眸看她動作。
程冶彈完謝禮時,麵向眾人微笑,驀然笑意頓了頓,視線凝向了前排。
沈書念更加抓緊扶手。
冷不丁地手背上覆下抹溫熱,低頭看,顧清行正用力的握著她的手。
程冶退至後台。
下一秒,沈書念驟然抽出手,顧不上接下來的曲目,起身,踉蹌著扶著前排的座椅,在後排人不滿聲裏跑出席位。顧清行冷然的目光盯著她消失的方向,展開票,在一眾日本人名裏看到了中文名。
程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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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外,人來人往。
沈書念像隻無頭蒼蠅拉人就問音樂會的後場在哪,得了方位後疾跑過去,撞了人都來不及道歉。前方就是音樂會後場的門,曙光在即。
就在她準備推門時,一股力道拉住她,天旋地轉間男性氣息逼近,顧清行手裏捏著那兩張票,將人拽進安全通道牢牢壓製在牆,淩厲眉眼壓近,灼熱呼吸沉在她頸側,語氣森然令人難以琢磨。
“沈書念,你在找誰?”
作者有話說:
下章看顧大行發瘋!
沈老太太很無辜:我想撮合孫女和孫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