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句話,沈瑜就讀出了楊老師無盡的傷感,她收起了自己要訴苦的打算,把悲傷強行地壓在心底,在辦公室受盡了白眼和冷嘲熱諷,在宿舍還是開開心心的吧,這樣的時光太難得了。

兩人走到門口,沈瑜發現門口放著一大堆東西,就知道是楊老師帶來的,她笑著說:“楊老師,你這是把家都搬過來了嗎?拿這麽多,哪能吃得完。”

“慢慢吃吧!更何況五張嘴呢,話說巧夫難為無米之炊,多拿點備著。”

沈瑜放好了東西,就去廚房做飯了,三個孩子搬來了東西,楊偉民幫著擺好了桌子。

三個孩子不像平時看到楊偉民那麽拘謹,反而爭著搶著問楊老師問題,好像今天的楊偉民突然變成了和藹的小老頭,宿舍變得異常的熱鬧和諧。

不大一會兒,菜上桌了,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大蛋糕成了孩子們的新寵,三個人吃得不亦樂乎,尤其是江夏和王悅,她們倆從來沒吃過蛋糕,第一次吃到這麽香甜可口的東西,兩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隻是沈瑜心裏仍然暢快不起來,她以前隻是為備課擔心,現在還要擔心人際關係,她一邊做飯一邊想,她是不是真的有問題,缺少跟別人溝通的能力,可就現在的局麵來看,她無論怎麽努力,似乎效果都不會太好,那是因為當人們對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有根深蒂固的偏見以後,這種想法是很難改變的。

“楊老師,在天河小學的時候,你為什麽總是板著一張臉?”諾諾本來想說板著一張黑臉,想了想又換了個詞。

這麽一問,江夏和王悅話也多了起來,爭著搶著說。

“是哦,我以前也很害怕楊老師。”江夏補上一句:“現在我不怎麽怕了。”

王悅抿了抿嘴唇:“我也很怕楊老師,現在就還好。”

楊偉民笑了:“以前我是你們的老師,我生怕你們淘氣不愛學習,所以才要板著臉,現在我都不教你們了,還板著臉幹什麽呢?”

“楊老師,你覺得中心小學好?還是天河小學好?”諾諾又問道。

自從上次楊偉民摸黑找到了江夏和王悅,回到診所不但沒揭穿她的‘陰謀’,而且還囑咐江夏和王悅要給她留麵子,這事還是江夏告訴她的,她現在對楊老師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

這個問題可難住了楊偉民,他知道他的答案跟孩子們想要的答案完全相反。從感情的角度來說,不管是中心小學,還是其他任何的學校,在楊偉民心裏都沒法跟天河小學比。

可他知道不論是教育環境,還是師資力量,天河小學根本沒法跟中心小學比,中心小學擁有健全的教學設施,優美的校舍環境,寬大的操場以及強大的教師隊伍。

“你們覺得哪個更好?”楊偉民笑著問。

江夏第一個舉手:“當然是中心小學好哦!”

“我覺得也是。”今天飯桌上氣氛很和諧,王悅也變得積極起來了。

諾諾笑著說:“我也這麽覺得。”

“我喜歡天河小學。”半天沒說話的沈瑜脫口而出,想起在天河小學度過的那些時光,沈瑜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

雖然天河小學的環境和設施跟中心小學沒法比,可學生們見了她就熱情地撲上來跟她打招呼,老師們相處和諧,有課了大家各忙各的,沒課的時候,討論學生的成績,甚至拉拉家常,誰帶了好吃的東西一擁而上,搶著吃東西,往往這時候,辦公室裏就充滿了歡聲笑語。

也不知道怎麽了,這段時間沈瑜總愛回憶在天河小學的那些快樂時光,她越想到以前的那些快樂,就越覺得現在過得糟心。想當初學生要轉學的時候,都是她開解楊老師不能壓著學生不讓轉學;學校要撤了,她安慰楊老師這是時代發展的局勢,我們無法改變,隻能接受。

早知道要融進一個新的集體這麽難?她當初就什麽也不做,盡管她知道這樣做改變不了天河小學關門歇業的事實,但她也會做最後垂死的掙紮,而不是推波助瀾。如果有機會讓她重新選擇,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天河小學,可時光無法倒流,那些美好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我跟沈老師意見一致。”楊偉民看了沈瑜一眼:“天河小學馬上要被別人占了。”

沈瑜急忙問:“楊老師,到底怎麽回事?”

三個孩子雖然都是從天河小學出來的,可對天河小學並沒多少感情,更何況天河小學關著門和被村委會征用對她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如果要考慮這事,還不如多吃一塊蛋糕來得好。

楊偉民把大隊書記來他家的事,以及村委會要搬到天河小學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書記這周末還要來找我。”楊偉民有點生氣地說:“他們的理由居然是村委會房子太小,開會的時候坐不下!村委會能有多少人?他們新修的房子那麽多,非要占天河小學的校舍。他們還不是想著鄉上或者縣上的領導來了,好體體麵麵地開個會。”

要是以前沈瑜肯定會說,反正天河小學已經這樣了,恐怕沒有機會再開門教書育人了,倒不如讓給村委會,也算資源再利用。

但現在沈瑜不僅不這麽想,還相當反對:“是啊!村委會修了那麽一大排房子,上次我去過,那會議室少說也能坐五十人。憑什麽要占天河小學的資源。”

楊偉民長歎一聲:“你師母勸我說把鑰匙給他們,房子沒人住很容易就變成塌房爛院,我思前想後考慮了一晚上,覺得你師母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沈瑜激動地說:“楊老師,可要是天河小學被村委會征用了,天河小學真的就沒有機會再招生了,話說借出去容易,想要回來,總是難的。”

楊偉民長歎一聲:“我何嚐不知道這些,大隊書記是一個愛占小便宜,裝大愛在人前顯能耐的人,村裏什麽事他都想插一杠子。更何況天河小學還有利可圖,學校裏有那麽多桌椅板凳,我怕他到時候把學校的公共財物當成自己的私人物品,往自己家裏搬一部分,或者公然借出去,或者送了人,送了西家,東家也想要,到時候好好的一個學校就可能被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