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沒有結果也算一種結果(3)
這時組織部長提出了問題,還是擔心幾個先前在行政機關的廳、處級的幹部,還有幾個部隊轉業幹部的問題,說人家原來都是挺優秀的國家幹部,與他們同級別的幹部現在都手握大權,風光實惠,他們卻淪落到無處安排的地位,怕這樣做會出問題。
有人就出麵否定這種擔憂。說一個好端端的企業,叫他們這班人整治成今天這破敗的樣子,他們還有啥意見?有意見把他們做瀆職罪處理,他們就沒意見了。一個現代化的企業,在全國自行車行業排行老三的明星企業,弄到入不敷出、資不抵債的田地,他們還有臉向國家要官嗎?國家沒有對不起他們的地方,是他們對不起國家啊!
這句話引出另一種結論:
眾多的工人以為,他們對得起國家,是國家對不起他們。特別是那部分中老年工人,他們說,他們把青春獻給了國家。可是,到他們老了,病了,體力衰退了,眼神不好了,手腳笨拙了,國家就不要他們了,把他們推給了市場。這合理嗎?
這時分管政法和意識形態工作的市委副書記說話了,他針對剛才人的話說,這個問題很重要,弄不好會使我們的產業工人失去對社會主義的信心,產生對立緒,成為對社會的一支消極力量。我們一定要高度重視這些同誌們的利益,做好艱苦細致的思想工作的同時,也應予以合理的經濟補償。盡管中央尚無這方麵的政策細則,我們q市不妨從實際出,創造製定符合q市市的土政策。
到這時候,該說的話基本都說了,能用的辦法原則上都提到了,誰要想再弄出點新招,再語驚四座,都不大容易了。下邊的多為表態,劉書記要求,參會的人都該有個態度,至少要有所傾向。
經過剛才的,使原來還不清楚自行車公司到底背多大債務、有多大窟窿的與會者弄清楚了。他們開始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早先還對這家企業抱著的幻想一下子破滅了。接下來表態的人大多讚成企業破產。說到工人安置問題,都眾口一詞,政府想辦法。至於企業何以走到瀕臨死亡,這麽多的債務是怎樣形成的,國有資產有沒有流失,企業內部為什麽會形成小山頭,總公司停止了生產,為什麽下邊卻有新注冊的小公司依然生產,諸如此類的實質問題,卻沒有人觸及。這似乎成了當下的一種遊戲規則,凡涉及到經濟領域裏的問題,大家都免開尊口。盡管沒有明文規定這是禁區,但是人人心中都認為這就是禁區,即使政見相左的人物,也出奇的默契一致,都不踏進這方禁區。
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主持會議的維副書記說話了。他先肯定了剛才諸位的意見、觀點,之後開始闡述自己的主見。他認為,自行車公司之所以走到欲將倒閉破產的地步,絕不是偶然的,其中有些大的趨勢不是人的主觀意願能夠抗爭的。盡管企業要破產,但不能因為企業的終結否定管理企業的幹部。破產的企業也是有好幹部的,這些幹部依然是q市的財富。在企業破產的過程中,要安置好企業人員,特別是管理層的幹部,給他們新的用武之地。
維綱的外之意很明白,他是在為合達賁這樣的人說話。他有一個以自己為圓心的人事圈子,凡在這個圈子裏的人,無論遇上什麽風雲,他們都會步調一致,默契配合。他不會輕易地舍棄自己栽培、重用的“人才”,除非是到了非舍車馬,才能保將帥的處境。他明白,他隻有這樣的為人,才會有自己的勢力,這種勢力也才能日益充實壯大。至於這些人的德行怎麽樣,有沒有才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他必須忠實。
照這種會議的套路,最後作總結的,或者說是下指示的,就是劉書記了。我如果要說什麽,應該在劉書記講話之前插入。這時,我卻想放棄這次說話的機會。我知道,我要是一,肯定要對維書記剛才那番高見抨擊一番。沒辦法,我這人就是這樣,太直。但是,我清楚這陣子不能去激化自己與維綱的矛盾。那就忍住,不,不表態,這樣就什麽事也沒有。這樣一想,這種看似讓了對方一步的沉默,效果反而比咄咄逼人的進攻要好。況且,今天的會議已使我達到了目的,我把從各個角度踢進政府懷裏的皮球一下子踢到了五大班子的懷裏,盡管皮球還沒落地。也可以說,它還在相互地踢來踢去沒個結果,沒有結果也算一種結果,這種結果總比叫政府一家把球抱在懷裏輕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