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煙塵烽火(2)

“我是你的秘書,還是你們市政府的幹部?我有啥義務跟你匯報工作?”

“正因為你不是這種角色,所以你沒資格跟他們講這種事,知道嗎?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凡是這類事,一律不能收他們送的材料,更不能收他們送的東西,叫他們到市政府找我嘛,有人接待他們的。

“誰叫你不在家哩,又是你們家的破事,我咋辦才好?”

“不在家就更好辦,叫他等我回來再來嘛,你憑啥收下他送的那些東西,知道嗎?他能把材料放到這裏,他會怎麽想呢?”

“我管他怎麽想哩,關我屁事。”

“你懂個屁,去,馬上把他送的東西給我找出來。”

“那還用找,都在儲藏室放著,要找自己找去,他拿的東西,我懶得動它。”

很有眼色的劉嫂立馬從廚房出來,剛才兩口子的對話她都聽見了。她不想讓夫妻二人的口角擴大,隻想熄滅兩人的火氣,就進入儲藏室,將一個旅行包和一個檔案袋都掂了出來,放在客廳一角,對著栗致炟指了指,沒敢說啥,又溜進廚房。遇上這,劉嫂總是很為難的,站在二人身邊,聽他們別嘴磨牙,當然不妥,離他們遠去,置之不理,也是不妥。盡管劉嫂腦子管用,人又勤快,遇上這事,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尷尬。

在外人眼裏,堂堂一市之長,安排個把軍轉幹部,是輕而易舉的事。實事求是地說,栗致炟隻要決心安置這個本家侄子,也是可以做成的,隻是他不打算去做這事,為一個本家的侄子,惹出一些輿論,去損害同僚的利益。他這人辦事,是有他的規則的。他要去做的事,先考慮的是值不值得去做,需不需要去做,而不是做成做不成。許多事,對一個市長來說,都是能做成的,隻要他動真格的去做。

栗致炟太清楚了,如今多得成災的不是別的什麽東西,而是兩條腿的人。從鄉到縣,從縣到市,從市到省,無論哪一級哪一地,都是人滿為患呀!人缺了少了不行,人多了也不行的。何況如今的人多,不是一般的多,而是多得使社會有點承受不了,多得成了一種病症,多得後患無窮啊!想到這些,又看看鍾南省人口多得要命的現狀,他就想痛斥過去的當家人,何以不計劃人口的增長,何以叫人口增長如此之快。他查過有關資料,他剛出生那年,全國才五億多人口,也就是五十年光景,如今就十多個億了。不得了啊!他不敢統計到底有多少人屬於無業、失業、待崗。實際這個數字是客觀存在的,但是下邊的人是不會把真實的數字統計準確的,他也不想知道這個確鑿的數字。對於這個問題,大家都在采用“鴕鳥政策”。怨誰呢,造成這種積重難返的人口局麵,當然是有它的曆史原因和領導責任了。可是,你無法真的去追溯一下它的“源頭”,去看看到底是誰造成的罪過,使人口問題弄到這種局麵,以至於強令去實施獨生子女的政策,還是難以控製人口增長的態勢。這種事是不能做的,過去的事畢竟過去了,關鍵是麵對未來。

做了市長以後,他更清楚了人多為患的道理,他也更清楚了這種積重難返的人口現狀。幾次縮減公務員的行動,都無法奏效,企圖精簡機構,早已是天方夜譚。有一次在一個鄉政府,因為鄉黨委書記列出了精簡人員名單,風聲出去,竟有那被精簡的人串通起來,把書記的孩子殺了。做了市長,他知道這人事的厲害。一般況,原則上他不插手人事的事。像老家栗小九兒子的事,他從剛才知道這事開始,就沒打算幫這個忙。他已決定,將栗小九送來的材料交給秘書,讓秘書婉告訴栗小九,這事辦不成,叫他早點另想門路。栗致炟知道,市政府、市直機關及公檢法司確實都有安置軍轉幹部的指標,但是,指標很少,且競爭者很多,它的比例要大大超過高考及考研的比例,且都是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可以說,每個市長、局長、主任的背後都排著長長的競爭人選。他們都在愁這事,畢竟狼多肉少,僧多粥少,能夠達到目的的幸運兒實屬稀有寵兒。倘若自己以市長名義再向某局某委壓下任務,定會遭到這方官員的深惡痛絕,確實這事太難,也太叫經辦人為難,自己就不想染指其中,這方麵,栗致炟並非強者。栗致炟當市長幾年了,他還感覺到,這種事若自己真的去幫老鄉的忙,即使為他們辦成了,也不過是幾句好話而已,那些“鄉下人”是不懂如今大都市的規矩的。可是,在省城,又會釀造出一種輿論,說他栗市長怎麽怎麽以權謀私,安置親屬雲雲,甚至會有說他收取賄賂的話題等等。這些東西,不僅栗致炟老家的人不懂,羅虹也是考慮不到的。想到這些,栗致炟總是暗暗埋怨羅虹不善解人意,不理解自己。這時候,他愈加覺得,羅虹隻是個形式上的妻子,他們夫妻生活的內容實在太蒼白了。所以,他對羅虹也就越來越冷淡了。兩個人基本沒有思想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