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約會
我把車停在一家鮮花店前,買了九十九朵紅玫瑰,纖纖的花蕊,鮮紅的花瓣,滿車散發著靜謐清幽的甜香。英傑在我心裏像這些玫瑰,莊重而柔美,即使被時光揉碎花瓣,也將暗香湧動。
當我走進紅玫瑰西餐廳時,眼前的英傑把我震呆了。英傑今晚穿了一件香肩單露的黑色晚禮服。黑色演繹著她的性感,並且透出一種神秘的芳香。黑色讓她的眼神略帶一些不屑和冷漠,但我從她眸子的背後可以看到一團跳動著的烈焰。
我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四方餐桌上,格子花紋的台布再配上綠色的餐巾,整個色調以玫瑰色為主,格調高雅,舒適幽靜,牆上掛著浪漫優雅的壁畫,透過玻璃還可以看到華燈初上的黑水河夜景,讓人充滿無限遐想。
我把玫瑰花遞給英傑,英傑柔柔地說了聲“謝謝”。搖曳的燭光照著她美麗的臉,讓人望一眼便會柔情似水。坐在我身旁的大多是情侶,他們兩兩相約,輕聲細語,絲絲柔情愛意,盡在悠揚美妙的音樂之中。
“小姐、先生,想吃點什麽?”侍應生走過來問。
“雷哥,你是美食家,你點吧。”英傑溫柔地說。
我也想在英傑麵前露露臉,便對服務生說:“香醬鵝肝、粟米忌廉湯、法式魚卷、金牌羊扒、雞蛋番茄沙拉、冰淇淋、咖啡、一瓶香檳酒。”
我點完菜後,英傑補充說:“加一個焗蝸牛。雷哥,紅玫瑰西餐廳的焗蝸牛很有特色,炒熟的蝸牛,在焗的過程中,加入牛油、香料,一般焗蝸牛都用土豆泥來吸收牛油,而這裏吃完蝸牛後,可以用準備好的、脆脆的麵包條蘸上牛油再度品嚐,滋味各有不同。”
“英傑,聽你介紹西餐的口氣,真像個小洋人。”我讚歎地說。
“雷哥,劉慧一上任,我馬上就去美國。我去美國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去學習服裝設計,另一個是給我女兒治眼睛。”
“女兒的眼睛怎麽了?”我驚異地問。
“兩年前我女兒的眼睛失明了。”英傑悲傷地說。
“怎麽回事?”
“孩子的父親近視眼很重,女兒遺傳,也是近視眼,”英傑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孩子平時戴的是隱形眼鏡,兩年前,孩子她爸領她去朋友家吃燒烤,她好奇,自己烤,她離火太近了,隱形眼鏡被烤化了,孩子當時在地上疼得直打滾兒,後來眼睛就失明了。”
我聽得心都揪起來了,沒想到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命這麽苦。我從皮包中拿出一張十萬元的支票遞給英傑。
“阿傑,這是你幫助我的報酬,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雷哥,我幫你不是為了錢,你現在很難,這錢我不能收。”英傑馬上拒絕。
“英傑,如果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就算我給孩子看眼睛的錢吧!”我語氣堅定地說。
英傑見我很堅決,便收下了。菜一道一道地上,我聽了英傑女兒的事心裏一直不能平靜。其實我一直不相信異性之間會有友誼,英傑讓我想入非非很久,但每當我看到她那真誠的目光時,我就覺得自己很無恥,索性不敢再想。
整個晚上英傑都在看著我,沒說幾句話,我也沉浸在這種沉默之中。我想,如果說老婆是太陽,情人是月亮,那麽紅顏知己就是星星。紅顏知己實在是男人的奢望。許多女孩本來想扮演紅顏知己,可最後都淪落為情婦,所以能做紅顏知己的必是女人中的精品,而有幸擁有紅顏知己的也必是男人中的智者。我不敢稱為智者,但英傑絕對是女人中的精品。
我開車送英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月懸中天了。車到英傑家樓下,英傑默默地坐著不動,我情不自禁地去吻她,卻吻到一張濕漉漉的淚臉。
回到家裏,楊娜已經睡熟了。我洗漱完畢,自己打了一盆洗腳水坐在客廳裏泡腳,茶幾上擺著《東州日報》,我順手拿起來翻看著。當我看到第二版時,被一篇題為《李國藩附庸風雅,低品位貽笑大方》的文章吸引住了。
文章稱,在“李張大案”所涉贓物第三次拍賣會上,李國藩收藏的一幅號稱著名旅美畫家閻慶齋創作的《八駿圖》頗為引人注目。在諸多觀賞者中有一位古玩收藏者驚奇地發現,這《八駿圖》上的八匹馬,有一匹是後畫上去的,這匹馬畫風筆力和布局明顯與其他七匹馬相差太遠。這第八匹馬顏色偏黑,位置明顯與另外七匹距離較遠,而且異常瘦小,隻有其他七駿一半大小,看起來更像一頭小毛驢。有人風趣地說,看來這幅圖上多了匹後畫上去的“害群之馬”。李國藩當政時還堂而皇之地掛了起來,居然沒有發現,看來以“文化人”自居的李國藩的文化品位確實有點問題。更為可笑的是,這幅《八駿圖》居然是本次拍賣的李國藩字畫中標價最高的。
看了這篇文章我不禁想起,有一次李國藩病了,我陪張國昌去李國藩家探望,他家客廳裏掛著一副“險限自得力,金石不隨波”的對聯,與《八駿圖》比起來簡直就是對這個貪官絕妙的諷刺。令我感到遺憾的是,目前在東州市仍然有很多老百姓念念不忘李國藩的政績。我對李國藩兩種相悖的評價並不難理解。現實中,有許多類似的貪官,他們可以在“人民公仆”和“**分子”兩種角色的轉換中遊刃有餘,心安理得。現實給他們提供了演戲的良好土壤,其中原因令人深思。
我在家昏睡了兩天,沒有電話,沒有人找我,沙威也沒來電話,我知道,我與五月花公司的緣分盡了。與沙威雖然沒有撕破臉,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了。正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皆緣於“利益”二字。
好久沒上網了,醜兒也沒有消息。我打開郵箱,五六個郵件都是醜兒發來的。幾張幽默的卡通圖片和一段苦惱的文字:
“哥,我想離開上海。我受不了上海小女人的AA製,一塊錢也要分著付。我要回北京,但我還沒有找好落腳點,我想找一家好的影視公司當編輯。我還想去**旅遊。什麽時候你能陪我去**旅遊該多好!給我發一張你的照片,我喜歡看你的笑容。我到北京後再與你聯係。多少次發誓不再想你,一縷風卻攪起滿腹思緒。想你的時候,就像飲酒,未沾杯,人已醉。”
一個把第一次給我的女孩怎麽可能把我忘記。但我知道醜兒是積極向上的,也是不安分的。世界上沒有卑微的愛,真愛都是動人的。我撥通醜兒的手機,關機。這個丫頭就像網上的幽靈,總是關機。
半個月後,我接到英傑的電話,她說明天就帶女兒去美國了,想在機場跟我告個別。我說:“我一定去機場送你。”放下電話,我內心世界一片茫然。
在東州機場,我第一次見到英傑的前夫,一位戴著高度近視眼鏡,長發長須的長者,長發還紮了一條馬尾辮。我知道這就是英傑的老師,英傑讀大學時狂追不舍的理想愛人。英傑介紹後,我們互相握了手。
英傑的女兒十分可愛。
“你就是雷默叔叔嗎?”她天真地問。
“是呀!”我抱起孩子親切地說。
“我媽媽常常跟我提起你。”
孩子聰明可人,卻雙目失明。英傑跟前夫很冷漠,倒是跟我擁抱了很長時間,這也是我們倆第一次親密接觸。這時,羅文也來了,他見了我怯怯的樣子,我很大度地點點頭。
“羅文,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走?”英傑很納悶地問。
“你一離開五月花,我就知道你要走了,這幾天我一直在關注你的行程,總算送上你了。”羅文興奮地說。
英傑很動人的樣子,伸手道謝。羅文卻主動擁抱英傑,跟我們第一次在濱海見到英傑時一樣。我知道在羅文的骨子裏似乎沒有愛,隻有性。我雖然在心裏很輕蔑這種男人,但表麵上並未露聲色。
最後,英傑又握住我的手說:“雷哥,命運可以打倒一個男人,但並不能阻止他站起來。你有很多天賦,比如文學才能,你不是寫過一本散文集嗎?應該繼續寫,現在寫書也能生存,你有那麽多經曆,寫出來或許會成功,我再見到你時,希望能看到你的作品。”
英傑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我很震動。這幾天我內心世界除了茫然就是失落,今後的路真不知怎麽走下去,或許寫小說也是一條生路。
英傑流著淚走了。她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麵。我心裏空落落的,一個人走出候機大廳時,忍不住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