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貴人

上次在一起吃飯時,丁劍英告訴我,他的父親也得了腦瘤,是惡性的,沒有做開顱手術,而是在省腫瘤醫院做的X刀,效果不錯。他答應幫忙聯係一下,可是一直沒有回音。母親為父親的病操碎了心,我想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緩解父親的痛苦。我給丁劍英打電話時,他正在開董事會,他小聲在電話裏說:“雷默,晚上我請你到杜鵑館吃飯,我讓你見一個人。”說完掛斷了電話。我不知道丁劍英讓我見的是什麽人,也不好問,隻好等。

晚上六點鍾,我開車來到東廟杜鵑館。東廟在東州號稱韓餐一條街,這裏的大小飯店、歌廳、桑拿浴大多是韓國外商投資的,隻有一家餐廳叫杜鵑館是北朝鮮投資的。這裏的生意火得很。據說來吃飯的人大多是韓國人。

我走進二樓杜鵑館的大廳,人聲鼎沸,座無虛席。丁劍英靠窗坐著,見我進來使勁向我揮手,我走過去坐下。

“雷默,來過這兒嗎?”丁劍英一邊讓服務小姐倒茶,一邊問我。

“沒來過。”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這些女孩兒都是平壤歌舞團精心挑選的,你看不僅漂亮,而且能歌善舞,一會兒還有表演呢。”

“丁哥,怎麽想起來選在這兒吃飯了?”我好奇地問。

“一會兒,我給你介紹的朋友是朝鮮族人。”

“這位朋友是幹什麽的?”我又問。

“他叫樸素,也是通過給我父親看病認識的,現在是省腫瘤醫院神經外科的副主任,留美的博士,已經開了五千多個腦袋了,是省腫瘤醫院神經外科開顱手術死亡率最低的。”

正說著,走過來一位十分英俊的中年男人,戴著眼鏡。

“對不起,丁總,我來晚了。”中年男人禮貌地說。

“雷默,這位就是我的好朋友樸素,”丁劍英趕緊起身介紹說,“這位是雷默,也是我的好朋友。”

三個人寒暄後一起落座。丁劍英開始點菜。菜上齊後,樸素要了兩瓶五糧液酒。看得出來,樸主任是愛喝白酒的。丁劍英要了七八個菜,對我口味的隻有辣白菜和海鮮湯。不過樸素很愛吃。樸素是一個非常樸實、熱情、和藹的人,一點名醫的架子也沒有。說實在的,我對外科的醫生都很尊重,內科可以濫竽充數,外科則要靠真本事。應該說,樸素是一個有大本事的人,卻看不出一點狂傲。這不免令我肅然起敬。

“樸主任,開顱手術的死亡率最低是個什麽概念?”席間,我開門見山地問。

“百分之零點七五。”樸素很自信地說。

“樸主任,你是在哪兒學的醫?”我又問。

“我是解放軍第二軍醫大學碩士畢業,畢業後分配到省腫瘤醫院,後來單位公派我去美國留學,攻讀博士學位。我的導師是全國著名的神經外科專家華卜之先生,老人家病逝前有遺囑,將遺體捐獻給醫院,點名讓我解剖他的頭。當時我是含著眼淚將老師的頭解剖的。哪天你可以去我的實驗室看看,我一直保存著我老師的大腦。”

“這事在《清江日報》上進行了長篇報道。”丁劍英補充說。

我聽了以後內心世界受到強烈震撼。眼前這位英俊樸實的外科醫生,實際上是一個將生死看得很唯物的人,他幾乎每天都麵對人的生死,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這樣平和。我向他認真地介紹了父親的病情。他未表態,隻是堅持說吃完飯後一起去看看我父親,同時看看核磁共振的片子。我感動了,第一次見麵他對朋友就這樣負責,是我沒有想到的。

“雷默,樸素是我認識的朋友中唯一可以看出本色的人。”丁劍英讚歎道。

丁劍英對樸素的評價是很高的,但並不過分。有人說,改革開放以前的女孩漂不漂亮,全憑個人實力。我見到樸素就有這樣一種感覺,樸素是我生來見到的一個純粹的人。由於相見恨晚,我們三個人喝了兩瓶白酒,又每人喝了一瓶啤酒才散。

丁劍英自己開車走了。樸素上了我的車。東廟一條街燈紅酒綠,橫豎閃爍的霓虹燈映透的全是朝鮮族文字,仿佛到了韓國漢城。記得李國藩活著的時候,由於這條街色情活動猖獗,市公安局局長在市政府常務會上提出要嚴厲整治這條街。李國藩當場把臉陰下來說:“這條街誰也不許動,就讓它順其自然地發展。”經過幾年的發展,這條街沒用政府一分錢卻發展成為東州市最有檔次、最有活力的一條街。

我和樸素來到父親家。父親這兩天痛風病犯了,兩條腿腫得厲害,行動不太方便,前兩天楊娜找了一位老中醫開了個方子,效果很不錯,但兩條腿還是疼。母親開了門,見到我和樸素很高興。我向母親介紹了樸素。母親很熱情地把樸素讓到了父親的屋裏。父親正在**坐著打電話,見我們進來父親趕緊掛斷了電話。樸素熱情地與父親握手。父親聽說樸素是特意來看他的病情的,連聲道謝。

樸素詢問了父親的病情,用藥情況,又仔細看了核磁共振片子。然後客觀地說:“大爺,您老的精神頭挺好,但病情有發展,還是盡快做手術好,不然再發展下去,您老就要遭罪了。” 父親一聽要做手術,有些打怵,解釋自己吃藥控製得很好,很長時間沒抽了。

樸素聽後笑了笑說:“大爺,要相信科學,您老好好休息吧,我告辭了。”父親握著樸素的手,好久才鬆開。

從父親家出來,樸素對我說:“雷默,大爺的病越快做手術越好,不能再拖了,從核磁共振片上看,瘤子比兩年前長了一點二厘米,已經是四點二厘米了,太大了,超過五厘米就不能做了。目前,我做這個手術有十成的把握。問題是抓緊解決痛風問題,讓老人恢複體力。” 聽了樸素的話,我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樸素簡直是上帝派來救我父親的,丁劍英就是上帝。

我送樸素回家後,一個人開著車,心情第一次感到輕鬆,我打開車窗,車子裏頓時衝進來一股冬夜清涼的寒氣,沁人心脾。我心想,自己是不是天才,換個行當一試便知,寫小說也許真就是一條出路。我記得王朔就是在辭職經商不成功之後,開始寫小說的。正如他小說的主人公所說的,“你幹嗎不寫小說呢?”他拿起了筆,寫了一部特別純情的作品,這就是《空中小姐》,從此,一發而不可收。難道自己要做王朔第二?野心純粹是野心。我又一想,有什麽不行?說不定哪天與王朔成為朋友了呢。人生何處不相逢?我越想越激動,腳一踩油門,車飛速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父親的痛風遲遲不好,開顱手術就不能做,我心急如焚,跑遍了東州的藥房,想尋到一種特效藥。說來也巧,我到方圓大藥房中藥櫃台打聽有沒有這種藥時,賣藥的小姐看著我直發呆。

“你怎麽這麽看著我?”我冒昧地問。

“大哥,我怎麽看你麵熟啊,你是不是姓雷呀?”她驚異地問。。

“對呀,你怎麽知道?”我更加納悶了。

“你叫雷默吧?你們家走‘五七’時在劉家窩棚住過兩年?”

“對呀。”

“大哥,你不認識我了?你小時候還讓我爸看過病呢。”

“你是秋蘭?”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驚訝地問。

“對呀,我就是秋蘭,我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過家家呢!”秋蘭興奮地說。

“你爸媽可好?”我也高興地問。

“我爸媽都過世了。”

“那你哥秋楓呢?”

“自己開診所呢,我哥繼承了我爸的事業,現在也是遠近聞名的中醫了。”

“你們家的醫術可是祖傳的,你爸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我哥把我爸的本事都學到手了,還有了新的創新。大叔、大嬸的身體好嗎?”

“我媽身體還好,隻是我爸身體不好,不僅得了痛風,還長了腦膜瘤。”

“我哥治痛風是一絕,我給他打電話,你抽空去他那兒一趟吧。保證大叔藥到病除。”

我一聽,高興極了,對秋蘭說:“改天請你吃飯。”

我記下秋蘭的電話,又留下自己的電話,便告辭了。

我離開方圓大藥房,按秋蘭提供的地址,開車直奔秋楓的診所。診所位於清福區仁愛路一個幽雅的四合院內,院子裏有幾棵枯了枝的大楊樹,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

“秋楓怎麽找?”我走進診所問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

“哪個屋病人多,他就在哪個屋。”護士熱情地說。

果然,有一個診室有十幾個病人等著號脈,一個年齡比我長幾歲,雖然清瘦,但十分精神的大夫正在給病人號脈。秋楓小時候跟我玩過,還和我在一起打過架,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秋楓大哥。”我高興地喊道。

秋楓看我一眼非常驚喜。

“雷默?!你怎麽來了?等我一會兒啊。”

秋楓給手頭的病人號完脈開完藥後,對助手說:“你先照應著,我來了一位朋友。”說著走出門診室。

“走,到我辦公室坐坐,好家夥,多少年沒見了!”秋楓一邊和我握手一邊說。

“離開劉家窩棚就再也沒見過麵,沒想到大哥事業有成,已經有自己的診所了。”我敬佩地說。

我隨秋楓走進辦公室。辦公室內有一張老板台。二人沙發、茶幾,簡單、幹淨,牆上掛滿了“妙手回春”、“懸壺濟世”之類的錦旗、匾牌,都是病人送的。

“雷默,請坐!”

秋楓一邊熱情地招呼我,一邊給我沏茶,還問了我找到他的經過。他懷舊地說:“雷默,還記得不,當年我們兩家是劉家窩棚僅有的‘五七’戶,當地人欺生,我和你哥就聯手和當地的孩子打架。”

“記得,當時我家的房子連著鐵匠鋪,白天淨是牽著馬來釘馬掌的。” 我也憧憬地說。 “別看你家房子連著鐵匠鋪,還住過‘滿洲國’的一個格格呢。”秋楓玄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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