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佰六章 意委婉(1)

他身邊的謀臣將士微微一愣,但隨即高呼:“除亂臣,清君側!”

我輕輕地籲了口氣,放下心來,希望,我的選擇是對的!

我和步輕塵隨著澹台浩的軍隊向前行,但澹台浩還是對步輕塵有疑心,不時地有人向我們二人行走的地方探頭張望,因事情緊急,一路急行軍,軍中馬匹甚少,我雖然吃苦耐勞,但走了小半天,腳掌上已經磨出了泡,走一步如挨在刀尖上一般,疼痛難忍。

輕塵叫我停下,在傷處塗了藥,纏了厚厚的紗布,但走路仍是不快,我怕誤了行軍,出著冷汗疾步快走。

“上來!”一聲威嚴的呼聲在我頭頂響起,澹台浩瞧著我說道。

我訝然,莫非他要與我同坐一騎?

我猶豫著,不肯上前:“謝謝王爺的好意,奴婢捱得住。”

澹台浩翻身下馬,皺眉道:“死鴨子嘴硬,上馬吧!”

我被他用力一托,穩穩地坐在了馬上,我向他感激地一笑,澹台浩卻毫不領情,繼續數落:“不要什麽時候都自稱奴婢奴婢的,真是天生賤命!”

我無語,這人怎麽說變就變?不過,坐了人家的馬,他又是王爺,我隻得笑笑不做聲。

眾將領紛要將馬給澹台浩,澹台浩繃起臉不理,眾人便不敢再勸。

我沒料到他竟是如此有軍威,雖然樣模俊美,但無損於他身上的殺伐之氣,與那晚簡直大相徑庭。

至晚間紮營,營帳連綿數百裏,各位營帳均燃了木頭,隻聽火堆裏硬柴燃燒“劈叭”有聲,當值兵丁在各營帳之間來回梭巡,甲鎧上鑲釘相碰叮鐺之聲,但並無吃酒喧鬧之聲,可見澹台浩治軍嚴整。

我正在發愁夜間住宿洗澡之間,已經有一個黑麵長身的年輕軍官過來說王爺拔了單獨的營帳給我。走進營帳,裏麵還有一桶熱騰騰的洗澡水,一件嶄新的寬大銀色絲質綢衫,顯然是澹台浩的。

我臉一紅,感激之餘又對他好感多了一份。步輕塵忙著給軍中的士兵治疾,這些士兵都是熱血肝腸的,不消半日便和他稱兄道弟起來,我也放心了下來。

沐浴之後,穿上不合身的綢衫,在腰間隨意紮了一條繡著繁雜花紋的腰帶,卻顯得我更瘦弱了。下擺便由著它拖著地,緩緩地走出營帳。

我隨意地走動著,對每一個看到的人微笑,因為他們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來營救澹台謹。那些幹兵見我都是驚豔地看一眼,然後沉寂地走開。

營帳紮在野山腳下,背山的一片竹林,我信步走進竹林,聽著風穿竹而過的瀟瀟聲,安靜的抬頭看天,月亮淺淺一鉤,月色卻極明,如水銀般直傾泄下來,將萬物都籠罩在夢幻之中,隔絕了殺戮和血腥。

自由的空氣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殘忍得讓人不忍細看,我雙手合十,默默地祈禱戰爭可以早點結束,與心愛的人團聚。

夜色是這般清亮,露水打濕了我的發,遠處傳來士兵們交班時鐵器相撞的聲音,我胸中充滿著散不開的相思之意,不由自主地啟齒唱道: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

心之憂矣,之子無帶。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

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夜露濃重,風乍起,纏在竹枝上的紫蓼花落漱漱如雨,一朵一朵的沾在我的眉眼間,衣袖上,如紫色的精靈妙舞翩躚。

微風拂起淡煙般的長發,周圍蘊著清甜的女兒香,令人聞歌聲而策醉,聞香味而陶然。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有鼓掌聲和讚歎聲在背後響起。

歌聲嘎然而止,我心慌地後退一步,警惕地道:“誰?”

澹台浩身著一身簡單的江牙海水錦袍,手中拿著折扇,緩步走來,臉上帶著專注的微笑。

我臉一紅,忙彎腰施禮:“王爺謬讚了,妤是陋顏,何敢汙聖賢之詞?”

啪一聲,他將折扇合攏,搖頭歎道:“妤是,你的歌聲如空山滴露,黃鶯出穀,婉轉動聽,莫非你自己不知道嗎?還有,一個人的美不僅僅是外表,內在更重要。如果內心強大自信了,平凡的人也會變漂亮的。你就是太自卑了!本王告訴你,”他上前,托住我的下巴,帶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眼神卻如蘊了天地精華和日月靈氣一般,帶著讓人沉醉的濃稠蜜意。

我的心砰砰地跳著,太多的傷害讓我不知所措,不知道他究竟要表達什麽含義,但我的理智卻清楚地告訴我,這樣不行!

“再平凡的人,隻要自信起來,她的光芒是擋不住的。一味的隱忍,躲避,隻會讓別人以為你懦弱,讓別人更深重的傷害你!你看到有誰為腳下踩著青草道過歉?人活在世間就必須奮發自強,這樣才能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愛情!你,明白嗎?”

我迷茫地瞧著他,忘了躲閃,他似乎說到了我的內心深處,可是一直縮在殼裏的我很難輕易地改變,尤其是,帶著這塊不美好的胎記。

我喃喃地說:“我怎麽配得他?我如沙粒,如繁星,他像大海,像太陽;永遠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澹台浩低下頭,唇離我極近,帶著強悍的男子氣息。

“天下的男子很多,何必選擇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他忽然如蜻蜓點水一般吻了我的唇。

看著我呆癡的表情,澹台浩揉了揉我的發,笑道:“這樣就很可愛,還有,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壞壞地笑著擠擠眼。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豐富,驚訝,愕然,害羞,生氣……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忙遠遠地躲開,氣息不穩地嗔怪道。

他笑著搖搖頭,挑眉:“算了,一時半會是改不了的。不過,我現在有一個極重要的問題要問你。”

我撫了撫發燙了臉,故作平靜:“什麽問題?”

“你要我去救我皇兄嗎?”他盯著人認真地問道。

我一怔,隨即正色說:“你們是親兄弟,自然要憑力相救。除非你……”

他變了顏色,冷冷地瞧著我:“二皇兄和皇上也是兄弟,怎麽他們要拚個你死我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