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祁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撩起衣袍坐下。

三人外加一隻貓,一聲不吭地圍坐在一張桌子麵前。

安寧無奈扶額,問:“大哥,你要查昱兒的功課?”

他微微點頭,隨後身軀一僵。

漏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昱兒的書都沒帶來。

兩人就這麽兩手空空地出現在安寧麵前了。

顧玄祁麵不改色,絲毫不慌,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桌子,道:“今日主要是回顧,三日前背的那篇詞,現在背一遍。”

顧玄昱:“……”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他頭皮發麻,緊急回憶了一番,隨後磕磕絆絆地背了出來。

安寧見兩人格外認真,什麽也沒說,默默執起筆沾了墨汁,翻開了書本的第一頁。

她聽著顧玄昱略顯緊張的嗓音,專注地寫了半頁紙,再抬頭時,發現顧玄祁正盯著自己。

安寧的手一抖,忙問:“怎麽了嗎?”

顧玄祁皺著眉,沉聲問:“你這是抄的什麽書?”

她不想額外生事,就隨意道:“我隨便翻出來的一本,內容不重要,我主要是想練字的。”

顧玄祁沒再追問,也不知道是信了沒有。

片刻後,安寧寫完了,扭了扭手腕,就聽顧玄祁語調平緩地說:“今日,你去見我父親了。”

安寧一愣,知道這侯府裏發生什麽事都瞞不過他,於是幹脆糾正道:“不是我去見他,是他等著見我。”

顧玄祁點頭,突然伸手把安寧麵前的書抽了過來,修長的手指隨便翻了幾頁,肯定道:“你房裏不會放這本書的。”

安寧奪過去,說:“以前隨便買的,帶過來之後確實很久沒有讀過。”

顧玄祁幽幽盯著她,顯然不信。

安寧嘴角抽搐,徹底是怕了他了,直接把書一合,認命道:“我不寫了,大哥也別糾結這個問題了,不如我們一起聽昱兒背書怎麽樣?”

顧玄昱:?

顧玄祁瞥了他一眼,隨後顧玄昱立馬雙手合十,目光中滿是祈求之色。

他收回視線,繼續問:“是不是父親給你的?他讓你抄寫?”

安寧不明白顧玄祁為何這麽容易就猜出來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見她沉默,顧玄祁瞬間不悅,突然站了起來,把書拿到手裏,然後走到一旁的燎爐麵前。

這裏麵燒了許多炭,他直接就要把書丟進去燒了。

安寧一驚,忙跟著站了起來,小跑過去死死拽住顧玄祁的衣袖。

她雖然也想直接燒了,可這畢竟是顧珩給的,到時候書沒了,她還怎麽抄寫。

顧玄祁見狀,麵無表情道:“燒了,你還真想答應他這種折騰人的要求?”

安寧眼眸中仿佛要冒起火光,咬牙切齒道:“我也不想答應啊,你把書燒了,他不會責怪你,可我呢。”

顧玄祁沉默不語,就這麽直勾勾盯著安寧。

安寧也不甘示弱,兩人詭異又沉默著對視了許久。

最終,顧玄祁妥協了,他將書還給了安寧。

顧玄祁看著安寧坐了回去,然後認真抄寫的模樣,蹙起了眉。

突然,他道:“我幫你抄。”

安寧的手一抖,墨漬在紙上暈染開,她錯愕地反問:“大哥幫我抄?”

顧玄祁嗯了一聲,隨後直接把她麵前的紙筆拿了過來。

“等等……”

眼見他直接提筆就要寫,安寧急了。

“咱們的字跡完全不同,姨夫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大哥的字。”

顧玄祁挑眉,一看自己這是被小瞧了,直接抽出另一張紙,在上麵快速寫了三個字。

他寫的是“常安寧”。

不知怎的,安寧垂眸看到紙上靜靜躺著的這三個字時,心尖顫了一下。

隨後,她發現這三個字的字跡的確像極了自己的。

除了抬筆時的頓筆有些不同之外,其餘的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安寧訝然,難以置信地把紙拿過去仔細去看他的筆觸。

“大哥,你為什麽能……寫的這麽像?”

看安寧如此驚訝,顧玄祁輕笑一聲,說:“之前教你練字,我覺得你的字跡好看,所以偶爾會照著學習。”

“如何?現在能幫你抄寫了嗎?”

這種字跡,自然是能的。

隻是安寧不肯,道:“是姨夫讓我寫的,我怎麽能再勞煩大哥。”

見她還是這麽生疏的樣子,顧玄祁的嘴角向下扯了扯,一言不發地開始為她抄寫。

他不想看見這樣的安寧。

他想讓安寧露出狡黠的笑容,有得意、有羞惱,這樣才是生動的她。

安寧見狀,有些局促不安。

顧玄祁的肩背筆直,這樣靜靜寫字的模樣格外好看。

安寧看了兩眼,有些無措地挪開視線。

顧玄祁寫的格外認真,一邊寫一邊溫聲道:“父親古板嚴厲,他始終覺得自己認為的大道理都是對的,竟然還想了這麽個笨方法,讓你抄寫一遍。”

“你不要在意他的話,更不必仔細閱讀他給你的書,你現在的樣子……就很好。”

安寧莫名覺得這句話奇怪,隨後就聽顧玄祁補上一句:“昱兒現在這樣也很好,你們都不必為了任何人改變自我。”

顧玄昱默默放開了米糕,真誠地問:“大哥,真的嗎?”

顧玄祁沉默了。

顧玄昱見狀,自覺閉上了嘴巴。

他就知道!

顧玄祁寫的很快,不過他也不能在安寧這裏待的時間過久,他將書和紙拿走,道:“三日後給你。”

說罷,他不給安寧說話的機會,直接揪著顧玄昱走了。

惜月在一旁驚疑不定地問:“小姐,世子爺他為什麽要幫您寫?”

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由得大膽猜測:“該不會……世子爺對您?”

話音未落,安寧打斷了她:“別這麽說。”

她抿了抿唇,實際內心也異常不安。

他隻是履行屬於大哥的職責,可為什麽有種種行徑都如此奇怪。

為什麽要對她好。

與其說安寧想不通,更不如說她是不敢去細想。

安寧到現在仍能記得,當初顧玄祁扯下她的麵紗時,滿臉厭惡的表情。

現在,他為什麽要對自己好。

安寧不相信顧玄祁的真心,隻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利可圖。

對,一定是這樣。

他這種手握權力的人,怎麽可能會輕易動心。

惜月見安寧麵色發白,有些擔憂:“小姐,您沒事吧?”

安寧深吸一口氣,有些茫然:“惜月,我總覺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覺中,走進了某個圈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