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見狀,正想開口詢問為何他這裏準備了這些東西。

顧玄祁先一步預料到她即將開口的疑問,言簡意賅地解釋:“我偶爾會睡在書房。”

她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淩亂的發絲,慶幸自己昨日沒有敷粉。

不然就這麽睡了一晚,這臉隻怕會難受得很。

星宿將東西擺在她麵前的桌上,隨後目視腳尖,大氣不敢喘一下,輕輕退了出去。

安寧看著屹然不動的顧玄祁,有些為難。

她內心掙紮了片刻,眼瞅著盆裏溫水的熱氣漸漸消失,顧玄祁先開了口。

“這麽冷的天,你想用冷水洗臉?”

安寧道:“大哥能不能先出去……”

顧玄祁終於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睡了一覺醒來,她的嘴唇有些幹燥。

想……再吻上去。

隻是現在自然是不可能了。

他有些遺憾地收回視線,幽幽道:“我在外麵等著,還需要旁人服侍你嗎?”

安寧忙搖頭,盯著顧玄祁走了出去。

門外的星宿此時正努力扒著門縫,試圖窺到屋內一絲的場景。

兩人昨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今早還裝什麽陌生人,一個比一個拘謹。

他心裏正直犯嘀咕,門突然從裏麵被打開,他一個趔趄,險些撲到顧玄祁身上。

還好他身手不錯,強行穩住了腳步。

隻是這麽一來,顧玄祁顯然是知道他剛剛在偷看了。

顧玄祁居高臨下地睨著他,星宿打著哈哈說:“站的腳麻了……”

顧玄祁沒理會他,隻是轉身將門重重關上,然後麵無表情地站在星宿身邊。

星宿愣了,世子爺這是被趕出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安寧小姐把您趕出來了?”

就這麽一句話,顧玄祁的臉色登時變得可怖,仿佛深冬臘月裏突然下起了三尺厚的大雪,格外凍人。

顧玄祁一字一頓道:“去領罰。”

星宿:“……是。”

屋內,安寧不敢耽誤時間,忙將幹淨的帕子浸入溫水中,淨過麵。

她動作麻利,隻是到最後拿起木梳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書房裏沒有銅鏡。

她頭發幾乎都散了,肯定是亂糟糟的,但是她看不到。

更別說一會要簪發了。

不管怎樣,她總不可能就這副模樣出門見人。

安寧將珠花拆了下來,頭發都梳順了之後,憑借著手感艱難地用簪子挽了起來。

至於是不是歪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又拂了拂略微發皺的衣裙,收拾妥當了,這才輕聲道:“進來吧。”

聽著屋內清甜的聲音響起,怯生生的,顧玄祁不明顯地一笑,隨後推門進去。

他一進門就說:“這是我的書房,你倒是好大的麵子,把我趕了出去。”

安寧麵色窘迫,她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顧玄祁的書房睡了一夜。

口口聲聲說著要避嫌,說著男女有別,結果她竟然這麽沉穩地睡著了。

幸虧顧玄祁沒有嫌她麻煩,不然早就揪著她的衣領把她丟出去了。

她訕訕笑著,軟聲道:“就是讓大哥出去等一小會兒……”

安寧甚至都沒有撒嬌,隻是放軟了語氣,顧玄祁便有些招架不住,立馬道:“好,我不怪你。”

她站了起來,道:“大哥,丫鬟會擔心我的,我先回去了。”

看著她轉身就要跑的模樣,顧玄祁輕聲喊:“小白眼狼,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嗎?”

安寧並不認可這個奇怪的稱呼,隻是當下她也不能跟顧玄祁理論什麽,急切地問:“什麽時辰?”

顧玄祁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道:“每日晨昏定省都是不能錯過的,如今剛過給我母親問安和一同用早膳的時辰。”

安寧一聽,內心咯噔一跳。

她可沒有提前讓丫鬟去告訴姨母一聲,她今早不去了。

姨母若是等久了還沒見她去,隻怕會差人到院子裏看看。

到時候她夜不歸宿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安寧著急不已,瞪著顧玄祁說:“大哥為何不早些提醒我?你成日裏忙,經常不去用早膳,可我沒有特殊情況,日日都會去的,姨母一定會問起來的!”

顧玄祁淡聲道:“母親知道我這兩日得閑,今日也會去吃早膳。”

安寧:……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現在好了,兩人都去遲了。

她那生無可戀的模樣實在好笑又可愛,顧玄祁沒有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她歪歪扭扭的頭發,緩聲道:“不著急,你先過去,我隨後就到。”

安寧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顧玄祁的手。

她方才沒有感覺錯吧,顧玄祁摸了她的頭?

安寧宛如一隻炸毛的貓咪,格外警惕,瞪著雙眼監視著顧玄祁的一舉一動。

顧玄祁低聲啞笑,故意調笑道:“頭發都是歪的,你還說不需要旁人服侍?”

安寧慌忙抬起手理著頭發,本來就去遲了,要是頭發還亂糟糟的,實在有失體統。

顧玄祁見狀,柔聲道:“轉過去,我幫你簪起來,很快就好。”

他的聲音和緩,像冬日裏冒著熱氣的湯泉,溫暖又舒適

安寧還未來得及質疑顧玄祁的話,就先莫名其妙相信了他。

有些時候,顧玄祁說出去的話就是會讓她感到安心。

安寧糾結了一瞬,反正現在也沒有旁人在此處,她轉過身,聲音小如蚊蠅:“麻煩大哥了。”

顧玄祁沒有騙她,安寧的頭發本身就格外順滑,輕易不會打結。

他隻是將頭發全部放下去,又快速地拿起一根簪子為她挽好,固定好後,甚至還有功夫挑了個淡紫色的珠花點綴其中。

“好了。”

他的聲音在安寧耳邊響起,涼薄又低柔,輕輕飄入安寧的耳中。

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耳朵,往前一步,倉促道:“多謝大哥。”

隨後她打開房門,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這才小跑著離去。

顧玄祁沒有錯過安寧逃跑前那泛著紅的耳尖,羞怯的紅暈清晰可見,像嬌花綻開,美得不可方物。

他依言站在原地等了半晌,約莫安寧快走到了,他這才慢悠悠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