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站了半晌,眼看著馬車越來越近了,她終於看清了馬車的樣式。
的確是顧玄祁的馬車。
她沒有繼續停留,果斷先走了進去。
府外,馬車上。
顧玄祁看著那道清麗的身影無情地轉身走了進去,哼笑一聲。
他怕自己先走了,安懷遠又回去找她的麻煩。
幹脆在外麵多等了會兒,他的馬車便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安寧的馬車。
沒想到被她發現了。
更沒想到她扭頭就先走了進去。
小白眼狼。
又過兩日。
安茹的心情算是勉強收拾好了,這幾日她察覺到安寧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中稍微有了些快意。
那一日,是她給父親寫了信。
也是她出了主意,讓父親問安寧要銀子用。
她總算從自己的小屋內走了出來,隻是一路走在府內,依舊不自在,總不自覺地低著頭。
她怕下人背地裏議論她,對她指指點點。
安茹又去向老夫人恭恭敬敬地道過了歉,但老夫人的態度並不算好。
隨後,她又收到了一封信。
是安懷遠寫的。
令誰都未想到的事,這一日,安懷遠突然來了侯府。
正堂內,門外小廝來報。
“夫人,府外有一人求見您,說是大小姐的父親……”
此時,顧玄祁正坐在一旁,靜靜翻著手中的書。
他翻頁的動作微頓,紙張抖了抖。
林夫人直接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桌上,冷笑一聲。
到底是安寧和安茹兩人的父親,就算她再不想見,按照禮數,她也該請人進來坐坐。
“無事不登三寶殿,且讓他在外多等片刻,再帶他來見我吧。”
說罷,她莫名愣起了神。
她的好友,安寧的母親,年輕時是位溫婉和順的女子。
她曾經說,此生隻求能尋得一共度餘生之良人,不求大富大貴,隻願日子平淡,柴米油鹽。
兩人分別後兩年,各自成家。
沒想到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時,她已經咽了氣。
林夫人連好友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也不知道當初那個性子和軟的姑娘,最終變成了什麽模樣。
昔日好友就這樣走了,林夫人又怎能不厭惡安懷遠。
一炷香後,兩個丫鬟前去府外,帶著安懷遠一路走來。
安懷遠走得倒是坦然,一身暗青色衣袍,衣料略顯陳舊。
他細細打量著侯府內的景色,一會兒搖頭歎息,一會兒又感慨萬千。
曾經,他也有一座氣派的宅邸。
安懷遠進了正堂,第一眼就瞧見坐在一旁的顧玄祁,莫名有些心虛。
顧玄祁撚著紙的邊角,麵無表情,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偏就是這樣,仍有無形的壓迫感。
林夫人見了安懷遠,心情頓時萬分複雜,示意他坐下。
安懷遠率先開口道:“寧兒和茹兒兩個孩子承蒙林夫人照顧。”
林夫人回想起安茹前幾日剛出的洋相,嗬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寧兒很是乖巧,深得我心。”
安懷遠自然能聽出她話裏的意思,當即道:“寧兒和她母親的性子很像,恬靜,倒是茹兒調皮,勞煩您多加管教了。”
他一提起安寧的母親,林夫人的情緒便有些失控,道:“就是因為她母親性子恬靜,所以她與你成親後並不幸福。”
安懷遠早就預料到林夫人會這樣說了,他三言兩語說了過去,旋即說出了他今日真正的目的。
“寧兒今年已經十七了,這年紀也不算小了,她母親離世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寧兒的婚事,我也總是在想這事兒,如今寧兒既然住在侯府,我也該與林夫人一同商討才是。”
他一邊說著,一邊瞧瞧抬眼觀察著顧玄祁。
不知怎的,他很怕這個人。
明明自己算他的長輩。
顧玄祁突然將手中的書合上,一言不發地看向林夫人。
林夫人有些錯愕:“婚事?”
隨後,她道:“原來是這樣……可寧兒十七,倒也不必如此著急,過個一年兩年的再商議婚事也不遲。”
安懷遠笑了笑,說:“她年紀是不算大,但是這婚事從一開始敲定下來,到最後完婚,過程繁瑣,本就能用掉近一年的時間,所以這個時候議親最合適。”
顧玄祁突然開口問:“這件事,不知伯父可有問過安寧的想法?”
安懷遠表情一頓,想著林夫人正坐在這裏,這顧玄祁也對他做不了什麽。
於是便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寧兒自然不必操心這些。”
隨後,他沒有注意到顧玄祁越來越冷的視線,徐徐道:“寧兒是亡妻留下的女兒,我自然也舍不得讓她出嫁,隻是亡妻的遺願,我想盡快完成,同時給寧兒尋個好夫君,日後她也不必總住在侯府,擾著林夫人了。”
林夫人挑了挑眉梢,看破了一切。
“你左一句亡妻右一句亡妻,倒是深情得很,隻是她生時你不懂得珍惜,如今人不在了,你做出這副樣子來,著實可笑。”
林夫人這話說的太直接了,安懷遠臉色微變,有些尷尬地說:“我隻是想為寧兒尋個好夫君,天下父母心都是這般……”
林夫人嗬笑一聲:“是該尋個好夫君,若是像她母親那樣,隻怕日後都要圍著一個隻知道賭錢的男人蹉跎了一生!”
“我的確對不起她,也承認自己的錯……所以我才是真心實意地想讓女兒幸福。”
一旁的顧玄祁突然開口了。
隻是說出的話讓安懷遠不知道該說什麽。
“伯父的想法,我們顧家,不同意。”
林夫人聽罷,略有些驚訝地偏頭看了顧玄祁一眼。
安懷遠被這話噎住了,良久後才小聲道:“可寧兒是我的女兒,你們就算……也不能這樣替她父親決定了她的一生。”
林夫人悠悠收回了視線,道:“安寧,也是我的女兒,隻是她暫且喚我一聲姨母罷了,她的事自然是我們顧家的事。”
安懷遠情緒略有些激動地說:“旁人都不會這樣想,歸根到底,安寧是不屬於這裏的人,嫁出去也是早晚的事。”
林夫人一聽他這樣說,頭略微有些痛。
的確,在外人看來,沒一個人是承認安寧就是顧家的孩子。
畢竟一個姓顧,一個姓安。
像他們這些高門大戶,最講究一個孝字。
倘若安懷遠不依不饒地鬧了起來,安寧反倒會成為那個被教訓,被責怪的不孝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