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梨 花 劫 ①(5日 )

整條走廊上,公司的同事人來人往。沫蟬隻能忍了,咬牙切齒地瞪他,“趕緊去!還要找你說事兒呢!”

眼見琉森走進洗手間去,沫蟬背靠在牆壁上,心裏有一點放不安穩。

他竟然這麽大模大樣地上班來了,還跟她同一個辦公室。不但要對著她還沒能摸清底細的三書,更要對著紈素……她隻覺一籌莫展。

紅禾搖搖晃晃走過來,笑嘻嘻問,“姑奶奶,上洗手間也要看人盯防啊?”

沫蟬小心揮了揮拳,“他要來上班,你怎麽也不攔著?榛”

紅禾五官盡皺,“我攔不住啊!姑奶奶你都沒攔住,我就更沒發言權了!”

沫蟬想了想,“你幫我介紹總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行不行?”

“你要幹嘛?”紅禾滿麵謹慎肄。

沫蟬歎了口氣,“我們《探秘》這邊肯定攔不住了,我看我們主編在他麵前那樣子,是肯定硬氣不起來了;我想從總公司這邊想想辦法。”

“總之,不能讓他這麽天天來上班啊……”

紅禾歎了口氣,“姑奶奶,這個事兒,我真愛莫能助。”

正說著話,琉森從洗手間裏出來了,瞄了一眼紅禾,“去忙你自己的事。不是警告你了麽,怎麽還繞著她打轉?”

紅禾嚇得臉一白,原地轉身,抬步就跑。

沫蟬恨得衝琉森咬牙,“好啊,我說這些日子怎麽總沒見紅禾,原來是你警告他了啊!”

“有什麽錯麽?”他想當然地聳肩,“他再是小字輩,也總歸是公狼。隻要是公狼,我自然就不準他們靠你的邊兒。”

“你真過分!”沫蟬揮拳,“如此說來,師太也不敢主動給我打電.話,也是這個道理嘍?”

他又聳肩,“莫愁我倒是沒明白說。是他自己有眼色。”

沫蟬懶得跟他吵嘴了,歎了口氣,“現在,該是狼族團結的時候。你要是還因為小心眼兒而使得小紅和師太他們都不敢接近我,那我,那我就也不搭理你了!”

原本是小拌嘴,結果她一轉頭,眼淚就猝不及防跌落下來。

他看見了,伸手扯她到樓梯間。

安全的四壁遮擋,燈光也幽暗下來,沫蟬這才放心地擦幹了眼淚。

他隻幽幽地望她,“我明白,你想說的不是紅禾和莫愁,你其實是在擔心莫言。”

沫蟬背轉過身去,額頭抵住牆壁,“是。我覺得好對不起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我現在隻想著趕緊除掉這幫吸血鬼,那就能救出莫言了。”

莫邪伸臂,將沫蟬抱進懷裏去,“這麽難過,怎麽不找我來說?幹嘛要自己苦苦忍著?”

“還不是因為怕你吃醋!”

他的懷抱溫暖而安定,讓她隻覺遠離了身外一切的紛擾。在他懷裏,她便什麽都不用自己再擔心。

“莫言他愛我,他被我咬了也都是為了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才能回報他?我甚至想過,將我的愛都給你,然後把我的命給了他吧——用我自己的命去救他出來,就算我死了,也不怕。”

“你敢!”

莫邪果然還是惱了,張口去要她耳朵,“我不準,你聽見沒有!他再好,再為了你好,可是你也是我的!不光你的愛,你從上到下,每一根頭發、每一寸指甲,都隻能屬於我!”

“你看你……”沫蟬急得又是落淚,“我就是做一個比方,你就這麽醋壇子。你還讓不讓我說話了!”

“嗯哼。”他攏緊她顫抖的肩頭,細細吻著她臉頰,“一切有我呢,不要你為難。”

“你欠他的,我都替你還;如果真的要以命抵命,也將我的抵給他就是。”

他推著她抬起臉來,盯著她的眼睛,“我寧願將自己的命抵出去,也絕不跟他分享你,懂麽?”

“唉你,真是的,你啊……”沫蟬抱緊他,隻能又是哭,又是歎。

他寧肯交出他自己的命去,也不肯交出她一絲半點……這個,醋壇子啊。

兩人肩並肩坐在樓梯台階兒上,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

上學的時候沫蟬跟關關有什麽心事了,就到實驗樓沒人的樓道裏去這麽並肩坐著,然後交換自己的小秘密。不管什麽不開心的事兒,這麽嘀咕一陣子,回去就能放下了。

這樣想著,沫蟬扭頭盯了一眼他,便忍不住笑了。

誰讓他現在還是花襯衫吊腿褲的造型,並腿乖乖與她並肩坐著不說,兩手還都聽話地掌心向下擱在膝頭,還真跟個聽話的好學生似的。

沫蟬歎了口氣,“好了,我哭完了。心情好多了。”

“下麵該說你了。”沫蟬瞪他,“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非要上班來?還要跟我擠到一個辦公室裏?不知道我會擔心麽?”

“知道。”他繼續乖乖回答,“可是,就是想來。”

“為什麽?”

他避開她目光,顴骨上仿佛紅了紅,“莫言去當吸血鬼了,我很擔心。”

“我知道。”沫蟬點頭,“雖然表麵上你們兩個誰也不吊誰,可是我明白,不管你們兩個當中誰出了事,另外那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落井下石。”

他卻搖頭,“我說的,不是那個。我說的,呃,是你。”

“你方才說的是莫言,你很擔心……”

他歪頭,“我不擔心莫言當吸血鬼,因為我有把握一定救他出來;我擔心的是你——你對他心懷愧疚,於是他當吸血鬼的日子,你心裏至少有一半要記掛他。”

他有點點孩子氣的執拗,伸手點著她心窩,“我要你這裏,全都是我,不準分一半給莫言。所以我要到辦公室來,讓你時時看見我。”

“噗!”沫蟬嗆著了下。

“還有,”他高高挑眉,一臉的桀驁,“我也想要時時都看見你。”

沫蟬忍著笑,“這又是為什麽?從前也沒必要擠到一個辦公室裏來,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咬著唇,薄薄地忍了忍,“因為此時與從前不同了。“

“嗯?”沫蟬望他。

他又抿了抿薄唇,“……yu求不滿,如果眼睛還看不著,我會煩躁不安。一旦煩躁不安,便不能冷靜思考,就沒辦法對付吸血鬼了!”

Yu求不滿……原來他說的是這個!

沫蟬滿麵紅透,捂著臉不肯看他,“誒你怎麽說這個!”

他說的也沒錯,此時果然已與從前不同。從前隻是愛著,而現在已經是彼此擁有。若是從前倒也罷了,幾天見一次麵不過是心中的想念罷了;而此時,身子的渴望會出來跟著一起搗亂……

這便是所說的,食髓知味,是不是?

他歪著頭,耐心望著她麵上透過她指縫漫延出來的紅,得意地挑起唇角,“你也是又想要了,是不是?”

沫蟬伸手擂他,“唉,你別在公司討論這個問題!”

正說著話,樓道門忽然被推開,紈素的聲音透過黑暗傳進來,“沫蟬,你在裏麵麽?”

沫蟬趕緊起身,“紈素,我在。”

紈素疾步走進來,發絲微亂,顯是之前跑過。她眼睛適應了幽暗,便一眼看見坐在台階上的琉森,她便尷尬止步,“對不起,我……”

“沒事。”沫蟬迎上前來,“紈素,怎麽了?”

紈素將沫蟬的手機交給沫蟬,“你手機響,沒找見你。然後它同樣的號碼又連續響了三遍。我想也許是找你有急事的,便出來找你。”

“在走廊裏,碰見同事,說你可能是朝樓梯間這邊走過來了。”

紈素尷尬地再望一眼琉森,“我不知道琉森也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沫蟬看號碼是關關的,知道有事,便趕緊背身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琉森倒是淡然起身,雙手叉在褲袋裏走過來,行經紈素身畔。

都沒轉眸,眼睛隻望著樓門的光亮,淡淡地說,“謝小姐不必這樣驚慌失措。我跟沫蟬又不是偷.情,我們是正大光明,所以不怕被撞見,也不會不好意思。”

紈素更是尷尬,“呃,是啊。”

沫蟬驚愕問,“關關,你說什麽?”

沫蟬掛斷電.話,眼睛望向琉森。紈素訕訕笑笑,“那你們聊,我先回辦公室了。”

看紈素退去,沫蟬吸了口氣,“趙四公子,死了。”

“趙四公子?”琉森眯起眼來。

“跟關關相親的高帥富。”沫蟬簡短解釋,“專愛砸銀子追女明星。從前最愛追的是……”沫蟬瞟了琉森一眼,“冬綠蟻。”

“哦?”琉森聽到這裏一眯眼。

沫蟬歎了口氣,“上回他跟關關相親,還是我陪著關關一起去的。沒想到,竟然就這麽死了。”

沫蟬走向樓道門,“我去看看關關。”

琉森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沫蟬推住他,“你現在既然來打卡上班了,這樣一起請假,不太好吧?”

沫蟬自己走向主任辦公室去請假,琉森倒是難得聽話地沒跟來。

在主任辦公室,正搜腸刮肚跟主任找理由請假呢,主任桌上的辦公電.話響了。主任畢恭畢敬地答,“好的,主編,沒問題。我當然知道,沫蟬現在已經是咱們采編部的新人之王了,她去采訪,一定沒問題。”

沫蟬聽到自己名字,等主任放下電.話,便小心問,“主任,什麽事?”

“來活兒了。”主任歎了口氣,“沫蟬,真不是我不給你假,你看一切就是發生得這麽巧合。主編親自派下來的活兒,我也不好攔著了。”

沫蟬隻能認命點頭,想著待會兒給關關打個電.話,告訴她下班再去陪她。

“主任吩咐吧。”

主任將電腦顯示器轉過來,讓她看頁麵,“趙氏企業的四公子離奇暴亡。主編覺得這個案子有寫頭,沫蟬你去看看吧。”

沫蟬差點歡呼起來,“謝謝主任!”

欣喜深鞠躬,轉頭就跑出門去。

在門口走廊裏,正看見琉森抱著手臂,背靠在牆上,似笑非笑看著她。

沫蟬瞪他,“我真的有活兒了,不跟你鬧了。你回辦公室吧,該幹嘛幹嘛。”

沒料到他聳肩,“我也有活兒了,主編親自派的。趙四公子暴亡的案子。”

事出緊急,沫蟬沒空拷問他,算是讓他逃過一劫。

兩人打車去了案發的酒店,警方已經提前到達,封鎖了現場。媒體記者已經大批雲集,卻都被擋駕在大廳。

沫蟬看沒辦法上去,這才又給關關打電.話,“到底怎麽回事?”

關關在電.話裏帶著哭腔,“沫蟬你上來一趟,好不好?我怕死了。”

有了關關的要求,沫蟬這才帶著琉森上了樓。關關就在案發隔壁的房間裏,小臉煞白。

看見沫蟬來,關關一下子撲過來抱住沫蟬,一雙眼珠子勉力保持著冷靜,可是身子卻又冰又顫,“沫蟬,幸好你來了!”

關關雖然嚇壞了,可是還是警惕地盯了琉森一眼,“他是?”

沫蟬歎了口氣,“長話短說,你也暫時別問:他就是莫邪。以後我再給你解釋。先告訴我,眼前這是怎麽回事兒。”

關關答,“自從上次跟趙四見過之後,我單獨又跟他見過兩麵。就想著扮柔弱,讓他自己倒了胃口就完事兒了。今天我本來是想跟他攤牌的。他說在酒店房間裏打牌,讓我到這兒來找他。”

“結果我到了之後,就看見他趴在床.上,全身都赤著,一身的血!”

關關向沫蟬伸出手去,“我去摸他頸動脈……結果發現他已經,已經,死了!”

關關說完便再堅持不住,腳一軟癱在沫蟬懷裏,已是淚流滿麵。

縱然關家一家子都是警察,關闕大哥更是刑警,但是關關卻從小就是溫柔多愛的人,所以她才會那麽照顧小動物……雖然此時也穿上了警服,卻也隻是處理文字罷了,從沒有真的麵對這樣血淋淋的場麵。

沫蟬明白,如果不是自己經曆了這麽多事,如果不是一直都有莫邪陪伴在身邊,她也絕對不會有此時的冷靜與勇氣。

沫蟬扶著關關坐下,盯了琉森一眼,“陪她。”

她自己出了房間,向攔在案發房間門口的警察出示了她們特別小組的隱秘證件。警察一挑眉,顯然是嚇了一跳。沫蟬沒管,隻彎腰鑽過警戒繩。

房間裏簡直狼狽不堪。地上有被打翻的酒杯,地毯上洇著大片的水漬,有酒氣。

沫蟬再看大床之上——也被上頭的情景驚得心亂跳。

趙四公子俯臥在血泊中,被褥上的血漬都幹涸了。他身上充滿了詭異的腥味兒)

血是有腥氣的,這沒錯。可是那腥味兒卻不止是血腥味這一種。

還有其它的。

這時劉二星走進來,將沫蟬扯到一邊去,“別細看,怕你惡心。”

沫蟬指著他後腰附近大片的痕跡問,“那是什麽?白色的……”

劉二星看了她一眼,“精斑。”

沫蟬還想忍,結果琉森進來,伸手捂住她眼睛,“不準看。”

“我沒事。”沫蟬推開他手。

劉二星扭頭眯眼瞅琉森,輕哼了一聲,“你顴骨上那塊矽膠做得不怎麽樣。不過有勇氣把自己扮醜,還是挺了不起的。”

沫蟬不得不服,刑警的眼睛就是毒;還有就是:敵人果然往往是更了解你的——莫邪現在還扮作琉森呢,結果被劉二星一眼就給看出來了。

仿佛從一開始,劉二星跟莫邪的氣場就是有點不對盤。

莫邪也輕哼,“帥爆了的人,當然也想扮扮醜;劉警官你呢,也隻能扮美了吧?”

沫蟬懶得理他們倆掐架,趁著他們不注意,還是走近看精斑去了……那痕跡很惡心,也很狼狽。沫蟬忍著惡心問,“怎麽是在後麵?難道他死之前是跟男人?”

劉二星這才點頭,走過來解釋,“報案的人是關關,我師父避嫌不能到現場來,這邊我負責。”

沫蟬趕緊伸手捂住鼻子,瞄了莫邪一眼。

莫邪會意,兩人走出屋子。

“腥味兒不對。”沫蟬忍著惡心,“那腥味兒,除了血腥味,以及精斑的腥味兒……我覺得還有其它的腥味兒。”

莫邪點頭,“魚腥味兒。”

沫蟬臉色驟然一變,“我沒聞錯?”

“沒錯。”莫邪長眉也微微一蹙。

沫蟬靠在牆上,有點上不來氣了,“他脖子上的齒痕,也不是吸血鬼的,尺寸不對。難道,真的是雎鳩?”

關關跟趙四公子相親,是關關家裏安排的,於是雎鳩在家裏一定親耳聽見他們談論這些事兒。關關幾時跟趙四公子見麵,地點在哪裏,關家人什麽態度……他全都知道。

上次在海邊,雎鳩就曾恨沫蟬陪著關關去相親;那他自然更恨趙四公司本人啊!

從公狼的霸道就能看出來,他們吃起醋來是不管你人類的法律的……雎鳩又是那麽小氣的家夥,恨誰就絕不會原諒;今兒趙四公子約好跟關關見麵的地兒又是酒店房間,難說雎鳩不想歪了。

沫蟬越想越擔心。就連她都這麽想了,那旁人豈不是更要這樣去想?

莫邪靜靜望她,“這魚腥味兒不是一般的魚,是你上次給他的那種小銀魚。如果這不是他自己的幹的話,那就更麻煩了——栽贓的人,一定早已知道他的身份,而且這一次是故意要置他於死地的!”

“還有,”沫蟬扶著牆壁,“一旦雎鳩是貓的事情暴露,那麽人類就會知道原來這座城市裏還有化作人形的其他物種存在……比如說狼族。”

莫邪與沫蟬兩人靜靜相對。

是有人故意要將他們小心掩藏的事情全都掀開,一次又一次,想讓警方知道,異類物種的存在!

幕後主宰這一切的,究竟是誰?

沫蟬當晚陪關關,兩人一起睡。結果到了睡覺的時候,雎鳩竟然還沒回來。沫蟬也沒有他電.話號碼,不知道怎麽來聯係他。

臨睡了,沫蟬才小心問關關,“雎鳩呢?”

結果關關翻了個身,背對著沫蟬,“呃,不管它了,咱們睡吧。”

“到底怎麽了?”

關關這樣的態度,肯定有問題。

關關見躲不過,隻好招供,“我打它了。把它攆出去了。”

“啊?”沫蟬大出意料,“它幹什麽了?”

好像自從認識關關以來,就從來沒聽說過關關打雎鳩,還有把它給攆出去的曆史啊!

“它太過分了!”關關還是不肯轉過身來,隻幽幽地說,“它最近,總是,總是……總是偷我內.衣!”

“啊?”沫蟬一怔,“可是在貓的眼裏,也許分不清這些的。”

雎鳩當然能分清,不過沫蟬隻能替他遮掩。

關關鼻音濃重起來,“它,它不光偷,它還……反正,太過分了!不然,我也不會把它給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