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取 舍
“當然不會。”琉森放下咖啡杯。
剛剛煮好的咖啡,滋味正是最為曼妙,咖啡杯擱在桌麵上,那神奇的**映著金色的陽光,彌散出一種宛如迷幻般的色彩。
巧克力和咖啡,被人認為是天然食品當中最有魔力的兩種,就像愛情,割不斷理還亂,其實卻越放不下。
可是這樣正是迷人時刻的咖啡,卻沒能以它迷幻一般的魅力,吸引到莫邪的注意。
——因為此時,莫邪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紈素的麵上輅。
“我當然不會生氣。”
莫邪癡迷凝望著紈素的容顏,“我怎麽會跟舞雩生氣呢?這個世上,我虧欠最多的人就是舞雩,我最不忍心再傷害的人就是舞雩。”
“真的?騍”
紈素不敢置信地望向莫邪,“你從前,從來不對我這樣說話。”
莫邪淡淡一笑,“從前我錯了,才會造成後來的遺憾。這麽多年我一直無法原諒我自己——所以我現在,已經知道應該改正。”
“真的?”紈素眼中微有淚光,伸手觸莫言麵頰,“太好了。”
“茶水間的門關太久了也不好。”莫邪退開半步,彎腰捧回咖啡杯,“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回來。”
“好。”紈素含笑點頭.
茶水間的門破天荒地關了好半天,於是走過的職員便都忍不住駐足觀望。
房門一開,琉森從裏頭走出來,麵上帶著神秘的微笑;而再向他背後看,紈素立在裏麵,目光盈盈,麵如桃花。
其他部門的同事看見了不過聳聳肩便罷,恰好也要來衝咖啡的楚鴻飛看見,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沫蟬為了準備去澳大利亞采訪的事情,到資料室找資料。許久沒人動過的海外資料被塵封著,一挪動便飛起細細塵屑。一摞摞的資料,沫蟬原本以為這重量對她來說該不會太費力,結果一捧到手裏,雙手便重重一墜,眼看箱子就要從頭頂砸落下來——
幸好有人伸手,幫她接住了箱子。
沫蟬扭頭望去,原來是褚鴻飛。
“謝謝你。”沫蟬按下驚魂,連忙道謝。
心裏想,突然搬不動這資料,也許是缺血的緣故。
“客氣什麽?”褚鴻飛笑笑,“沫蟬你來資料室,怎麽不叫琉森一起來?”
“為什麽要叫他一起出來?”沫蟬停下手,轉頭望褚鴻飛。
褚鴻飛自知話中的痕跡有些重了,便尷尬地攤了攤手,“啊沫蟬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他是你男友,雖然你們還未在公司內公開宣布,可是你們兩個當初在大門外擁吻的一幕,所有人都看見了。”
“所以,到資料室來搬動舊資料的力氣活兒,難道不該琉森來幫你一起做麽?”
“哦,是這個。”沫蟬聳了聳肩,背轉身去,獨自將舊資料搬到桌子上去,“我這個人,喜歡將工作和私事分開。這是我一個人的工作,是我該自己做的。”
褚鴻飛很尷尬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
“沒事。”沫蟬扭頭朝他笑了笑,“你有事情對我說吧?說罷。”
褚鴻飛歎了口氣,“也許又是我多管閑事——沫蟬,我看我還是不要說了。”
沫蟬再抬眼望他一眼,微笑,“隨意。”
褚鴻飛皺眉,尷尬走向門口去。沫蟬將心思都放在手上的工作裏,撣去浮塵,將資料一疊一疊攤開,排列在桌麵上。
竟然沒有一點的分心。
仿佛,也真的不關心他想要告訴她的是什麽。
——很,糟糕的感覺。沫蟬也不過是24歲的小姑娘,她怎麽竟然會都沒有一點女孩子的八卦之心?
褚鴻飛立在門口,還是攥了攥手指,決定說出來,“沫蟬,我剛剛在茶水間,看見琉森跟紈素在一起。”
“所以呢?”沫蟬停下手,靜靜抬頭。
“所以……”褚鴻飛再次反倒被沫蟬的冷靜給震懾住,尷尬地聳肩,“沫蟬,算我多嘴,我是親眼看見他們兩個人在茶水間內獨處超過十分鍾。而且,茶水間的門破天荒地被關上。”
“稍後我看見琉森獨自先出來,而紈素還從後麵癡迷地望著他的背影。”
褚鴻飛咬了咬嘴唇,“沫蟬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有點不正常。我如
果沒碰上就算了,的那是既然碰上了,我就不應該繼續瞞著你。”
“喔……”沫蟬垂下頭去,藏住自己的神色,“謝謝你。我知道了。”.
褚鴻飛離去,關門的響聲在資料室內回**。
沫蟬無法再撐起之前麵對褚鴻飛的淡然,鬆開手,頹喪坐在椅子上。
她早知道會遇見這樣的一天。
這次回到公司來上班,紈素的麵容已經盡數恢複了舞雩那華光四溢的美貌。攤牌之後的那個早晨,沫蟬聽見無數聲驚豔的抽氣聲——那都是公司同事看見恢複了美貌之後的紈素的反應。
有好奇的同事問紈素怎麽突然變得這樣漂亮,說也具體說不清楚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了,反正就是不一樣了。紈素都調皮回應,“就是去了趟韓國,微整形了一下。沒什麽大變化。”
可是從那一天起,琉森竟然也天天來上班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即便是當初跟她在一起,琉森相對在公司出現的頻率高了些,卻也沒有這樣天天都來上班的。
原因隻有一個。
沫蟬用力狠狠掖起難過——好在她就要去澳大利亞了,眼不見心不亂.
沫蟬下班,走到大門外,還有點猶豫是否要等莫邪一下。結果一眼就看見了馬路對麵那個悶悶坐在花壇邊上的家夥。
沫蟬一驚,也顧不得滿大街的車流,橫穿馬路跑過去,一把揪住那人的肩膀,“小鳥君,你瘋了麽,你怎麽敢跑到這兒來!”
紈素還沒出來,如果紈素出來撞見雎鳩,那雎鳩的身份就露餡兒了!
雎鳩悶悶地,“怎麽,不願意讓我來找你?怕莫邪會多心?”
“不是。”
時間容不得沫蟬多解釋,她連忙扯著雎鳩走,邊走邊囑咐,“總之,你有什麽事給我發短信,別冒冒失失跑到我公司這來。”
雎鳩一臉苦相,“……很麻煩。”沫蟬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該不會是,你一發短信,就露出爪子來撓吧?所以打不成字,反倒毀了手機。”
雎鳩尷尬地呲牙,“知道還說!”.
沫蟬帶雎鳩去吃飯,給他買了海鮮撈飯、紅燒鯉魚、幹煸黃花魚。
雎鳩心情不好,可是看見魚,眼睛還是藍了,低低咪嗚一聲趕緊開動。
沫蟬卻毫無食欲,拄著下頜盯著他,“怎麽了?”
雎鳩便沒了食欲。即便是麵對這滿桌子的魚。
他別開頭去,“同學聚會。關關要去。”
“那怎麽了?”沫蟬不解,“同學聚會,難道你覺得關關缺席才好?拜托,我們人類是需要適當的社交的,不然會很孤獨。”
“我不是那個意思!”雎鳩一張小臉繃得鐵青。
沫蟬眼珠轉了一圈,隨即笑起來,“我明白了。你擔心的不是關關會去,而是——顧大才子,是不是?”
當年顧大才子追關關,追到兵荒馬亂的事兒,簡直是校園時代的一段美好記憶,沫蟬怎麽會忘記。
“哼。”雎鳩抱著手臂,恨恨地埋下頭去,“她還為了這次聚會,又做美容,又剪頭發,還買了很貴的新衣服!”.
雎鳩吃起醋來,很可愛的。沫蟬瞄著他的小模樣兒,忍不住樂。
可是樂著樂著,便再樂不下去。
相愛吃醋這回事,從來都是在旁人的眼裏覺得是一種小情趣,可是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真會覺得苦澀難當吧?
“小鳥君,你確定,還不希望我將實情告訴關關?”
沫蟬想幫雎鳩將這件事向關關挑明,可是雎鳩卻始終不肯。
“不要!”他這次果然還是這麽說。
沫蟬盯著雎鳩的眼睛,“你確定,你還想繼續這樣拖下去?人類跟你們不一樣,人的青春有限;而對於我們女生來說,青春就更短。關關之前跟趙四公子相親,然後可能在同學聚會上重遇顧大才子……之後可能還有別人。”
“我們都是這個年紀,可以談婚論嫁了。所以隻要關關還單著一天,她自己會遇見各種各樣的男生;而她的家人和朋友也會一直給她介紹合適的對象。”
“小鳥君,這不是你生氣就能逃避的;更不是你這樣一隻躲避著,
就能解決的。”
沫蟬細心地勸,“小鳥君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小心謹慎地跟關關談這件事。”
“不要,我不要!”雎鳩又激動起來,雙手揮舞,“……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怎麽了,嗯?”沫蟬耐心地問。
雎鳩抱著手臂,下頜抵住手臂,有些淚眼汪汪,“我跟那白狼不同。白狼至少很威風凜凜,很有男人味兒——可是我呢,一旦我變身,頭上就會好笑地豎起那麽一對尖耳朵,P股後麵還有根尾巴!”
貓族的情形與狼族又有不同。
狼族的變身是完全的,狼就是狼,人就是人;可是雎鳩歸根到底是未經允許而變身的妖獸,於是他一旦回複原形,就會露出半人半妖的可笑模樣。
雎鳩目光放遠,滿臉的惆悵,“那樣的我,哪裏像個男人?關關不會喜歡那樣的我的,她隻會將我當做一個笑話……”.
沫蟬也怔忡。
就算關關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卻也不敢大意,不敢確定一旦麵對貓妖的形狀,關關會有何樣的反應。
“好,那我們就再等等。”
沫蟬伸手,輕輕拍了拍雎鳩的手臂,以示安慰。
雎鳩緩緩抬頭,瞄著沫蟬的表情,“那你呢,你近來又怎麽了?你也有心事。”
貓一向都是敏.感的動物,沫蟬知道瞞不過他。
便點頭,盡量淡然地笑,“是有點事要擔心。是公事。”
“說來聽聽。”
雎鳩恢複了常態。
聽別人故事的時候,不管人類還是貓,都是很放鬆的。沫蟬很羨慕。
沫蟬聳了下肩,“哦,是公司的事,要去澳大利亞采訪,那邊有很嚴重的鼠患。”
沫蟬對著一隻公貓談鼠患的事兒,便笑起來,“小鳥君,我要跟你取經:教我兩招,如果老鼠成群結隊向我撲過來,我該怎麽辦。”
雎鳩也沒想到是這事兒,便自負地笑,“這還不好辦?不如這樣,你帶我一起去。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都給你搞定。”.
沫蟬望著雎鳩,卻搖頭,“謝謝你的心意。不過——no。”
“為什麽?”雎鳩非常不解,“如果你不認識我就罷了,現在你既然要去采訪舒緩,怎麽能不帶上我這隻貓?”
沫蟬盡量平淡地笑,“要去澳大利亞,手續什麽的都很繁瑣。再說,可能要去很多天,難道你不擔心關關在這幾天裏,跟什麽異性,發生了什麽感情/”
一語中的,雎鳩果然蜷縮回去,“既然你不用,那就算了。反正還有你的白狼,你去哪裏,他都會跟著你一起的。有他在,你就沒什麽好擔心。”
“是啊,有他在,我就沒有什麽好擔心……”沫蟬忽地起身,“小鳥君,我先走了。”.
夜色兜頭而下,伴著寒意,毫不留情地纏裹住周身。
沫蟬立在街上,遙望對街,那一對並肩走入飯店去的男女。
盡管夜晚光影幽暗,她看見的又隻是一對背影,可是這對背影卻也在人群這種那樣奪目,而且——真是般配。
沫蟬笑,用力地笑,口中呼出的白氣,在夜色中畫出詭異的曲線。
她硬生生命令自己:離開。
努力去回想之前跟雎鳩的對話,努力去勾勒雎鳩吃醋的那有趣的小模樣。
或者使勁去設想,倘若帶著貓兒們去澳大利亞的話,群貓遇上滿地密密麻麻的小老鼠,究竟誰會敗下陣來——仿佛到了當代,貓捉老鼠都變得稀罕了。貓兒們更多是吃貓糧,真吃過老鼠肉的,估計倒沒幾個。
甚至新聞上見過,有的貓兒們老鼠給欺負得瑟瑟發抖……
沫蟬用力地笑,命令自己笑。
其實從第一句聽見主任說澳大利亞的鼠患,她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雎鳩。但是也幾乎同時,她便否了自己的念頭。
——這看上去,又像是一個陷阱。虐貓組織的事,因為三書和她父親兩個關鍵人物的落網,於是人們的注意力就隻定在嫌犯的人類身上,反倒沒人去深想貓的問題;
於是便無巧不成書地再來一個鼠患的case——這回,貓兒們倘若出動,便是鐵打不變的主角了。
是有人終究想要揭開貓族的存在,進而將妖獸的秘密全都掀開的!
她豈能上這個當?!
即便明知這回要自己去澳大利亞,麵對上百萬隻老鼠,不能帶著小鳥君去幫忙,也——沒有了莫邪的陪伴……那她也得自己去,絕不可以為了自己而暴露了貓族。
用力走了許久,腿腳都僵直,沫蟬這才停下來,回望剛剛那一對璧人背影消失的飯店方向——
紈素,我絕不會上你的當的!.
飯店。
紈素和莫邪被侍者領到二樓靠窗的卡座。
莫邪認真點菜,紈素隔著大玻璃窗望向街道。
盡管她已經十分完美地融入了紈素的角色,可是她對現代社會的一切,還是會覺得好奇。比如這滿街的燈火,宛如這川流不息的車子。
然後,她看見了立在對街的雎鳩。
“貓妖!”她低低地吼,便按著桌子起身。
“紈素!”莫邪連忙伸手按住她,目光靜靜鎖住她的眼睛,“你答應過我的。”
等著點菜的侍者有點驚愕地望兩人。
莫邪笑了笑,指著對麵的飯店,“聽說那家有賣貓肉的。”
侍者這才一笑,“我們店也有。粵菜,龍虎鬥。二位來一個?”
“不用了,謝謝。”莫邪快速點完菜,手卻依舊按著紈素的手,直到看著紈素坐回去。
“很快就來。”侍者一笑離去。
紈素這才將手抽回來,輕輕甩甩,麵上卻是笑靨如花,“你抓疼我了。”
“抱歉。”莫邪望窗外,看雎鳩身影不見,這才放鬆下來。
紈素凝著莫邪,“你護著你的族人,這我當然明白;可是你怎麽又忽地博愛到要去護著貓妖?”
紈素指了指窗外,“它們是妖,與你們還有不同。再說它們向來與你們狼族不睦,為什麽不讓我動手?”
莫邪垂下頭去,細心地給她倒茶,“至少他現在外形是個人,如果你現在動手,看在旁人眼裏的情景就是——你當街殺人。”
莫邪抬眼,“現在的人類又進化了千年,他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人類。就在這條街,就布滿了各種監控設備,你若動手,便都會被攝錄下來。”
莫邪將茶杯擱在紈素麵前,“你是守護人類的巫女,當然不希望反倒被人類誤會吧?今晚就算不是為了貓妖,就算為了你的人類族人好了。”
紈素無聲笑了,一雙妙目凝著莫邪,流轉生姿,“我從來都是固執的人,可是我一向,還都肯聽你的話。好,今晚便聽你的,我饒過那貓妖。反正,它也成不了太大的氣候。”
菜陸續上來,莫邪語聲溫柔,“嚐嚐這些菜。”.
翌日在公司,沫蟬將時間都耗在資料室,盡量避免回辦公室去與紈素和琉森麵對麵。
曾大狀打過電.話來。
夏子然出事後,沫蟬便委托曾大狀作父親的代理律師。
曾大狀今天的電.話裏,略有些吞吞吐吐。
沫蟬點頭,“曾大哥,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曾大狀:“沫蟬,伯父的案子很棘手。有利於伯父的證據極難采集——我總覺得這件事,警方有些隱瞞,許多細節不肯披露;當然更糟糕的是,伯父似乎自己也並不配合我的取證——最難辦的是,伯父自己的認罪。”
“我明白。”沫蟬閉上眼睛,“曾大哥,這件案子我知道是為難你了。”
曾大狀猶豫了下,“不過這案子並非沒得打——因為虐貓組織主使的身份一直很神秘,其他成員也隻有跟他在網絡上聯絡過,沒有見過麵,不能夠作為關鍵證人。”
“而目下關鍵證人隻有一位……”
沫蟬點頭,“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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