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船同船渡①
沫蟬回家的公車上,人擠天熱,沫蟬便昏昏沉沉睡著了。恍惚間又站在江寧醫院的長廊上,看見小兔披著一身的陽光跑過來,花裙子翩翩,像是一朵花開。她朝她清清亮亮地喊,“姐姐,姐姐……”
沫蟬伸手想抱抱小兔,可是這回小兔卻沒跑過來,隻是立在她一米開外。
“小兔?小兔乖。”沫蟬朝小兔伸出手去,想哄小兔,“小兔又怕打針了麽?小兔不怕,小兔勇敢。打了針,病就好了。”
包包裏的電話忽然刺耳的響起來,震得包包嗡嗡地響。沫蟬猛地一震醒過來,眼前哪裏有小兔。她還是坐在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廂裏,呼吸不暢。
沫蟬沒想到竟然是江夫人的電話崢。
看來江夫人果然是個有心的人,上回意外打電話過去,她竟然就將她的電話號碼記下來了。
沫蟬原本還想客氣兩句,沒想到江夫人兜頭就是冷笑,“夏沫蟬,沒想到你是報複心這樣強的人啊。就因為我說了你幾句,你就從我們江寧醫院的身上動手腳?年紀輕輕的小女孩兒,原來心思這麽細密!”
沫蟬沒聽懂,“江夫人您說什麽?客”
江夫人隻笑,“……那就別怪我了。夏沫蟬,是你自己斷絕了走進我們江家的路。不管我從前對你是否偏見,這一次你再難辭其咎。”
江夫人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將沫蟬梗在公車上,肋骨都憋的生疼。
她究竟怎麽了她?
打人也請明白地打在臉上,她不甘心受這窩囊氣!
沫蟬咬著唇,忍著眼淚走回家。到樓下正看見江遠楓的車子停在那裏。梧桐樹的影子超過巴掌大了,綽綽地正好遮住車影。
從前沫蟬看見這樣的一幕時,心裏總是隱秘的甜;可是今天,她覺得好委屈。
江遠楓每次來,都是這樣偷偷摸摸的。說是怕她媽看見,殊不知她有什麽怕媽知道的啊?都上了大學了,媽又不是不開明的人,不至於會攔著她正經地談戀愛。
說到底,是江遠楓自己暫時不想公開。她明白他可能諸多顧慮,也許是為了保護她;她雖然都理解,可是總歸委屈。
“我剛接完伯母的電話,沒想到你這樣快就來了。”沫蟬吸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事,遠楓你該不會是替伯母來質問我的吧?”
江遠楓也一皺眉,“小嬋你誤會了。8我趕過來,原本以為能搶先將事情告訴你……沒想到我媽還是打來電話了。”
“遠楓你告訴我,我到底怎麽了?”
江遠楓望著沫蟬的眼睛,“……小兔死了。”
“你說什麽!”沫蟬倒退兩步,不敢相信地盯著江遠楓,“你騙我。我剛剛還夢見她,她穿著花裙子朝我跑來,叫我姐姐,姐姐。”
江遠楓閉上眼睛,“我也不敢相信,可是這是真的。我那天見過你跟她在一起,所以特地來告訴你。”
沫蟬揪緊衣襟,“你說你搶先來告訴我,原來就是要告訴我小兔的死訊麽?難道,伯母對我發火,難道也是因為小兔的事情?”
江遠楓麵上也是沉痛,卻點了點頭,“小兔的父母到醫院去鬧,說小兔的死是因為醫院的醫療事故。”
“什麽?”沫蟬心痛難忍。
“小兔是在醫院連續打了幾天針之後,死去的……”
沫蟬說不出話來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跌落下來。她想起那天小兔抱著她的腿,想讓她帶她走,就是因為小兔怕打針。可是她竟然拒絕了小兔,還勸小兔說別怕;就連方才的夢裏她還告訴小兔,打完針病就好了……
哪裏能想到,原來小兔就真的死在打針這件事上!
如果早知道,她會彎腰抱起小兔就走,不讓她去打針。就像那個遭遇了惡狗攔路的月圓夜晚,她會毫不猶豫用她自己,將那小小的孩子護在身後。
江遠楓握緊沫蟬的手臂,“一切都是這樣巧合。有人看見你那天跟小兔與她母親在一起說話,然後就發生了小兔死亡,她父母到醫院吵鬧索賠的事……那天你還恰好與我和媽媽發生了爭吵,醫院裏許多人都看見……於是他們將這兩件事聯想到了一起……”
沫蟬笑了,“我懂了。他們以為,小兔的父母來鬧,甚至小兔的死,都是我指使的。”
江遠楓道:“小嬋,我明白你的憤怒。可是出於專業立場,請你聽我解釋:小兔死後,經過檢查才知道,她原來患有動脈閉鎖型先天性心髒病。”
“患有先心病的小孩子,打針的時候因為怕疼和恐懼,這都會造成小孩子的缺氧,於是造成猝死……”江遠楓目色凝重,“而這樣的後果,對於小兔的母親來說,原本就該心知肚明。”
“來醫院打針,她媽媽隻說是普通感冒,也沒向醫生說明小兔的健康情形,於是醫生並未事先做心髒方麵的檢查,便循常規給她開了一個星期的針劑……”江遠楓閉了閉眼,“從正常的推理角度,我們沒辦法不懷疑小兔的母親有故意欺騙的嫌疑。”
“遠楓,對不起我沒興趣跟你去討論小兔的媽媽是否有詐騙的嫌疑,”沫蟬閉上眼睛,“我現在隻關心,那孩子走得痛不痛……我隻想知道,江寧醫院有沒有好好地安葬她?”
江遠楓抿緊唇。
沫蟬哭著攥緊江遠楓的手,“遠楓我求你,暫時別管她母親是要做什麽,請你一定要讓醫院善待小兔的遺體……她是個可愛的好孩子,她還那麽小……”
江遠楓還有許多話,比方想問問那天他從走廊裏先上樓去之後,沫蟬究竟跟小兔母女說過什麽,這樣他回去好能幫沫蟬解釋;
他也更想知道,沫蟬是怎麽認識的小兔……好像這件事,沫蟬從來就沒對他講過。
可是看見沫蟬這樣傷心,他隻能將所有的疑問都咽下去,隻點頭,“好的,你放心,我會盡己所能。”
“稚齡女童打針後死亡,醫療事故還是醫鬧勒索?”
神秘的雲頂大廈,真的仿佛置身雲頂之上。雲層成為大廈最好的偽裝,從雲層之下永遠看不清上頭幾層樓的情形。
雲頂大廈的辦公室內,陽光仿佛從天外直接篩下。莫邪修長的手指映著強光,從新聞附的照片上滑過。
照片上是小兔的麵容。盡管眼睛打了黑色條紋,但是他還是輕易認出這女孩兒就是月圓那晚曾經跟沫蟬在一起的小女孩兒。
閉上眼睛,他能想象到沫蟬看見這條新聞之後的感受。
她一定會傷心難過。
大門一開,春衫冷一襲繭綢西裝,搖搖晃晃走進來瞧著莫邪樂,“主上這又是怎了?我沒看出來,這樣一則不起眼的醫患糾紛有哪裏值得吸引主上的目光。”
莫邪淡淡瞟了他一眼,“掌嘴。”
春衫冷猝不及防,臉上再也不敢笑了,單膝跪倒,“主上,小的知錯。”
“將功待罪。”莫邪麵上一絲笑容都無,“你親自去太平間,看看那孩子的屍體。有任何異常,回來詳細告訴我。”
春衫冷隻能垮下臉來,狼主忽然回到雲頂來,就知道從前養尊處優的日子結束了。卻沒想到,第一件派給他的事情,就是讓他去太平間,啊啊啊!
春衫冷事情辦得利落,不到午夜已經回來,隻說,“那孩子走得倒也安詳。沒什麽異常,隻是那孩子手裏一直攥著一隻小船。紙折的,死死攥著,咽氣的那一刻也不肯鬆手。”
縱是雲頂,夜色也無遮無攔地包繞過來,莫邪坐在夜色裏,身邊隻有一頂幽暗的燈。
他坐在幽暗裏,麵上沒有表情,吊梢鳳目冷冷落在春衫冷麵上。
春衫冷訕訕地,知道藏不住了,便伸手從褲袋裏掏出一艘小紙船來,“主上英明,小的,小的是給偷偷帶回來了……”
莫邪接過小紙船來,湊在鼻息之下。
小紙船已經有些殘破了,顯然那孩子幾番摩挲過。又因為咽氣的時候還攥在掌心,於是已經被壓扁了。可是即便如此,莫邪依舊能從那些折疊的褶皺裏,嗅到熟悉得味道——不是化妝品,而是體香。
那是沫蟬獨有的氣息。
那晚共眠,他已經仔仔細細嗅遍了她周身上下。她身上所有能散發出來的各種氣息,都已在他腦海中備案,隻需細細一縷,他便能認出她。
小兔的死,染上了沫蟬的氣息。
十年修得同船渡,沫蟬竟然在鬼使神差之下給小兔折了個紙船。小兔離去,便會帶著沫蟬。
莫邪起身,披滿周身夜色,看都不看春衫冷,便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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