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沒教養的小庶女敢在我們盛家撒潑,可不能輕饒了她!”

淩鳶還未開口,夏侯儷淑便尖叫著帶領一群族人衝上前來。

見有人撐腰,盛耀之嚎叫喊疼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分,英俊的臉扭曲成一團,一幅慘絕人寰的樣子。

夏侯儷淑氣得目呲欲裂,不由分說揚起手就往淩鳶臉上扇去。

“你這個下賤胚子,敢動我兒子,看我不打爛你的臉!”

“大夫人,賽場無大小,這可是你兒子自己說的,怎麽玩不起嗎?”

淩鳶敏捷地一把擒住夏侯儷淑的手腕,然後甩開,轉過身直麵氣勢洶洶的盛太師。

“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他們能踢我相公,我自然也能踢回去!”

淩鳶說得義正言辭,嬌弱的身體站得筆直,周身散發出從警多年特有的凜然之氣。

盛太師略微一怔,深沉的眼眸半眯起來,麵色變得很嚴峻。

他感覺自己小看了這淩家送來的小庶女,在這副纖弱的皮囊下麵不知藏了個什麽樣的危險東西。

曆經百年世仇,數不盡的血腥傾軋,淩家的殘酷手段盛世昌是領教過的,所以他對淩鳶的厭惡和防備已經猛然升騰起來了。

“在我麵前還敢強詞奪理,當我們盛家沒規矩了是嗎?來人!就地鞭笞三十!”

盛太師麵色沉沉,眼中翻滾著怒火,大手一揮,威嚴地下達指令。

不論如何,先打掉這小庶女的囂張氣焰再說!

六名粗壯健碩的守衛迅速領命上前,手裏都拿著堅硬如鐵的鬃鞭,一步步逼近淩鳶。

“住手!”

盛驍行不再當沉默的旁觀者,他疾步走到淩鳶身前,替她擋住了那幫凶惡的家丁。

“我家娘子年輕驕縱,不懂禮數,這是我的責任,要打便打我,她一個弱女子,這一鞭子下去要打壞的!”

盛驍行對著繼母和父親深深一揖,紅袍一掀,麵無表情地雙膝跪地等待懲罰。

“錯不在我們,你幹嘛要自討苦吃?”

淩鳶不解盛驍行的做法,眼睛來回檢視這幾個家丁,想著要怎麽對付他們。

“起來!大不了我們再打回去!”

見盛驍行無動於衷,淩鳶直接伸手拉他,反而被他拉著一起跪下。

“盛家守衛一百人,你能打幾個?”

“安靜點,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盛驍行的聲音輕如羽毛,隻有淩鳶能聽得見,他的麵色冰冷又平靜,像一池霜凍了千年的寒潭。

“這兩人都給我狠狠地打!誰都不許放過!”

“快打!快打!淩家來的新婦就是欠管教,就得狠狠地收拾她才行!”

夏侯儷淑咬牙切齒地對著守衛們一通呼喝,盛家長輩們也爭先恐後地幫腔怒斥。

“打我可以,打我娘子不行,她是聖上欽點的新娘,打她就是打聖上的臉麵。”

在一片喊打聲中,盛驍行冷冷開口,頓時周圍鴉雀無聲,無人敢再叫囂。

盛世昌邁步走到盛驍行跟前,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沉聲道:“她是你的人,你務必管好,這種惹禍之事,我希望是最後一次。”

說罷,盛世昌一揮手,守衛就站到盛驍行身後,高高舉起鬃鞭,毫不留情地鞭打下去!

“啪!”

皮肉混著衣服一起被打得開了花,鞭子尖利可怖的聲音響徹全場。

在場的眾多族人在此刻像是集體吃了啞藥,非但沒有一人為盛驍行求情,反而臉上還都掛著看好戲的笑容。

“活該!”

盛耀之從圍著他噓寒問暖的家人仆從裏越出,衝盛驍行的方向狠狠唾了一句,得意洋洋心情十分暢快。

“惹了我兒就是這個下場,你最好引以為戒,不然下次可不止鞭笞這麽簡單了!”

夏侯儷淑又擺出那副倨傲的架勢,眼神如刀釘在淩鳶和盛驍行身上,恨不能立刻戳出個洞來。

淩鳶在旁邊看得一陣心驚,盛驍行麵色依然不變,隻有藏在長袖裏的拳頭攥得死緊。

看著盛驍行寬厚結實的肩膀出現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淩鳶暫時隱去了那些未確認的仇恨,她忍不住怒視盛世昌。

“他也是你的親兒子,你有必要對他狠成這樣嗎?把他打殘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淩鳶最後一句話點醒了盛世昌,他的這位大兒子如今高中狀元今非昔比了,若能為他所用,也算是在朝堂上的一大助力。

“停手,去把太醫叫來給大少爺療傷。”

盛世昌看了一眼盛驍行後背上的傷,神色平靜,無波無瀾,簡單吩咐下人之後,緩緩轉身離去。

眾人見已經沒有熱鬧可看都悉數退場,這時天空由晴轉陰,開始下起綿綿春雨。

無人為盛驍行撐傘,下人們紛紛跑走躲雨,仿佛他不是這個家的主人,而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

“對不起,是我的惹禍害你挨打了。”

淩鳶心情很複雜,她凝望盛驍行被雨淋濕的側臉,發現在原本的仇恨之中還平添了幾分愧疚同情。

“你又心疼了?”

盛驍行轉過臉與淩鳶對視,一直很冷硬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我心疼誰都不會心疼你的,別做夢了!”

淩鳶瞪了盛驍行一眼,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這時,沈叔抱著油紙傘,披著蓑衣顫顫巍巍地從雨霧中趕來,攙著盛驍行回到了他的院落芝蘭軒。

淩鳶回到住處剛換下潮濕的衣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夏侯儷淑的心腹丫頭翠微就親自上門傳話。

“大夫人有令,大少奶奶違反家規,罰跪祠堂三日,沒有允許不得擅自離開。”

淩鳶張了張嘴,瞟了一眼麵色蒼白正在上藥的盛驍行,那個不字在喉間打了個轉又忍回去了。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

雖然不是她的作風,但她還是配合地跟翠微一行人去到了盛氏祠堂。

“跪下!”

淩鳶的雙肩被一個老媽子使勁一按,直接跪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咬牙深吸一口氣,差點沒忍住一個右勾拳打過去。

下人們互看一眼一起退了出去,古樸沉重的祠堂大門被人從外麵關緊,空闊冷清的祠堂隻剩淩鳶一人。

明月高懸時,淩鳶已經在祠堂待了好幾個時辰了,沒吃沒喝沒人陪,又餓又鬱悶。

寬大肅穆的靈台之上有近百個牌位,密密麻麻的立在那裏,在搖晃燭火的映照下顯得非常陰森可怖。

“台上的朋友們出來陪我說說話呀?”

淩鳶見過太多可怕的刑案場麵了,所以她一向百無禁忌,對於她來說人比鬼可怕多了。

“你每次都有本事讓我吃驚。”

清雅的聲音宛若謫仙從上方飄然落下,淩鳶聞聲抬頭看去,隻見一道飄逸身影從藻井悄無聲息地躍下。

“你不去當賊真是可惜了。”

淩鳶看著盛驍行由衷讚歎道,這出神入化的輕功一般的警察還真抓不了。

“看來父親大人教訓得很有理,我家娘子真是欠收拾。”

盛驍行走到近前,眸光中帶著淺淺笑意,靜靜地落在淩鳶臉上。

“虧你還笑得出來,對我重拳出擊,對盛家人唯唯諾諾,你真是夠窩囊的!”

淩鳶沒好氣地瞪著他,但凡他爭氣點,自己也不用被關在這破祠堂裏。

“我說了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盛驍行笑容不減,俯下身來,伸手拉起淩鳶。

“你要幹嘛?”

淩鳶疑惑地看著盛驍行,試圖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握得更緊。

“先帶你去吃飯,然後——”

盛驍行頓了一下,長臂往淩鳶的腰間一攬,腳尖點地,輕盈地帶她躍上房頂。

溫潤的聲音繞著梁柱在空寂的祠堂回響。

“開始報仇,一個都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