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開放看著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正大光明打量這個願意給出半張的餅的人物。

現在這種情況是,大家都處於幻境中,這廣場中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幻象,並不是真正的人。

但長久的相處下來,胡開放仍舊發現了一些不同。

自己和許多人產生過眼神交流,產生語言交流的卻極少,到目前為止,也隻和周陽說過幾句話。

和其他的人,毫無交流。

胡開放一直認為是自己太膽小,不敢主動和這些人染上因果,現在想想,似乎並不見得。

“會不會幻象無法溝通?”胡開放大膽猜測。

他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有和這些人交流,不是膽子小,而是根本做不到。

見到周圍有這麽多圍觀的人,胡開放打算測試一番,

他第一次來到一位身穿長袍,後背掛著鞭子的青年麵前,這個人的裝扮和動作,一看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

他頭上留著的麻花辮自然垂落,使得他像是一個大姑娘,胸口藍布衫的紐扣整整齊齊一共五顆,每一顆都有拇指大。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胡開放詢問這個長發書生。

他需要驗證,這很必要。

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漏洞,那麽自己就能夠團結人的力量,在排除幻境人物的影響下,一起商量對策。

長發書生一把按住胡開放肩膀,麵露不耐煩,大臂發力,大手猛然向一旁橫拉,胡開放的身子跟著橫移,從書生視線正前方閃到了一邊。

書生直視廣場中央,臉上不耐煩的神色很快消失,顯然,書生的修養很高,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

“閣下何故攔我視線?”書生見胡開放不想作罷,還要糾纏,頗為不願意地出口問。

胡開放見者打扮怪異的書生能夠說話,心下甚為疑惑,又找到了一位驅趕驢車的大媽。

這位大媽一手拿著軟鞭,一手牽著轡頭,身後跟著一頭亞種驢子,不及米高,但力氣很大,韁繩托著一架四輪木車。

從車軲轆以及以及木質車輪這些種種細節來講,中年大媽絕對是已經作古的人。

這年代,橡膠雖還不至於走進家家戶戶,但也由於其耐用便攜廣泛運用於輪胎,就算是一個手推車,配備的輪胎也是橡膠製。

像這種木質車軲轆,不僅減震能力差,且過於剛硬,常在崎嶇地段行駛磨損會異常嚴重,早就被淘汰了。

木質車輪,起碼是清以前的玩意。

“大媽,走不走?”胡開放並不想放棄,想嚐試能否和對方交流。

他先入為主地認為對方是個拉客的,這輛驢車是中年婦女謀生的手段,因為看婦女輕便的打扮,以及渾身結實的腱子肉,和幾十年前大都市的黃包車夫差不多。

“俺係傾腳頭滴,你弄甚呢?”中年婦女捏住韁繩,望著胡開放,眼角帶著警惕神色。

她並不認識胡開放,也不知道胡開放的來意,但對自己身後這輛車很看重,這是她唯一的行頭,是她的生活,相當於謀生的工具。

胡開放徹底放棄,一邊道歉一邊退了回來,回到廣場中央。

“是真是假,難以分辨。”他歎息。

本以為找兩個不像是真人的存在交流一番,能發現對方的生硬之處,或者能從言語中發現破綻,誰曾想這些人…

這哪裏是什麽幻象,這就是真人。

之所以沒有和中年婦女進行進一步的交流,是因為對方明顯對自己有戒心。

自己以職業開場切入,本以為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沒成想反倒成了敗筆。

牽驢車的中年婦女,並非是拉客的,而是“傾腳頭”。

所謂的傾腳頭,就是清潔工的說法,隻不過這種說法存在於古代,專指農村中那種收集百姓傾倒的糞便,再運往農村賣掉的人。

糞便是一種資源,這種傳統在現代仍舊保存,隻不過在偏遠農村在可見,有些作物必須要糞溺的滋養方可成長順利,比如生薑,土豆。

傾腳頭就是這麽一種職業,隻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種職業存在,清潔工的稱呼也取代了傾腳頭。

胡開放讀過大學,勉強能結合場景,猜到傾腳頭的意思,大概和辛苦髒亂的工作有關,倒也猜了個**不離十。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傾腳頭這種叫法,存在於南宋。

視線拉回周陽處。

“講。”見到這個人拿出大餅,並提供了水,周陽意動。

有水,有麵粉,相當於必須的材料就已經具備,加上複製對象大餅也有了。

按照道理來講,自己能夠成功畫出一張餅來。

真正的畫餅,像是神筆馬良那般,落筆成真,根本不需要生火!

“在複製了哮喘藥後,這複製能力的冷卻時間直接變成了2小時,莫非是成倍增加?”

“可為何複製出通明寶石卻沒有進入冷卻?”

周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複製梧桐葉,複製成功後,出現一個時長為一小時的倒計時。

在複製完哮喘藥後,這個時間延長到了兩小時。

這一次複製燒餅,肯定也會出現這個時間,隻需要和上兩次的對比,便能發現規律。

“若有機會,我想和你交流一下。”邢誌威道。

語罷,邢誌威便將水和麵粉交給周陽。

他的要求並不具備強製性,隻是一句話,讓周陽提前知曉。

這個要求,是他作為一個匠人的身份,從職業探索的角度所提出的合理懇請。

是一個木匠,對另一個木匠所發出的邀請。

邢誌威所代表的一脈,在選料雕刻等關鍵工藝具有核心競爭力,而周陽所展現出的能力,顯然說明其在取料裁料方麵獨樹一幟。

同樣是木工,且都是頂尖的木工,相見本就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在這種生死未卜的情況下。

邢誌威自然對周陽生出了愛惜之心,這種心情,來自於天涯遇知己。

甚至,看周陽年紀輕輕便有這等手藝,邢誌威甚至生出了收納之心。

若是周陽心性上乘,沒有師門,略加考驗,納入自己的門下,將手頭手藝傳給年輕人,說不定兩派手藝能在周陽手上發揚光大。

作為唯一繼承人,邢誌威實際上是不太願意見到手上的木匠絕活失傳的,奈何始終找不到合適的繼承人。

手藝人為了聲譽,絕對不會把手藝交到靠不住的徒弟身上。

這叫做寧缺毋濫。

周陽自然應允,接過麵粉和水,以及半張大餅。

“材料:小麥粉,水。”

“複製對象:燒餅”

“工藝:簡單”

“可以進行,是否立即進行?”

“是 否”

周陽覺得需要點儀式感,擺用手指沾上廣場中的草灰,俯下身來,在地麵畫圈。

這草灰應該是廣場曾經用作祭祀時所留。

他一連畫了五個圈。

“這好幾斤麵粉,五個餅應該能行吧?”周陽指尖一指,腦海中旋即**了是。

複製成功後,倒計時並未出現,並未提示能力進入冷卻的跡象。

周陽鬆了口氣。

“出現可工藝一詞,莫非複雜工藝還需要其他要求?”周陽暫時並未糾結這其中深意,拿起麵前出現的燒餅開啃。

數斤麵粉不翼而飛,那些幹淨的水也不見了,隻有周一麵前所畫的五個大圈內,接連出現燒餅。

一共五張,剛出爐的香噴噴的燒餅。

“這餅很厚,這麽幾斤麵粉,隻燒了五張…”周陽一麵吃,一麵扔出一張餅給邢誌威,又扔了一張給胡開放。

邢誌威奉獻半張餅,得到一整張,算是賺錢買賣。

胡開放幾斤麵粉根本無法食用,眼下得到一張燒餅自然也是心滿意足。

周陽手裏拿著一張啃食,剩下兩張自然也收入囊中。

胡開放再見神跡,自然無比堅定周陽造物神的身份。

“造物神,這種仙術,叫什麽?”

廣場周邊的人潮,隻要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的人,皆盡跪下來朝拜。

“神仙!”

“神跡!”

“我祈求風調雨順,作物旱澇保收!”

“我希望子女平安,父母安康!”

“我求一個姻緣…”

邢誌威看著周陽這一手本事,一時間說不出話。

“小麥粉怎麽就變成大餅了?”

他連連搖頭:“我不信,我能解釋,我一定能解釋!”

“這應該是某種戲法,能夠隱藏表麵現象,悄悄達成目的…”

邢誌威總算搞清楚為什麽胡開放會那般模樣,為什麽會一口一個活神仙。

直接把小麥粉變成燒餅,還是照著自己給出的燒餅模子刻的,一模一樣。

這真不像是人。

“不對,應該是某種掌上功夫,內裏發熱,製造燒餅…”說此話時,邢誌威跌倒在地上。

因為他發現,周陽給自己的大餅,還熱乎,帶著溫度,表麵的紋理,和自己一開始遞出去的那半張一模一樣。

胡開放上前來攙扶。

邢誌威被一模一樣的燒餅嚇了一跳,推開胡開放,倔強道:“別扶我,我還能編!”

“這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