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寬那日離開了京城,並沒有往西北走,而是繞了個大圈,南下之後再折回來,這就從天水郡進了涼州。

他這次出來,是下定決心要幹一番事業的,所以他打算去到最西邊玉門關。鄧中仁是他的好兄弟,所以這樣的好事,他當然要拉著鄧中仁一起幹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鄧中仁蹉跎歲月。

鄧中仁當時也是豪情萬丈,現在嘛,在采石場幹了十來天的苦力,他隻恨為什麽要跟著柳世寬走著一趟。

“表弟,這可怎麽辦?咱們不會要在這裏挖一輩子的石頭吧。”

柳世寬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挖石頭的苦力活輪不到他。

他們為何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呢,說來說去,還是行走江湖的經驗太少了。那天他們兩個騎著快馬疾馳到了固沙鎮,住在了鎮上唯一一家客棧興旺客棧。

掌櫃的十分熱情,小二機靈利落,飯菜可口,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那是一家黑店。黑店不都是遠離城鎮的嗎?他們居然這般膽大,把黑店開到了鎮上。

柳世寬功夫不差,鄧中仁也會一點,若不是因為中了藥,他們也不至於束手就擒。那進門就上給他們的熱茶裏,下了軟筋散,柳世寬隻能軟綿綿任由興旺客棧裏的人把他們兩的東西搜刮一空。

這次出門,他們把所有標誌身份的腰牌都留在京城,準備到了軍隊裏從小兵做起。所以這些人搜刮東西的時候,並不知道柳世寬和鄧中仁是京城權貴之家的公子哥。

幸好不知道,不然盤龍寨的人心狠手辣,一定會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這也是柳世寬到了盤龍寨之後,才發現的事情。本來他想著,山窮水盡的時候,他就表明身份,讓這夥賊匪投鼠忌器,放了他們。

後來從許多人的言談之中,他發現了,尋常百姓在盤龍寨還能活下來,權貴之家的人在這裏是活不下來的,因為盤龍寨的人怕惹來大麻煩,幹脆就一勞永逸,斬草除根了。

隻是,更倒黴的是,他被這裏的三當家,一個女土匪看上了。那人養了五六個麵首,都是模樣清俊的男子,柳世寬感到這裏,就被她看中了。

柳世寬寧死不從,三當家知道他還是個雛,就格外稀罕,說給他一個月的考慮時間。若是到時候他還不依,那三當家就預備霸王硬上弓了。

鄧中仁倒是想要獻身,可是三當家看不上他。鄧中仁就被扔到了采石場做苦力,柳世寬因為得了三當家的青眼,就不需要幹這種體力活。

隻是,柳世寬被下了軟筋散,一直都沒有什麽力氣,想逃都逃不掉。眼看著一個月就快要過去一半了,他竟然什麽辦法都想不到。

“表哥,你說,那女土匪不會真的要我……”

暖床。

這兩個字,柳世寬咬牙切齒,就是沒有說出口。

鄧中仁羨慕地看著他:“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夠有女人,還不用幹活,多幸福。”

柳世寬鄙夷地看著他:“沒想到你這般不挑食,那女土匪你今日也肖想。”

三當家長得黑了點,但是其實五官還不錯。

“為了少吃點苦,這算什麽,青樓那些我還要花錢,這個不用花錢的,也不算太差。”

鄧中仁又不是柳世寬,去了青樓不和姑娘玩,他早就身經百戰了,多一個三當家怕什麽。

“表弟,不如你就從了她,再把我撈出來吧,我哪裏幹得了這些活。”

鄧中仁欲哭無淚,伸出一雙手到柳世寬眼前:“你看看,我這手爛了又好,好了又爛,太痛了。”

手上起了很多水泡,原本白皙的肌膚都已經紅腫潰爛了,看起來著實慘不忍睹。

三當家不喜歡鄧中仁這樣的白皮相貌,她喜歡的是柳世寬這種陽剛氣質的男子,故而鄧中仁入不了她的眼。

柳世寬淡淡道:“就當你在軍營訓練吧,聽說那比這個還苦。”

鄧中仁哀嚎一聲,低聲問:“說真的,你想到辦法沒有?”

柳世寬眼神暗淡,搖了搖頭。

“表哥,對不起,連累了你。”

這一次的災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熬過去,論起來,的確是他拖累了鄧中仁。

鄧中仁卻不在意地說:“咱們兩個是兄弟,你說這些幹什麽。在京裏,我們是有福同享。現在,我們也算有難同當了。”

說著說著,就看見監工的人拿了早飯過來,鄧中仁趕緊過去搶,好不容易搶回來一個黑麵饅頭,他苦中作樂說:“一定是老天看我順眼,覺得我以前太浪費了。現在能吃上一個饅頭,我都開心得很。”

柳世寬從懷裏掏出一個白麵饅頭遞給他:“我今天又藏了一個給你。”

他如今住在三當家的院子裏,飲食總比鄧中仁的要好,於是天天來采石場投喂鄧中仁。三當家好色是出了名的,她的人誰也不能動。

柳世寬如今住在她的院裏,其他人也不敢為難他。

鄧中仁喜滋滋地說:“每天就盼著你給的吃食,中午記得給我捎個雞腿。”

柳世寬坐在樹下陰涼處,看似無聊,其實是在暗暗運功。他的一個武師傅有一套內功心法,可以排毒。他試過了,的確有用。

等他習慣了軟筋散,再運功排毒之後,相信過一段時間,這個軟筋散就不能對他構成威脅了。那時候,他才能帶著鄧中仁逃出去。

這一次的教訓,他必須牢牢記住。

果然,他們在京城被圈養著,一放出門就知道自己的斤兩了。沒有世家那層皮包裹著,誰又會真正懼怕你呢?

隻是,過了沒多久,采石場就傳來了驚呼聲:“哎,你怎麽了?”

柳世寬放眼望過去,卻見鄧中仁暈倒了。

他急忙起身走過去:“表哥,你怎麽了?”

卻見鄧中仁兩眼緊閉,無知無覺,難道是累壞了?可是他素來知道偷奸耍滑,旁人因他的關係忌憚著三當家,對鄧中仁偷懶的事情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應該不至於累倒啊。

正這般想著的時候,身後撲通撲通,又倒了好幾個。

接著采石場裏,幾乎所有人都倒了,柳世寬傻眼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來不及細想,機會難得,此時不跑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