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詠，我能問原因嗎？”

狼蓮想不明白樂詠為何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按理來說，當飯莊老板親自教導的廚師，肯定比當夥計好，又能學一門手藝，還能結識飯莊的人脈。

學會了手藝，幹四五年想另謀他路了，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何樂而不為呢？

樂詠苦笑一聲，無奈道：“老板，不是我找不到，而是這樣的人不管我怎麽找，都不安心。”

“來飯莊當學徒跟在老板身後學做飯，本是一件極好的事兒，但眼下的福來飯莊是整個主城內生意最好的飯莊。”

“一旦讓那學徒學會了您的手藝，勢必會有其他飯莊來挖人。隻要價格夠高，沒有挖不走的廚子。”

“要是我介紹來的人背叛了老板，我哪有臉麵繼續待在這兒？而老板要我找到一個能抗拒金銀珠寶賄賂的學徒，我找不到。”

知人知麵不知心，樂詠又怎麽確保他找來的人一定不會背叛狼蓮呢？

“是我考慮不周，為難你了。”

狼蓮想清楚其中關鍵，不由得失望。

她隻想找一個足夠機靈的學徒，替她挑起福來飯莊的廚師擔子。

但樂詠卻想的是找一個信得過的忠義之人。

從一開始，兩人的思考重點就不同，自然談不到一起去。

狼蓮不欲為難他，揮手便讓樂詠去大堂工作。

“老板，其實這事兒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或許您能從城東的草標街找到合適人選。”

樂詠臨走前，說了最後一個提議供狼倆思考。

隻是她從沒聽說過草標街，不知道那處是幹什麽的。

“草標街上有走投無路的獸人脖後插草標賤賣自己，若是老板能在那兒找到合心意的獸人，便買下他，培養成廚師。”

“這樣的獸人有身契製約，不會冒著被官府抓住的風險輕易背叛主人。”

這不就是買賣人口嗎？

狼蓮心頭一跳。

她是想找個人接她的手藝，但不想成為人販子啊！

樂詠看她猶豫不決，似乎不想去草標街買獸人。

“老板，我隻是隨口一說，如何做都看您，如果沒其他事兒，我先走了。”

樂詠離開後，狼蓮忙著準備飯菜，心裏卻一直想著草標街的事兒。

她確實沒辦法輕易突破當人販子的心理道德。

但思來想去，還是買回來的獸人最靠譜。

能賤賣人生的獸人大多走投無路，人生陷入絕望。

這樣的獸人，若是狼蓮能給他一口飯吃，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甚至還能教他一門手藝，讓他日後能自力更生。

那對於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他自然會心存感激，忠心耿耿。

隻是……

狼蓮一直猶豫到下午的時候，狼夜回來。

當他聽說樂詠提議讓狼蓮去草標街買個獸人回來時，心平氣和道：“這倒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

狼蓮頗為詫異的看著他。

“可這是買賣人口啊，他們為了活路將人生賤賣給我，身契被我捏在手裏，日後想翻身難如登天。”

“這就是買奴隸啊！”

狼蓮實在過不去心裏這一關。

“買奴隸怎麽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狼夜覺得狼蓮有點反應過度了。

買賣奴隸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至於大驚小叫嗎？

是因為她從沒見過買賣人口，還是因為她覺得這樣太侮辱人了呢？

狼夜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沒想到他看上的小雌性如此善良，連買賣人口都看不下去。

“可能你覺得很正常，但我覺得這事兒最好還是別做，我努力找找，肯定能找到合適人選。”

狼蓮連連擺手，示意拒絕。

隻要用心去找還怕找不到一個人品過關、機靈聰慧的接班人嗎？

買賣人口還是別幹了！

狼夜輕笑一聲，“蓮蓮，這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買賣奴隸之所以不被禁止，最大的原因並不是權貴為了享受。”

“而是因為有很多獸人實在活不下去了，除了賣身，他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狼夜解釋道。

狼蓮更疑惑了。

“可我這一路走來，並沒有看見任何戰爭，也沒遇到衣衫襤褸，連飯都吃不飽的路人。”

狼蓮沒開飯莊前，在主城裏遊**著逛街時，發現生活在主城的獸人大多衣衫整潔，精神奕奕，完全不像是吃不飽的樣子。

這樣的生活環境還能讓很多獸人活不下去嗎？

“你先前生活在小部落裏，那兒的獸人依附部落生活，大多衣食無憂，最差也有部落分配的一口肉吃。”

“但若是部落被攻破，族長和親朋好友被殺害，房屋被燒毀呢？幸存的獸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們想融入新部落找一條活路，豈是容易之事？”

狼夜說起這事兒，也是哀歎連連。

在森林之中，幾乎每日都會發生部落戰爭。

為了爭奪領地和食物，好戰的獸人時時刻刻都有可能發動小規模的戰鬥，直至將戰敗一方徹底驅逐出領地範圍。

無家可歸的獸人為了一口吃的必須找到新部落。

但新部落又不是做慈善的，怎麽可能輕易接受一無所有的獸人？

雌性不管走到哪兒都是香餑餑，自然不愁找不到下家。

但雄性就沒那麽幸運了。

他們想加入新部落，最低也必須是橙丹境界。

可想要讓雄性內丹從灰丹晉升為橙丹，必須傾注大量的資源加以培養，小部落能有五個橙丹獸人頂了天了。

可這樣的獸人在部落戰爭中，往往是衝在最前麵的戰士。

幸存的獸人要麽是膽小怕事之輩，要麽就是被父母藏在暗處躲避戰爭毒害的幼崽。

他們哪能達到橙丹境界？

但加入新部落的路並不止境界達標這一點，擁有其他獸人難以代替的本領也行。

例如會製藥或是會縫紉，不管是什麽，必須精通其中一樣。

若是境界不夠又沒什麽手藝，想找到願意接納他的新部落，概率幾乎為零。

這樣的獸人想活下去，要怎麽辦呢？

隻能來到主城的草標街，在腦袋後麵插一根毛毛草，讓路過的貴人能給他一口飯吃，一片瓦遮頭。

狼蓮聽完狼夜的解釋後，陷入長久的沉思。

她確實沒經曆過部落之戰，更沒有走投無路的時候。

實在很難想象天地之大，卻沒一處容身之處的絕望。

“再說了，他們被買回去後，又不是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裏。官府會保護奴隸，不會讓他們死了都無人主持公道。”

狼夜也曾處理過類似的案件，為受傷的奴隸討回公道，嚴懲買他的主人家。

“不管怎麽說，買賣他們隻是給他們一條活路罷了。”

這也是狼夜能接受草標街存在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