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之以禽

喬思琦往韓暖望了望,又往沈漠望去,眼裏掠過一絲黯然。

沈漠手裏拿著韓暖塞入他手中的水,黑眸卻是緊緊地看著韓暖,似是要將她臉上的笑容看穿般。

韓暖至始至終隻是微笑著,似是沒看到兩人的眼神般,把水塞到兩人手中後已轉身去陪染染,給她喂麵包吃。

染染不知道大人間的心思,隻是一邊吃著一邊“咯咯”笑著,麵包屑沾得小嘴周圍都是,韓暖無奈地給她擦嘴,兀自陪著她玩,也沒再去理會沈漠和喬思琦。

沈漠的視線一直追隨在韓暖臉上,卻隻是抿唇不語,喬思琦麵上也很難再維持往日的優雅笑容,隻是黯然地看著三人。

一整天除了染染兀自玩得開心外,幾個人都是各藏心事,也鮮少再交談。

回去時,染染要喬思琦抱。

韓暖笑了笑,隱約有些自嘲的味道,轉身向沈漠告別,“沈先生,我家裏還有點事,今晚我就不回你那裏了。”

轉頭和喬思琦道了聲別,轉身就要走,沈漠伸手拉住了她,“有什麽事非得急著今晚回去的嗎?”

染染也望著韓暖,撅著嘴道,“暖暖阿姨,你今晚不回我家啊。”

韓暖朝她笑了笑,“阿姨有點事,明天再過來陪染染。”

“哦。”染染撅嘴點了點頭。

沈漠卻是抓著她的手不放,聲音有一絲煩躁,“上車,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說著便已強拖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韓暖下意識想要掙脫,沈漠回頭望向她,“韓暖,這外麵那麽多人,你非得要鬧得這麽難看嗎?”

韓暖咬了咬唇,沒再掙紮,任由他拖著她上了車。

喬思琦望著兩人,眼中一片黯然。

“思琦阿姨,你怎麽了?”染染望向她,嘟嘴問道。

喬思琦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摸了摸她的頭,“阿姨沒事。”

抱著她走向車子,看韓暖已被沈漠給壓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也就無所謂地拉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對沈漠道,“沈漠,一會兒在前麵路口就停車吧,我在那裏打車回去就行了。”

沈漠回頭望了她一眼,“我們送你回去吧。”

“好的,麻煩了。”喬思琦應道。

韓暖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坐在那裏卻是如坐針氈,也沒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側頭望著窗外的流光溢彩。

染染玩了一天也累了,在喬思琦懷裏沉沉睡去,為免打擾到她,喬思琦也就幹脆抱著她一路回到了沈漠的家。

回家之後染染模模糊糊地醒來,韓暖惦記著她還沒洗澡,張羅著給她洗澡。

沈漠送喬思琦回去,大概是直接把她送到家,出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回來,回來時染染已經睡下。

韓暖也不去揣測沈漠和喬思琦到底是怎麽回事,更不去胡思亂想路上是否發生什麽,隻是安靜地哄染染入睡,從染染房裏出來時便看到沈漠正坐在沙發上,似是在閉目休息,兩手輕捏著眉心。

韓暖沒有打擾他,隻是輕聲從客廳裏走過,想要去浴室洗澡。

“韓暖。”沈漠突然叫住了她。

韓暖停下腳步,轉身望向他,聲音很平靜,“有事嗎?”

沈漠睜開眼,望著她,似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絲別的情緒來,卻隻是徒然。

他朝她伸出手,“過來。”

韓暖望了他一眼,直接走向浴室,沒有理會他。

沈漠眸色深了深,目光緊隨著她的背影。

“韓暖,你很介意我今天和喬思琦說的那些話?”他盯著她的背影,突然問道,聲音卻是很冷靜。

韓暖回過頭,朝他笑了笑,“沒什麽好介意的。”

這幾夜的脫序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沒有誰強迫誰,是她自己不自愛而已,明知道這個男人不會愛她,卻還是讓自己陷進去了,自找的,介意不起。

推門進了浴室,沒一會兒,“嘩嘩”的水聲便從裏麵傳來。

沈漠有些煩躁地呼了口氣,手撐著額頭,垂眸不說話。

韓暖從浴室出來時沈漠還在沙發上坐著,保持著她剛才進去時的姿勢。

韓暖沒有和他打招呼,徑自想要往染染的房間走去。

沈漠卻突然起身,走向她,一隻手扯著她的胳膊,很快便將她壓抵在了牆上,捏著她的下巴又想吻下去,被韓暖搖著頭抿著唇給避開了。

他望著她,眸色有些沉,捏著她的下巴又緊了一分,用力就想再次吻下去。

韓暖側過頭,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濕潤,微涼。

她伸手用力擦掉,平靜望向他,“沈先生,事後避孕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你在滿足你的欲望的同時,也請你稍微考慮一下我的身體。”

他捏著她下頷的手一緊,“誰讓你吃那些藥的。”

“不然呢?”韓暖平靜反問,“懷上了再去墮掉嗎?”

“懷上了就生下來。”沈漠聲音有些煩躁,“韓暖,我們可以結婚。”

韓暖笑了笑,“抱歉,我沒有和沈先生結婚的打算。”

伸手推了推,想將他推開,推不動,也就放棄了,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沈先生,染染真的是我生的嗎?”

她的問題讓他沒辦法回答。

“你為什麽不肯回答我?”她問,“我隻是奇怪,為什麽我會對自己生過女兒的事完全沒有印象,而且,以我們那時的關係,我怎麽會給你生女兒,你又怎麽會允許我給你生女兒?那一年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會忘了?”

“她不是你的女兒。”沈漠應道,聲音硬邦邦的,有些艱澀。

韓暖垂眸,忍不住笑了笑,“我就說嘛,我怎麽可能會是染染的母親。是不是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了,而我恰好和她長得有幾分相像,所以沈先生才想著要讓我做替身?”

“不是。”他應道。

韓暖望向他,笑,“想也不會發生這麽狗血的事情來。”

又繼續道,“沈先生,春節快到了,批我幾天假吧,我想去看看我哥哥,順便回去陪我爸媽過年。”

他望著她,眼神有些複雜難懂,“我給你兩天假,夠你去看你哥哥了。”

“我要在家陪我爸媽過年。”

“你可以抽空回去看看他們,或者把他們接到這裏一起過也行。”

韓暖望他一眼,“那算了。”

推他,想要回房,還是沒推動。

她望向他,眼裏帶了一絲怒意,“沈先生,放開可以嗎?我不是您孩子的母親,您也沒必要這麽委屈自己。”

她的話讓他眼眸眯了眯,“你果然很介意我下午的話。你有什麽好介意的,我隻有你一個女人,隻要你一個女人,你還想怎麽樣?”

韓暖撇撇嘴,“難道我該感恩戴德高呼謝皇上專寵嗎?”

沈漠眼眸又是一眯。

韓暖抬頭望著他,“沈先生,您大可不必為了孩子犧牲這麽多,娶一個你愛的女人總比娶一個應該做你孩子母親的女人要強,對孩子,對你,對你的妻子,以及你以後可能愛上的那個女人都好。”

“還有,我們適可而止吧,你的身體應該忠於你愛的女人,我的也是。”

用力推了推他,他後退一步,放開了她。

韓暖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門關上,身子卻有些軟軟地滑下,鼻子有些酸,眼睛也濕濕的,心裏難受,卻不知道為什麽難受,隻是滿腦子都是他下午和喬思琦說的那番話。

也幸虧回去得巧,恰好聽到了他那番話,要不然還真自以為是地以為他愛上她了,差點鬧了笑話。

抬手將臉上的濕潤擦去,韓暖上床休息,卻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早收拾了幾件衣服,也沒通知沈漠,隻是給他發了條信息便走了。

專程去了一趟C市的監獄,花了兩天時間,依然是沒見到人,監獄那邊的工作人員說韓風讓轉告,等他獲得減刑機會會見她的,轉交了一封信給她。

韓暖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三年來沒有他的隻言片語,突然收到他的信讓韓暖很是意外,以及驚喜,稍稍衝淡那份見不到他的遺憾。

信很短,是韓風的筆跡,熟悉卻遙遠。

信也沒寫什麽,就是很隨意地介紹他在獄中的情況而已,努力改造,爭取減刑,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以及父母。

看完信,韓暖臉頰已濕,以前朝夕相處時從沒覺得怎麽樣,如今隻是隻言片語卻是彌足珍貴。

韓暖迫不及待地把信拿回去給韓向天和方岫岩看,兩人卻沒有她想象中那般驚喜,隻是抖著手看著那封信,麵色有些古怪,似悲傷似意外,甚至還摻雜著別的情緒。

韓暖看不懂,也沒追問,隻當是二老看到自家兒子的親跡喜極而泣。

本來是答應沈漠兩天後就回去的,但看著明天就是除夕,韓暖想在家裏陪著父母,心裏對再回到那裏也有些抗拒,甚至是不想再回去,因而幹脆給沈漠發了條信息,告訴他春節後再回去。

韓暖信息剛發過去沒一會兒,沈漠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韓暖,你隻有兩天假期。”電話剛接通,沈漠已冷硬地說道,“如果你不放心你爸媽獨自過年,可以接他們一起過來,人多也熱鬧些。”

“不用了,他們在別人家裏過年不習慣。”韓暖拒絕道,大過年的總是在自己家裏自在些,況且她隻是沈漠家的保姆,充其量也隻是個床板,她帶著她的父母去他家過年算什麽事啊。

“韓暖,染染需要你。”沈漠聲音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