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後來一陣風將你帷帽吹走了,我隻好去撿。找了許久,待我再回去時已不見你人,急的我找遍了整座寺廟,手還被山上的荊條刮傷了。”
說話間,捋起袖子,果不其然,白皙的胳膊上俱是荊條刮傷的痕跡。
三娘子原本不予理會,見狀,表情也鬆動了些。
四娘子便又繼續道,“回去後,我也沒敢跟祖母她們說,我不知道三姐姐去了哪裏怕亂講的話反而為你增添麻煩。”說到最後,聲音竟有幾分哽咽。
三娘子抬頭望去,隻見四娘子眼眶紅潤看著自己,委屈巴巴的。
畢竟倆人相處這麽久,四娘子也向來是順著她心意的,三娘子並不能真因這麽一件事兒便跟她心存芥蒂,就這麽晾了她一會兒,這才繃聲道,“再有下次,我可不原諒你。”
四娘子聞言,眉眼都笑開了,“我就知道三姐姐最疼我。”
三娘子聽她這般撒嬌,臉上也不禁透著得意的笑。
望著前排關係和好的倆人,沈從霜目無波動的看向講經的師傅,以及師傅身後寶相莊嚴的佛相。
她還在想今日遇到的那個男子。
當今能稱上一聲郡王的宗室子弟曲指可數,那麽他呢?究竟是哪個?是時下炙手可熱萬人追捧的普安郡王恩平郡王,還是另幾個遊手好閑紈絝浪**的宗親子弟?
思此,腦中不禁再次浮現金紫的袍服魚袋,以及,那個臨別時有些深冷的眼神。
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湧上心間。
*
原定在寺中逗留幾日,不知為何,老太太臨時又改主意回府。
眾人都察覺氣氛有些不對,卻也不敢多問,沈從霜跟在隊伍裏望著漸漸沉下的天色,靈穀寺最靈的便是求平安,可老太太今日卻一直在禪房中並未前去拜保家宅平安的韋陀菩薩,反倒是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的房媽媽去了趟觀音殿。
縱然,觀音殿也能祈拜平安,可靈穀寺的觀音殿求子卻是最靈。
求子。
她是為誰求呢?
正想著,四娘子身邊的語桃走過來對她道,“表小姐,我們姐兒說天色晚了這兒又是深山野林,怕你受驚,特叫我來喊你與她一同乘轎。”
四娘子?
沈從霜聽了過後,也沒故作客氣,“那就謝過四姐姐了。”
“嗨,這有啥好謝的,你與四姐兒都是表姐妹。”語桃親熱說道,又將她扶到早已停下的轎子旁,挑開簾子,直到她上了轎這才道,“起轎。”
上了轎後,四娘子主動與她招呼道,“表姐。”
表姐。
從年紀來講,四娘子的確要喊她一聲姐姐,倆人不過差了數月,隻是,四娘子被二太太記到名下後好歹也是正經的‘嫡’小姐,不必真的喊她姐姐。
見沈從霜聽了她的話仍有些拘謹的坐在那兒,四娘子主動拉過她的手,眼中笑意盈盈,“你比我大一個月,喊你姐姐,是應該的。”
“以後呀,咱們就以姐妹相稱。”
“你喊我四妹,我喊你表姐。”
“……”
聽著四娘子毫無架子一派親和的話,沈從霜自然也順著她的話,“那就,依四妹的。”
說完,倆人均是相視一笑。
這一笑過後,彼此的關係也無形中親昵了些。
直到抵達沈府下轎的時候還拉著她的手邀她改日去她居住的玉清小築玩。
“這四娘子,人還挺好的。”杏兒上前道,手裏還拿著語桃臨走前特意給她的寺廟中進貢的糕點,那可是五芳齋的手藝,不是錢就能買到。
沈從霜聽了她的話,淡淡一笑。
五芳齋的糕點要配上好的白毫銀針方有滋味,否則,不過暴殄天物罷了。
*
第二天,沈從霜跟往常一樣前往榮華堂給老太太請安,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好遇到也來請安的四娘子,於是倆人便一塊兒同行,說聊了幾句。
“四妹,你今日如何來晚了。”
屋內,三娘子明顯等了四娘子許久,正無聊的盤著一個孔雀石嵌珠寶蓬萊仙境的盆景,盆景上到處都是大小紅、藍寶石堆砌而成,光彩熠熠,襯得她那雙手芊白如玉。
四娘子聽了三娘子的話後還來不及回答,三娘子便抬頭看見了站在四娘子身旁的沈從霜,頓時,神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三姐姐今日等久了吧。”四娘子並未覺察,落座時特意給沈從霜解釋道,“這個盆景是宮內禦賜的。”
“這孔雀石山上遍植金銀寶石製作的靈花仙草。”
“山前後還有銀燒藍梅樹、銀鍍金鬆樹、珊瑚樹和銀鍍金桃樹,樹上綴有珍珠花和碧璽桃果等。”
“……”
這樣的禦賜盆景,從前沈從霜家中都有,她並非初次看見卻也裝作沒見過世麵一般,俯首聽四娘子細細講著。
坐在對麵的三娘子見四娘子與沈從霜倆人親密無間的模樣,撫在銅鍍金仙鶴上的手也不由握緊,然而,四娘子卻並未發覺,仍在跟沈從霜訴說盆景的由來,以及上麵的各色珠寶,十足的好姐妹。
“啪嗒”一聲,那個銅鍍金仙鶴掉到地上。
四娘子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關心道,“三姐姐,你沒事吧?”
三娘子臉繃著,沒應聲,一雙杏眼卻是死死瞪著沈從霜。
沈從霜自然明白其中因由,四娘子想利用她引起三娘子的厭惡,從而排擠她討厭她,誰讓昨日她陪三娘子回禪房一事讓四娘子產生了危機感呢?經曆了這麽多風浪的沈從霜如何看不出四娘子這小的心眼手段。
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三姐姐,你怎麽了?”四娘子還在關心的問然而卻被三娘子一聲打斷。
“撿起來。”
她顯然是在對沈從霜說的。
可沈從霜卻沒第一時間去撿,她的尊嚴可以折損,卻也不是想折就折的。
“我叫你撿起來,聽見沒!”三娘子終於沒忍住指著她沒好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