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該是不可能為了女兒破壞與忠勤伯府的關係,這背後牽連的可是他多年深紮的人脈與根基。

沈從霜亦從一開始就猜測到,隻不過,沈該真這麽做了的時候她難免幾分寒意,連對自己女兒也如此漠然,在他眼中隻有利益權衡。

*

那晚鬧劇過後,大太太倒是消停了好一陣子,其餘人也就忙著給老太太祝壽的事了。

“姐兒,這是上回你說要給老太太繡的百壽圖。”

這段時間日府中幾個娘子都在忙著給老太太祝壽的事宜,沈從霜則被排擠在外,於是她平日裏留在西院的時間便比平時多了些。

看著又夏遞過來的東西,沈從霜不由眼前一亮,大紅綢布上一百個不同筆法的壽字,許是怕沈從霜針法不夠細密紮實,每一個壽字都事先被她描好邊,沈從霜隻需要將內裏填滿即可。

“針線細密,細發發絲般光彩射目。”

拿到手中,便是沈從霜也不禁讚歎了番,又夏聽了她的話頗為不好意思,過後,又悄悄的從自己懷裏拿出一個花樣子拿給她看,這是她想私下拿去賣錢但又不知如何配色的布料。

沈從霜何其聰慧,一眼便明了,她先是向窗外看了眼見香冬她們幾個不在,便拿到手中與她細細分析來,“這衣裳不若就用紅色,再用白、黃、石綠、深藍、雪青色繪朵花紋。”

“如此,雍容華麗,最能表現出女子典雅嫋娜的姿態。”

“……”

又夏聽著沈從霜的話,不時點頭,又細細思量一番,的確覺得照她說的做更能體現衣衫的高雅。

“你們在做甚麽?”

身後,杏兒的聲音遠遠傳來。

沈從霜聽了之後若無其事的拿出又夏幫她做的百壽圖道,“又夏姐姐指導我女紅上的事。”

又夏見了杏兒之後,也沒說什麽,將那些料子藏到衣衫中便走了。

她可是喬嬤嬤身邊的人,杏兒自是不敢對她說什麽,一直到她走才有幾許不滿吃味道,“姐兒最近似乎跟她挺要好,老是找她說話。”

言外之意,對她都冷淡了。

沈從霜聽了她的話,唇角浮起一抹深長笑意,自去寺廟那次四娘子身邊的桃語給了杏兒一盒五芳齋的糕點後,杏兒平時有事沒事總往四娘子院中跑,以為她不知道。

不過是懶得提罷了。

“我向她請教針線的事,到時候祖母要是開心,咱們在這府上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聽了她的這番解釋,杏兒心裏這才舒服了些,又坐下來無聊的擺弄了下那些線頭布料道,“剛剛我去玉清小築的時候……”

才說到這似是怕沈從霜心裏有想法,於是又改口道,“剛剛去找語桃玩,她說宣哥兒他倆這兩日應該就會回來。”

“上次他不是給了你一朵榴花,說能換珠釵麽?”

原來想的是這個。

沈從霜本就有心將她支開,聞言馬上將那隻養在瓶中尚未枯萎的榴花遞過去,杏兒喜不自勝,接過去便一路歡快的跑出去了。

見她也走了,沈從霜這才鬆了口氣。

早前老太太喬嬤嬤等人來看著她,每日都在監視中,行動沒有自由,若不是老太太壽辰將近府中人手不夠,喬嬤嬤也一並過去了,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鬆快些。

如今,她與又夏搞好關係,在這院中尚自由些,隻是,這個杏兒是當真不懂事,竟被四娘子哄作了她的耳目。

想到這,沈從霜想起剛剛那隻榴花,心中已有了主意。

“姐兒在做什麽?”

春白跟穀霜正抱著一堆入秋用的衣物進房,冷不防見沈從霜拿著石臼往外走,忍不住問了句。

今天香冬不在,她倆便來監視她。

沈從霜早有了說辭,“我前幾日見三娘子她們搗花做胭脂,便也來試試。”

原來如此。

不過是小娘子貪玩罷了,春白跟穀霜眼神一對,便進屋沒管了。

沈從霜在院中一個人拿著石臼在那兒搗啊搗,看上去像在搗花,實則,她望著裏麵的鍾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等物,將研磨成細粉狀的粉末拿到鼻前輕輕嗅了嗅,這與她心中所想的驗證已經八九不離十。

“姐兒,喬嬤嬤前幾日叫我問你,入秋的新衣裳你要裁剪幾套。”

她倆出來時問了句,沈從霜已經將剛剛研磨的東西全部銷毀了,起身笑道,“我亦不知,全憑嬤嬤做主吧。”

既然她們樂意管這些,她便讓她們管,剛好也給她省下時間做別的。

聞言,春白與穀霜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過後,春白留下繼續監視她,而她已經回到屋中了。

佯裝午睡,實則拿出上次在大娘子屋裏勾到的布料,拿到鼻前細細嗅了一番。

“果然是五石。”

早在大娘子回沈府的第一天,東哥兒哭鬧不止非要大娘子的時候她就瞧出了些端倪,按理說,大娘子如今並未有奶水,哥兒又正是吃奶的年紀,不應該對她依賴這麽深,況且東哥兒還是歐陽翰在外麵跟別的女子私生的,大娘子縱是再賢惠也做不到視若己出,日夜照顧。

事反常,即有妖。

五石乃由鍾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等所製,盡管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藥性皆燥熱繪烈,服後能使人產生一種迷惑人心的效應,久則中毒。

東哥兒連睡覺都要抱著大娘子的衣衫方能入睡……

“作孽。”

沈從霜放下那角衣料,眼神冰冷的看向窗外,秀麗的景致下,全是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