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滾燙一片,驚的大夫連退好幾步,才退便看見沈從霜抱著牢杆狂吐不止。

“嘔……嘔……”

幾人更是嫌棄的退出牢房。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其中一人問。

那牢頭便老老實實將下午的情形說了,“說是死的久了,腐爛了,全生瘟疫。”

那大夫尚在後怕,聽了他的話也不住的附聲道,“確有其事,前朝還出過一次瘟疫,也是屍體染疫症,隨後整個鎮上的人都染病,全部燒死了。”

聽了大夫的話後,幾人才覺得此事嚴重。

“救我,救我啊……”沈從霜還在牢中有氣無力的哀嚎著。

“怎麽辦?”幾人商量著,後來實在被沈從霜吵不過便將牢門緊閉了。

沈從霜趴在地上難受的看著剛吐出來的東西,她將那些餿了的飯都吃了,不僅吃了,還吃了她攜帶的幾顆藥丸,是吃了會過敏的,能病的多重便病的多重,無論如何也要讓月離離開這個地方。

想到這兒,她朝月離方向看去。

月離仍被綁在那根木柱上,頭顱低垂,身上血跡斑斑,慘不忍睹。

他疼麽?痛麽?

沈從霜想到這些心底便如被利刃破開般。

月離,你一定要撐住。

撐住。

*

皇城司獄。

做為後宮官員及妃嬪犯罪被羈押之處,重兵把守,戒備森嚴。

申時未,成群結對的烏鴉悄無聲息撲著翅膀從宮牆飛上那高高的簷角,便是連夕陽也被籠罩掩蓋,透出陰森冰冷的氣息。

除夕了。

然而此處卻看不出半點節日的氣氛。

“我是進來給我家王爺送些家中做的年飯的。”

“官差大爺,行行好吧,我家主子被關進來已經半個多月了,她那樣嬌養的身子可吃不了您這司獄的苦啊,求您通融通融,讓我們進去吧。”

“……”

司琴來到司獄的時候已經看見門外候著許多麵帶愁色之人,均是被關押的官員親屬或仆從。

幾位麵色冷酷的守衛駐守在那兒,任由他們將嘴皮子都要說破了也沒有絲毫放行的跡象。

以色相勾引的,以金錢籠絡的,在或者以其它方式進行討好巴結的,通通沒用。

“行了行了,都走吧。”個頭魁梧些那個守衛被這些人從天亮到天黑吵的實在是受不了,正好也到了他快要下值的時候,便揮著一雙蒲扇般的大手不住揮趕著,都還賴在這兒不走了!

他可得趕回家過年!

司琴在旁看著那些哀求討好之人一個個被趕走,直到剩下她一個,而那幾個守衛也分明到了交值的時候,各自較之前的態度鬆懈些了,聊著私下的話題。

“今夜怎麽說?是去我那兒喝兩口還是去蒔花館找幾個漂亮的娘子風流風流?”

“得了吧你,就你那點俸祿,便是蒔花館裏一杯酒都買不起,還尋風流呢?”

“……”

正在幾人調侃說笑的時候,但見一妙齡女子上前喊了聲,“陳宋。”

那個叫陳宋的聽見有人喊他便抬眸看去,待看清眼前人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向來精銳的目光也有片刻失神。

而旁邊幾個弟兄看見身穿絳色暗花緞模樣秀氣的司琴後便開始開起了玩笑,“喲,陳兄弟,平日倒不知你有個這樣標致的相好啊。”

“就是,這可比蒔花館的娘子強百倍千倍不止。”

“那可不是,蒔花館裏的都是些什麽貨色,這一看便是良家秀女……”

陳宋聽了他們滿嘴的輕薄之話,眉心微蹙,卻也不好發作,便朝司琴走來低聲說了句,“跟我來。”

司琴便亦步亦趨跟在身後,隻聽身後笑聲更大,她也懶得管,隻跟他走到甬道盡頭的拐角處。

陳宋已經站在那兒好整以暇看著她了。

上次見麵是什麽時候的事了?若他記得不錯,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她尚還是養在深閨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他亦是一個出身將門的少年郎君,兩個原本永遠不會有交集的人……

“你不問我找你什麽事。”

對視良久,見他始終不說話,司琴便率先開了口。

她今日的裝扮雖像時下年紀輕的小娘子,秀氣端麗,可舉手投足間顯然有些不習慣於這樣的裝扮。

這些年的磋磨顛沛,已經將她身體裏那個千金的影子磨的差不多了。

陳宋雙手橫在胸前以他在司獄當值多年的經驗一眼看出,“你有人想探?”

司琴沒否認,卻也沒直接回答他那個問題,而是從自己身上拿出一樣東西遞了過去,陳宋看見那樣物品的時候眉心已經擰的很緊了。

他就知道。

“十年前,你爹爹欠我爹爹一條命,今日我便是來取了。”

她的話簡短,意思卻明白。

陳宋不禁有些微惱,嗤笑了聲,“挾恩求報,是這個意思麽?”

“你若是有想探望的人,直說便是了,又何必拿那些陳年舊事……”

“對你而言,不過一樁陳年舊事,對我司家而言卻是滿門抄斬誅滅九族的大事!”

原本這件事司琴已經不想提,可今日,為了見趙元修一麵,她不得不提。

她也從不是挾恩求報的人,但她隻能這麽做。

“當年若不是我爹爹念在與你爹爹的情義,為他頂罪,也不會被禍及,更不會連累司家上下九十多口人,命喪黃泉!”

這件事說起來,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一樁舊事了。

當年聖上剛登基,便有人查出陳宋的爹爹藏了幾本前朝太子的詩集,要知道,那位太子跟今上是有過奪嫡之爭,且狼子野心眾人盡知的。

新帝登基正是表忠心的時候,他私藏這些是何意思?在說,彼時正是聖上剿清太子舊黨的緊要時刻。

一個效忠皇族數十年的名門世族,竟在背地裏做這些小動作。

聖上龍顏大怒之下當即殺雞儆猴,而彼時,也正是陳宋的爹爹冒雨前往司家跪地不起。

“我陳家十代單傳,倘若我這一支滅了,便是後繼無人!有愧祖宗!”

“司兄,你定要幫我這個忙啊!”

當時,司琴的爹爹並未有官身,隻是一介白身,家有小產罷了,原想著聖上不會對這樣一個沒背景沒來曆的尋常百姓動刀子,且念著跟陳父的結拜之情,陳家又是幾代單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