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老太太的壽辰，沈家無比重視，要知道，老太太身為朝庭一品誥命夫人，沈該又是宰相，八十大壽自然驚動皇親貴族，哪怕如今沈該因為韓王跟嶽飛之事惹來皇上猜忌，卻也提前派人送了賀禮，沈家考慮親友全來，恐排設不開，於是，九月初三的生日，由八月二十八日一直安排到九月初五，足足八日排得滿滿的。

“駙馬、王公、諸王、郡主、王妃、公主、國君、太君送賀禮……”

“聖上親欽賜金玉如意一柄，彩緞四端，金玉杯各四件，金銀五百兩。”

“送金壽星一尊，沉香拐一支，伽楠珠一串，福壽香一盒，金錠一對，銀錠四對，彩緞十二匹，玉杯四隻。”

“……”

老太太大慶期間的頭一日，沈府懸燈結彩、屏開鸞鳳，賓客駱驛不絕，笙簫鼓樂、通衢越巷，熱鬧隆重。

大太太二太太今日忙的頭都要暈了，因這頭一日接待的都是皇親國戚，她們非但親自接待更要用足一百個心眼子，唯恐有哪些做的不是。

大娘子今日也攜著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等出麵接待女眷，身為忠勤伯府的少夫人，對於接待貴客這些，她自是比二娘子她們應對的要周全些。

“這是郡主家的幾個娘子。”

“這是公主府上派來的幾個媽媽。”

“……”

大娘子帶著她們逐一打了招呼之後，便又繼續招待那些後來的貴客們了。

沈從霜今日也沾光跟在一旁，隻不過，今日人多事雜，她們也沒空瞅她，倒樂個安閑，隻需要尾隨其後，跟著見見世麵就行了。

“琴姐兒呢？”忙到一半的時候，大娘子還不忘問一句。

這段時間她都沒有怎麽好好陪她的琴姐兒，今日如此熱鬧，自是少不了問一句。

立刻就有下人答道，“琴姐兒在乳母那兒呢，乳母抱著她正跟幾個與她一般大小的貴客玩耍。”

聞言，大娘子這才鬆了口氣，轉瞬又想問別的，隻是不知為何，又打住了。

沈從霜注意到她這絲輕微的變化，其實，不說她也知道，她是想問東哥兒去哪兒了。東哥兒自然在清芷居的，且他懷抱著大娘子的衣物，縱然大娘子不在身邊，他也能安心睡眠，不哭不鬧。

歐家的人不是傻子，管嬤嬤更是精著，什麽時候該鬧，什麽時候不該鬧，心裏都清楚明白著。

若是沈從霜沒猜錯的話，今日東哥兒並歐家的人都在清芷居，畢竟東哥兒的由來也是一樁醜事，歐家再如何囂張，也不想被人知曉。

“這是金嵌寶石八寶，依次為金花、金蓋、金螺、金輪、金傘、金腸、金罐、金魚，均是佛家法器。”

“怎麽著，表妹，你沒見過吧？”

所有精致的壽禮全部被老太太命人於堂屋設大桌案鋪上紅氈展示，三娘子也覷得空子向沈從霜炫耀起來。

沈從霜眼波不動的望著那些精貴的物什，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瞥著大娘子方向，隻見大娘子正與幾個貴婦說笑，雖則如此，她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麽，不時朝門外看去。

沒過一會兒，大娘子身邊的平兒來了，隻見大娘子馬上喊二娘子過去，讓她替自己，隨後便走到堂屋的一角。

沈從霜並未跟過去，她懂唇語，從平兒與大娘子所聊時嘴唇的變化便明白她們在說什麽，平兒說的是，東哥兒在清芷居，大娘子沒說什麽，隻是告訴她，一切如舊。

一切如舊。

“看見那個金嵌玉石佛塔沒？那可是我外家送的。”三娘子見沈從霜沒什麽存在感的站在邊上，不禁拉她過來，好好炫耀一番。

沈從霜見狀，心下笑她幼稚，這些物什當初她在林府都見識過了，不過些玉石金品，算不得什麽。

雖則如此，她嘴上難免應幾句，“三姐姐，聽說你外家可是淮揚那邊最大的鹽商。”

大太太的娘家以商戶起家，販賣茶鹽，絲綢類的物品，有淮揚首富的美稱。

三娘子聽到想聽的話，自然一臉得意，“那當然，我外祖母家的房子，多的數的數不清。”話畢，又有幾分嫌棄道，“改日有時間接你去看看便知道了，就在姑蘇東亭。”

姑蘇東亭。

聽到這幾個字的瞬間，沈從霜怔了會兒，那不是林家原來的府邸嗎？

她來不及多想，便聽四娘子在旁道，“堂戲開始了。”

“是唱《玉樓春》嗎？”三娘子最喜看戲，況且今日又請了她最喜的戲班子。

倆人說著便要一同過去，沈從霜反應過來的時候二三娘子早已不見蹤影，同樣，大娘子也不知去向了，她眉心微凝，緊跟著一塊兒過去了。

戲台就座位在距離清芷園對麵的瀟湘倌，是一處帶有江南情調的居舍。

眼下，所有貴客們均在此看戲。

大娘子亦在這裏，隻不過，她的心思卻並不在戲台之上。

沈從霜耐著性子陪她們看這出戲，眸光卻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大娘子，她總覺得，今日，定會發生什麽。

“表姐。”聽戲途中，四娘子不知為何，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沈從霜朝她望去，知她有話要說，便低下了頭，但聽四娘子湊到她耳邊道，“你說，那個東陽郡王今日會不會來？”

東陽郡王？

沈從霜不過稍思了會兒便又聽四娘子繼續道，“便是那日在靈穀寺的那位郡王。”

原來是東陽郡王。

沈從霜總算有些思緒，不過轉瞬卻是笑了笑，“四妹如何知道？”

四娘子顯然也不知從哪探得的消息，聽了她的話後，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正想說什麽的時候隻見一個人影急匆匆的走到大娘子身邊，隨後，房媽媽等人也走上前，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可到了跟前又生生的停下來了。

她們自然是不敢敗了今日老太太的興致，更不敢驚動大太太二太太等人。

所以目光便齊齊聚在大娘子身上。

果然出事了。

沈從霜故意轉移話題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